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差遠了

高中時期的楊書被欺負得很慘，那些看上去髒髒的，沉默寡言的孩子總會被無端孤立，尤其性子軟弱，簡直像個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祝朔也不合群，但就沒人敢欺負他，有次高年級的幾個找祝朔麻煩，然後被他一一放倒在巷子裏，因為祝朔不要命，他那股從骨子裏迸發出的狠勁兒震住了同齡人。

楊書第一次注意到祝朔是在學校走廊，他正在被同班的人扯校服，結果嚣張跋扈的同班見到祝朔竟然笑眯眯打了聲招呼，約着放學了去網吧玩，同班說完要走，楊書卻被祝朔一把勾住脖子拖到了身邊。

楊書戰戰兢兢，以為是又一次欺淩，誰知祝朔對同班說：“差不多就行了，你們老欺負人家做什麽？”

同班不在意地笑，撓了撓後腦勺：“行，既然是你求情，我給你這個面子。”

同班離開後，楊書聽到祝朔說：“被欺負了就欺負回去呗，你這麽忍着得到什麽時候？”

楊書說不出話，他心想我們不一樣。

之後祝朔又撈了楊書幾回，這讓楊書産生了一種微妙的心理，他覺得只要跟祝朔走近，就沒人敢欺負他了，可漸漸的，楊書發現祝朔只是可憐他，甚至在說教幾次無果後，隐隐失望。

他憑什麽失望？楊書神經兮兮地想，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闊少爺，連悲憫都虛假。

再後來，學校裏傳起祝朔是“私生子”的消息，楊書聽到後坐在凳子上偷笑，原來不是救世主，也是個見不得光的老鼠，他如同找到了同類，等着看祝朔落得跟自己一樣灰撲撲的下場，然而祝朔卻跟沒事人一樣，那些刻意跟他疏遠的，祝朔不強求，那些繼續跟他玩的，大家還是稱兄道弟，楊書不明白。

大家分道揚镳後，楊書又輾轉聽到了些祝朔的傳聞，說他分化成了Omega，說他在倒追一個Alpha，追得連尊嚴都沒有，彼時距離楊書的那段灰暗歲月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年，他也已經改頭換面，今天中午出門，甚至被一個條件不錯的Alpha要了聯系方式，楊書逐漸挺直腰板，他開始堅信不疑自己的人生就該如此，于是這些年游走于不同的Alpha之間，他還花大價錢對信息素進行了改造，一般只要他招招手，那些Alpha就蜂擁前來。

在這裏遇見祝朔純屬意外，記憶中潇灑到有點兒魯莽的人安穩了很多，但根本不像預計中那麽慘，甚至于穿着一身奢侈品，依偎在一個俊美非凡的Alpha懷中。

楊書從未見過這樣的Alpha，只一眼，他就覺得這是自己想要的。

或許這些年左右逢源的生活可以結束了。

他信心百倍，甚至抱着幾分一争高下還有給祝朔些許教訓的心态，可惜顧梵深從來都不是被選擇的那一個。

“他以前不這樣啊。”祝朔盯着房門有些出神。

“別想他了，說說你。”顧梵深牽着祝朔：“我不在家你給陌生人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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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書跟我同學……”祝朔沒說完就受到顧梵深的凝神，也意識到所謂“同學”是他一廂情願的認定，“知道了，以後再見面都不會理他了。”

“小朔。”顧梵深轉過身，神色嚴肅：“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若非你懷着孩子，今天就憑楊書的所作所為，我不會讓他安然無恙地離開，所以別讓我擔心，別讓我失控。”

祝朔心頭一凜，然後點點頭：“嗯。”

