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節

些始料不及的無措,但很快恢複鎮定。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十分沉穩的步子走到床邊,穩穩把托盤放到矮幾上。

"大少爺說,這湯藥能夠更好的發揮歸元丹的功效,希望你能喝完。"

自幼憎惡草藥的味道,這幾日若非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連鄭忠強慣下去的那幾口都會全嘔出去。卻原來,這草藥是那靈丹的輔助。

鄭忠說完便倒退了幾步,轉身欲走。

"你應該知道,現在除了我,沒有人能夠幫得上你的大少爺。"

他緩慢卻堅定的腳步果然停在了門前。

"我知道他不想再欠我的情。你呢?你難道不想救你的主人嗎?”不用去看他的臉色,我一向對自己掌控人心的能力很自信。

“說吧,到底出了什麽事?"

按照鄭忠的講述,蘇允和蘇府這幾日已成了朝野上下熱議的衆矢之的。

其實被我寵幸過的大臣官吏也有不少,有一些甚至辭去官職直接入住了後宮。但,蘇允顯然與這些人不同。

清白的家世,清正的官聲,清雅的人品,清淡的性子。這樣一個清如碧泉純玉的人,卻在一夜之間與男寵這兩個污穢渾濁的字眼沾上了關系,清水滴入了油鍋,如何不叫人咋舌,搞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流言蜚語,離奇議論也就罷了,關上門,清者自清。但因我不在禁苑,又久不出面朝堂,這幾日蘇府便真個門庭若市。六部官員,三司元老,有的是當真有急務需要批複,有的卻是獵奇探究竟。遞折子求見駕的不多,抱着好奇心湊熱鬧的卻不少,大小官員,絡繹不絕,即便有禦林軍擋駕護院,其氛嚣擾攘,嘈雜混亂,仍是叫素來恬淡無争的蘇府不勝其苦。

聽鄭忠說完,我心裏已有了計較。深深吸氣,意識随着真元在體內流轉一周,力氣在四周聚集。我睜開眼。

“帶我去見蘇允。”

鄭忠垂着頭沒動。我已自床上起身,穿好衣鞋。彎腰時,頭仍有些暈眩。站起來走了兩步,腳下虛浮,我努力穩定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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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道。

沒猶豫多久,鄭忠依言在前領路。下階時,我被露水沾濕的臺階滑了一下險些栽倒。鄭忠在身前半步之地,他一直很留神我的舉動,這時便立刻伸手來扶。我晃了下,勉強站穩了身,皺眉避開那只皺巴巴青筋暴突的手。

“小心些。”老仆人垂下手,溫和的聲音流露出慈藹,“你很虛弱。”

我微覺詫異,不由擡頭多看了他一眼。

“無論如何,你确實對大少爺很好。”老仆人解釋道。

風霜刀刻的臉上皺紋滿布,他向我笑了笑。

“謝謝你。”

29. 亓珃 -心疼

一繞過隔斷內外院的影壁,前面就有喧嘩聲傳來。我到的時間很巧,剛剛過午,就有貴客來訪。

我說貴客,是因為蘇府的兩扇朱漆高門全部大敞,門外的階下停了幾頂綠泥八擡大轎,成堆的仆役一字排開,将狹窄的巷道堵塞得有如繁忙時的鬧市。

來客已被主人迎入正廳。廊下是親随的跟班,有幾個曾在微服出游的場合見過,乃是左右宰輔和六部長官的貼身長随,另有一些是宮中的侍衛,分屬禦林軍和金吾衛。

蘇府的下人們這段日子不知對我的身份都作何猜想,當其他人都在一怔之後立刻雙膝跪倒,行面君大禮時,他們雖不至于滿臉驚愕,手足無措,但仍是被驚吓了的樣子,呆了片刻,才跟着衆人也齊齊拜倒。

廳門緊閉,我走到門前時,聽見裏面的一聲咆哮。

“蘇允!枉我素來對你信任提拔有加,卻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巧言奸佞之徒!”

“嘩啦啦”一陣巨響,似乎整張案幾被推翻,無數茶碗杯碟落地,碎瓷铿锵。

“謝相息怒!”這是左宰輔韓丹林的聲音,雖在勸別人,沉在嗓子眼的語音亦有極度忍耐的壓抑。

“子易,”韓丹林是蘇允的秋闱主考,以恩師的身份喚他的字,“我與謝相已來了三次。每一次,你都借故推搪,不讓我們參拜國主。你若有什麽苦衷,不妨直言相告。”

“他能有什麽苦衷!”謝豐乃三朝元老,資歷名望在朝中無有匹敵,為人亦嚴苛古板。

他應是指着蘇允的鼻子在罵:“不過就是憑着一張面皮谄媚惑主罷了!你莫以為得了寵就可以為所欲為!自古攬權徇私結黨之徒誰有個好下場?蘇允,小心國法難容!”

