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安靜的永夜裏,面向萬千星辰,眼前卻只有那一個人。

只開了一盞昏暗的燈,因為于暮雨要睡覺,不然第二天叫不起來。還真是有點嬌氣,不過如果按普通人的年齡來說,他确實只是個未成年。

一個月的日志就在最後幾天趕完,雖然到了地球才需要上交,但習慣已經很難改掉。沒有繁瑣的話,只有最精煉的信息,潦草的字跡與自己的情感中卻也隐約可以看出他骨子裏的傲氣。

到了地球,事務不會少,于暮雨這個只會背法律規則的人能适應縱橫交錯的人際關系嗎?能融入這個殘破不堪的社會嗎?于暮雨的心理健康指标并不正常,在這麽幾天的互相試探中送一個也發現了于暮雨的一些棘手的問題——封閉與遷就。

思緒總是被不斷地挑撥又被強行拽回正軌,匆匆地寫完執法者日志後,自己就關了燈,趴在桌子上眯了一會兒——現在已經半夜十二點四十分了了,但對他來說好像早了點。

于暮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了一個夢,好像是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但這個地方,大概是地球罷。資源星太安定了,怎麽會是昏暗而空虛的呢?

有一個穿着灰色長裙的女人跪坐在地上,四周是灰白的牆壁,封閉着兩個人,好像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變得黯淡無光,天地間只剩下了單調的黑白灰三種顏色。多麽壓抑的色彩,為何我會身處這樣一個囹圄,這裏唯一的不同,就是女人顫抖的手上,緊握着的一朵殷紅的紙花。

是啊,紙花,再絢麗又有什麽用呢?她沒有轉過身,于暮雨下意識地和她保持距離。

“你在害怕着些什麽?”那個人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緊握着那朵紙花——做工并不精致,應該是手工做出來的,紅色分布并不均勻,像是染上去的,可是那紅色卻在滴落。于暮雨想說話卻也開不了口,向前走了一步。

“花園裏的花都謝了,只剩下這朵了,當花開之時,便是光明。花謝之時,就是別離。”

“你是誰?”于暮雨終于開口,可是那個人還在自顧自的說:

“日暮了,你等不到我了。這顆星球已經不是藍色的了,這就是放棄的理由嗎?”

“你放棄我了,人類被埋葬在了地底的活棺材裏,他們憑什麽要奪去我的一切?”

“憑什麽?”

“你和我......”

後面半句還沒問完,一切都消失了,他想去觸碰那個人,讓她留下,他還有很多問題,可是卻不見了蹤影,可是卻還能依稀地聽見她的聲音。

是無盡的冰川,蒼茫的雪,地面上沒有一個活物——至少他沒看見。

灰白的建築被厚雪覆蓋,只露出了一個慘白的角。

“我們是地球的孩子,生于萬裏長空,長于廣袤無垠的黃土,沒有人能夠限制我們。就算被禁锢,我們的靈魂永遠屬于地面。”

“在陽光照不到得地方茍活,為什麽我們不能擁有自然的光明?”

沒有人,但是有風,因為天空中有碎石和其他的一些東西在空中飛舞,他想去觸碰,但卻發現眼前一切皆為虛幻——這是地球嗎?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景象缺我還在不斷的變換,他突然有點怕,小聲地喃喃道:

“這是哪兒?”

白茫茫的雪中似乎有了人的蹤影,他下意識地過去,卻發現只是一群感染者,已經要失去了人的特征,有些甚至已經開始互相撕咬。

有一個感染者好像看見了他一般,眼睛裏有三個瞳孔,混沌的眼睛盯着他突然撲了過來,一時間,根本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

明明一開始就知道了這是夢,卻還是那麽的毛骨悚然,那個感染者的動作很快,舌頭已經變成很長的一條吐着唾沫星子,扭曲但是鋒利的爪子向他抓來,于暮雨不知道該怎麽躲,而鋒利的爪子已經逼近在他的眼前。

“吼——”其他的感染者也在以奇怪的姿勢過來,都發出着令人心寒的嘶吼聲。

該怎麽辦?我該怎麽逃?還是,自衛?

他一滾,堪堪躲開,可是他已經無處可逃,一個個怪物都已經封住了他的退路,他突然就跌倒在地,卻被一雙手接住了,将他拉出了這個可怖的夢境。

“怎麽了?”竟然是宋以歌,他沒睡着就又在想心事了。看于暮雨總在動彈,還不知道在說什麽夢話,一點也聽不清楚。,可是于暮雨卻還是迷迷糊糊地緊握住了他的手,又睡了過去,頭發已經被蹭亂了,柔軟的發絲緊貼着于暮雨的額頭,宋以歌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頭,就聽見了于暮雨小聲的的哼哼,宋以歌也嘟囔了一句:

“這是做噩夢了?”

好像自己沒做過幾次噩夢,畢竟從小好像就沒什麽害怕的。

長大了,忌憚的反而多了。

也不知道什麽夢這麽恐怖,手抓的太緊了,松都松不開。

當他嘗試去把他的手拿開時,于暮雨在毫無防備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小聲地說:

“別走,我怕......”宋以歌也就無奈地沒動了,于暮雨還往他懷裏蹭,将身體蜷伏着,放下了往日所有的防備,看起來很乖。

那就睡吧。

宋以歌不放心,還往他額頭上摸了一下确認他沒有發燒。

嗯,很健康。

因為也沒什麽事好做,他也就坐在床上閉着眼休息了,不需要任何人照顧,他可以做好一切,承擔起一切。

包括懷裏的這位小朋友。

星航飛船的系統在無聲地運作着,駛向那個“真正的家”,那顆不再蔚藍的行星。現在到哪兒了無從知曉,外面的景色卻還是如出一轍,很單調,但這是也沒人會去看了。這裏的工作量看着不大,但是不斷地工作是基本不會停歇的,像于暮雨這種沒有準确職位的人就在各個地方游走,也很累。星際法庭的星航飛船上的工作時間裏是沒有閑人的。

軸心塔也大概是這樣吧,地球就不一定了。

雖然沒有階級,但是不同的職業不同的薪酬,薪酬多的人自然休息的時間就多了,也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這種優越感每個人都會有。

但是有個亘古不變的道理——知識決定了你的人生。

即使是“異能”,如果是個目不識丁的人,也會被星際法庭不認可,也只能是個普通人,做個薪資不高的雇傭兵,還可能有生命危險,也只能去學習其他技能。

可是難道更優秀的精英,就能高枕無憂嗎?他們卻總是要肩負超越常人數倍的工作量和責任,卻還往往被他人所猜忌、不認可。

星際法庭的每一個人,真的是“如果不能名垂千古,就應該遺臭萬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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