12

喻挽的雙手緊緊環着他的後肩,兩人的距離幾乎沒有,她能看見他眼皮上的褶皺,以及眼瞳裏的波光。

無論何時,總像是含着抹笑意。

喻挽輕輕“呸”了聲。

“我只是覺得,”她直視着他的眼睛,繼續說道,“我這麽好看,怕你把持不住。”

正好這時到了喻挽所住的樓層,容譽沒有放下她的意思。

身為一個成年男人,花花場合也不是沒去過,容譽怎麽可能聽不懂她剛才的弦外之音。

“嗯,挽挽确實很好看。”容譽低低道,“我覺得你說得對。”

熱氣呼嘯而來,噴灑進喻挽的耳朵裏,酥酥麻麻。

喻挽:“…”

她不該和容譽比不要臉的,能比過他就邪門了。

“還不下來?”

她還沉浸在和他的對話裏,耳際倏然傳來一抹混合着笑音的調侃,刺得喻挽心頭癢癢的。

喻挽恍然,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她家門口。她趕緊從他身上爬下來,背過身去開門。

進了家門,喻挽用手撐着門,見他仍在原地不動,她問,“要進來嗎?”

她一擡頭,便看見男人的神情似笑非笑,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重複道,“進來嗎?”

容譽慢悠悠晃了進去,“進來做什麽?”

喻挽賊兮兮的眸子瞅着他,幹淨透亮,“請你喝水呀,不然你以為做什麽。”

“而且,孤男寡女的話,該擔心的明明是我好不好。”

進了客廳,容譽:“挽挽,很晚了,該睡覺了。”

喻挽去接了杯水,遞給他,“嗯呢,你剛剛抱我上來,辛苦了。”

邊喝着水,容譽邊打量着喻挽的這個小家,她不知道,這套房子當時還是喻初寒托他替她租的。

所以他沒來過,卻清晰地知道她的家在哪一層,哪一扇。

“怎麽不回老宅住?”他随口問了句。

喻挽也接了杯水喝着,“本來是怕爺爺催婚,後來才知道聯姻對象是你。”

言外之意是,聽見是他,便不怕爺爺催了。

“哦,”容譽的神色透着一抹促狹,“看來挽挽對我這個聯姻對象很是滿意。”

“不然呢,容總也挺滿意的不是嗎,畢竟都準備自掏腰包了。”

當時被DH為難,他提出繼續投資三億的決定,怎麽看都像是為了容氏能夠成功投資DH而做的妥協。

容譽的煙瘾又上來,他看見桌上放着一塊糖,随手拿起,遞給喻挽,“幫我打開。”

“你沒手呀。”喻挽嘀咕,卻還是依言拆開糖紙,伸手,卻不再進一步,離他有十幾公分遠。

容譽低頭,把那塊糖含在嘴裏,等煙瘾緩解一點,才道,“部分資金已經轉入DH了,是從另一個項目轉過去的。”

喻挽略略驚詫一瞬,這種算得上商業機密的事,他竟會和她解釋。

也理解了他那麽做的原因,如果投資中斷,會給容氏帶來不少損失。

她皺眉問他,“不過為什麽需要從別的項目轉過來資金?你們容氏不會真的要破産了吧?”

她是調侃的語氣,因為喻挽相信,容氏的資金鏈絕對強大,資金源健康充沛,但還是對他的這一舉措感到不理解。

“如果真的破産了呢?挽挽。”容譽問。

“那當然是,”喻挽一字一句,很是幹脆,“取消聯姻。”

“…”氣得肝疼,容譽附身逼近她,徐徐開口,“沒可能,過幾天,容氏和喻氏就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過幾天?”

“嗯,沒猜錯的話,明晚回你家就是商量訂婚的事。”

“明晚?我家?”

喻挽很是詫異,連聲音都比平常大了幾個分貝。

怎麽沒人和她說。

“你不知道?”

喻挽癟癟嘴,“現在知道了。”

容譽颔首,瞥了眼客廳牆上挂着的時鐘,已經接近淩晨一點,“好了,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喻挽送他出門,剛剛口中的糖已化完,容譽克制不住煙瘾,從口袋中摸出煙和打火機。

喻挽就這麽看着他,看他輕松劃開火機蓋,藍色的火焰跳躍出來,她突然想看看他吸煙的樣子。

然後抱抱他,像是穿過漫長的時間長河,抱住那個失意傷心的年輕時的容譽。

他之前還唱歌的時候,是從來不吸煙的。

後來容禮去世,每次見他,他都是煙不離手,身旁牽着各式各樣的女人。

容譽沒有點燃,側目,淡淡瞅着她,見她絲毫沒有關門的意思,他挑着眼睛,“怎麽?挽挽這是舍不得我?”