韓丹林聲音焦灼:“子易,你說話啊!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說話!”

沉默。

“下官……無話可說。”

“你!”謝豐聲色俱厲。

“子易!”韓丹林震驚沉痛。

“兩位宰輔請放心,所有奏折我會遞呈君上。若無急務,兩位先請回吧。”

“好!好!好!”謝豐怒極反笑,“今日老夫定要見到國主,問一問他,是不是真的就讓一個寵人無法無天到這等地步!來人!”

門外謝豐的家仆趕忙應聲,看了我的臉色,卻沒敢進門去。

謝豐在裏面暴跳如雷:“來人!來人!叫鑫臺總兵虞華陸帶兵進來,我倒要看看你一個堂堂吏部尚書的府邸竟如何成了麽藏污納垢之地!見不得光!進不了人!”

謝豐那名家仆的臉色瞬間變得紙白。我伸手,一把推開廳門。

屋內霎時一靜。

謝豐憤怒揮動的手掌驟然頓在半空。

我的突然出現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韓丹林與其他在場的六部重臣都是呆了一刻,才猛回過神來紛紛下跪。謝豐在先王朝時便已得了免行跪拜大禮的優遇,他緩緩放下手,斂容弓腰。

“拜見國主!”

所有人矮身行禮時,我才看到蘇允。很匆忙的一瞥,但已令胸膛處的傷口又開始疼。

其實心已死了。這幾日想起他都覺得茫然。見或不見也變得無所謂,不像之前思念如潮,無法抑制的渴慕。

我并不打算再糾纏下去,直到再見到他,才曉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背對着門,他在我進來之前已跪倒。滿地的粹瓷片,尖利危險的棱角到處都是。他卻一動不動的跪着,膝蓋下的衣袍已被滲出的鮮血 染成了深色。

他是在懲罰自己嗎?

我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有多麽的糟。也許他寧願死,也不願這麽被人誤會,指着鼻子被人罵那樣難堪窘羞的話。他肯定又要恨死我了。

他怎麽這麽讓人心疼呢?我連怨恨責怪他的想法都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跡。

只剩下心疼,心疼,心疼……

無窮無盡的憐惜與心疼。

30. 亓珃 -哪怕是假的,我也要

當其他人行禮跪拜,蘇允沒有轉身,他還是以之前的姿勢跪着,沉默而冷靜。

我的氣色一定很差,因為身子也已開始發抖。一路走過來已耗費了太多氣力。鄭忠說得不錯,我太虛弱了,根本不該現身,太容易被人看出端倪。一時沖動推了門,我有些後悔。此時此刻,除了勉力強撐,沒有更好的方法。

“謝豐!”我冷冷開口,聲音有些發顫,希望他們以為那是因為太生氣的緣故,“原來寡人駐跸之地在你眼裏就是如此不堪。見不得光?進不了人?那麽寡人又是什麽了?”

謝豐被先王禮遇甚隆,一度以直臣國士自居,對君主亦态度強硬不留情面。但到了我這一朝,他亦态度小心,謹慎做人。人老了,總會有更多的顧忌,得到太多,便也更怕失去。

見我發怒,謝豐臉色白了一白,随即撩開袍角,“咚”的一聲跪倒于地。

出言不遜,诋毀君上,是死罪。誰都知道,我對冒犯天顏之人從不心慈手軟。

“老臣……”大冷的天,謝豐汗出如漿,“老臣并無此意。”

我只冷笑,不說話。

“君上息怒。”韓丹林聲音也變了,叩頭道,“謝大人只是一時失言,決無對君上不敬之心,請君上明察!”

“君上開恩!”其他官員也明白茲事體大,都跟着叩頭求情。

我并不想真的治謝豐的罪。他雖然脾氣倔了些,人也守舊少建樹,但卻很有用。對那些自命清高的迂腐之士來說,他的存在和地位是一種無形的激勵。國家需要穩定,就需要這些士大夫們安心。即便我對他們的刻板愚昧嗤之以鼻,厭惡有加,但身為國主,我必須容得下。為所欲為只是旁人看到的假象,什麽事能做,什麽人不能殺,我自有分寸。

可是,現在我卻不能說緩和氣氛的話。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

丹田空虛得厲害,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真元又因為過度使力而在體內各處亂竄。喉頭有股腥甜向上湧,我不敢張口,怕在衆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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