男人清隽的眉眼隐約傳出幾許風流,卻和五年前,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

喻挽見他收了火機,那根煙也放回原處,她壓了壓唇,終是問出口,“容譽,以後可不可以不吸煙了。”

如果還可以,喻挽多麽想,他能再站上舞臺一次,再唱一次歌,只唱給她聽。

容譽避重就輕,“還沒結婚,挽挽就開始管我了。”

“吸煙對嗓子不好。”喻挽無意識說了句。

容譽手下一滞,眼裏的笑意似風過無痕,消失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他聲音冷硬,稱呼也變了,“喻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喻挽被這句話氣得不行,她明明是在關心他,“随便你。”

在喻挽關上門之前,聽見容譽疏冷的聲音,“明晚來接你回老宅。”

“哐當”一聲,喻挽把門徹底關上。

第二天,臨近下班時間。

喻挽瞥一眼手機,看見那個狗男人的消息。

【容譽】:到研究所停車場了,下來吧。

沒等容譽,喻挽自己打車回了家。

容譽姍姍來遲,見到喻挽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不時還和喻初寒笑着說句話。

沒來由地,容譽生出幾分氣悶。

喻初寒偏還要火上澆油,“怎麽來這麽晚,沒記錯的話,這幾天是你負責挽挽的通勤啊,你倆怎麽沒一起來?”

院子裏有傭人在澆花,容譽的衣服不小心沾上了水,他順手拿起客廳茶幾上的紙巾擦拭着。

他面向喻挽,故意輕哂,“被一個沒良心的人放鴿子了。”

容譽依舊穿的是白色襯衫,沒有戴袖扣,因為身上全是水,顯得上身有些透。

喻挽別開眼,不再看去。

“喲,誰還能放容二少的鴿子啊?”喻初寒一根筋,沒有意識到喻挽和容譽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

容譽看着喻初寒和喻挽那雙像極了的眼睛,惡向膽邊生。

喻挽他治不了,拿這位未來的大舅子撒口氣,倒是不錯。

當下便不客氣道,“喻初寒,有新的襯衫嗎?給我拿一件。”

呵,這命令的口吻。

喻初寒翹着二郎腿,懶得理他。

過了會,喻初寒看容譽依舊站在原地。

畢竟今天容譽是客人,喻初寒最終還是松口,“挽挽,你帶着容譽去樓上換件衣服,襯衫在我卧室衣帽間最左邊的櫃子裏。”

喻挽沒動,也不說話,低垂着眉眼繼續刷手機。

見使喚不動她,喻初寒後知後覺,終于察覺出了兩人的不對勁,起身帶着容譽上了樓。

正好問問他怎麽回事。

還沒結婚就鬧別扭,像什麽樣子。

“怎麽惹到挽挽了?”喻初寒問,聲音裏透出一股濃濃的八卦和幸災樂禍的意味。

從小到大,他還沒見過哪個女人敢給容譽臉色看。

“呵,”容譽搖了搖頭,語氣頗不在意,“你這位妹妹,脾氣可不小。”

明明是她惹了他,現在成了他的不是。

“我只知道,挽挽很乖,也很講理,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胡來了?”

容譽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哽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他拿腔拿調地笑了聲,敷衍着,沒再理睬這位護短的大舅子。

喻初寒随便給容譽找了件襯衫,便下樓了。

不多時,在外面下完棋的喻爺爺和容爺爺回來到家。兩人面色愉悅,看來玩得不錯。

眼見着容譽還不下來,喻初寒低聲對喻挽說,“挽挽,上去看看容譽,讓他趕緊下來。”

喻挽看一眼喻初寒,他正在陪着幾位老人說話。

沒辦法,喻挽慢吞吞地向樓上走去。心裏期盼着容譽能夠趕緊下來,這樣她就不用主動搭理他。

走到喻初寒的卧室門口,喻挽沒進去,站在門外喊了聲,“容譽?”

沒有聽見應答,喻挽推門而進。

與裏面的人,碰了個正着。

襯衫懶懶穿在他的身上,一道扣子都沒系,露出紋理分明的肌肉。

喻挽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上,由于長期鍛煉的緣故,容譽的胸膛邦邦硬,一絲痛意從額頭傳來。

下意識的,喻挽摸着額頭,揉了揉。

“摸哪兒呢?嗯?”喻挽聽見容譽咬牙切齒的聲音。

喻挽勾起嘴角,又使勁摸了摸,摸到一絲潮濕。

“誰讓你不系好衣服在這胡亂晃悠的。”

容譽伸出手指,背着按在喻挽的額頭上,把她往後推去。

“這件衣服有點小,再去給我找件其它的。”

喻挽“哦”了聲,出了哥哥的卧室。

她回到自己房間,從櫃子的最低最深處,拿出一件黑色襯衫。

那是五年前她為他準備的禮物。

一直沒送出去。

喻挽是實打實的黑襯衫控,她只見過一次容譽穿黑襯衫的樣子,便無可自拔地深陷。

喻挽又回到喻初寒的卧室,把那件襯衫遞給容譽。

容譽快速去了衣帽間換上,邊系着扣子邊從裏面走出,随口問,“很合适,從哪兒拿的?”

他摸了摸衣擺,料子偏軟,倒不像新的。

喻挽答,“從我的卧室。”

容譽的手一頓,眼睛微眯,問她,“挽挽,你知道什麽樣的婚姻最穩固嗎?”

喻挽一愣,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說這個。

她安靜等着,只聽他接着道,“就是我們這樣的,不愛彼此,也不會為彼此傷心。”

就像昨天,他們明明吵架了,剛才依舊可以心照不宣地和對方說着無關痛癢的話。

然後,喻挽聽見男人用沉冷的聲線繼續說着,“你忘不掉前男友,沒關系,但是把他的衣服拿來給我穿,是不是有些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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