高階Alpha跟紅塵俗世只有一半連接，他們的另一半多數時間冷漠森然，他剛剛但凡釋放出些許攻擊性的信息素，楊書都有可能就此廢掉。

祝朔坐在沙發上吃炸雞，腮幫子鼓鼓的，顧梵深心頭的焦躁逐漸平息，随着月份增大，顧梵深恨不能拿個佛龛給祝朔供起來，稍微一點兒陌生氣息的靠近都會讓他格外暴躁，楊書只是個柔弱的Omega，可在顧梵深眼中，一陣涼風都有可能讓祝朔受傷，他不明白這種危機感從何而來，但是他的本能從來不出錯。

夕陽墜入山頭，夜色緩緩鋪展，祝朔輕輕戳了戳顧梵深的肩膀：“夠了。”

每日例行标記跟給予信息素，姚大夫說三天一次差不多，但顧梵深不放心，一天一次，現在的标記散的很快，祝朔對信息素的需求非常大。

空氣中還飄蕩着好聞的氣味，剛剛結束這種事，祝朔的心裏正軟的一塌糊塗，Omega的天性暴露無遺，他靠着顧梵深，不太想分開。

“晚上吃什麽？”

“南瓜粥，煎餃……”祝朔心不在焉地數着，然後将腦袋往男人懷中深埋，嗓音悶悶的：“我好困，你到飯點再叫醒我好不好？”

顧梵深嘴上應着“好”，心知祝朔這一睡大概率要到明天早上。

祝朔的确沒能醒來，再睜眼天色大亮，他都有些服了自己目前的作息了，瞌睡怎麽都睡不夠，卧房門虛掩着，能聽到風鈴晃動的聲音，有人在說話，來客人了？祝朔這麽想着，去洗手間洗漱，沒過幾分鐘顧梵深聽到動靜進來，“二哥來了。”他一邊說着，一只手從後繞到祝朔胸前，一點點往下順着，力道适中，祝朔很受用，那點反胃被壓下。

“好。”祝朔擦了把臉，出去時祝曜正在戳他養着的一盆多肉。

“二哥。”祝朔笑了笑。

“怎麽臉色不太好？”祝曜說完臉色也跟着不太好，狐疑地看了眼顧梵深。

“早晨起來都這樣。”祝朔解釋，顧梵深如今對他千依百順，好到不能再好了。

祝朔瞥見堆放在門口的營養品，驚訝：“二哥你買的？”

“還有我媽讓我買的。”祝曜說：“爸最近不是要手術嗎？她抽不開身。”

“嗯，替我謝謝蔣姨。”祝朔對祝林山早已失望透頂，他跟顧梵深的事情，祝林山如今連問都不問，大有讓他自生自滅的意思，但祝朔不在意，祝林山能指望住，他的母親怎麽會難産而死？

“哎呀，看着大了點兒。”祝曜躬身，像是已經看到了祝朔肚子裏的小侄子，簡直神采飛揚，“感覺你昨天還是個小屁孩呢，今天就當爸爸了。”

祝朔接過顧梵深遞來的熱牛奶，邊喝邊說：“累人，睡都睡不醒。”

“那就多睡會兒，也沒什麽事需要你cao心。”祝曜起身看向顧梵深：“我最近休假，小朔總這麽待在家裏也不是個事兒，我朋友的櫻花山莊開了，現在景色很好，等我爸手術結束，要不要一起？”

祝曜有時候看上去憨憨的，但基因放在那裏，知道祝朔開口顧梵深十有八九會駁掉，索性他開這個口。

顧梵深平靜跟祝曜對視，一旁的祝朔猛點頭。

最後還是顧梵深敗下陣來：“既然是二哥邀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祝曜沖祝朔得意地眨眨眼。

祝曜這次來倒是提醒了祝朔，祝林山做手術他得去看看，手術時間定在一周後的下午四點，基本不會出意外。

顧梵深孤兒出身，沒什麽牽挂，但他不能綁着祝朔強行讓他同自己一樣，到了手術這天，他們三點從家裏出發，天氣有點兒陰，祝朔剛出單元門還沒來得及吸兩口新鮮空氣，就被顧梵深薅住戴上了口罩，空中還飄蕩着殘存的最後一批柳絮，祝朔也不掙紮，他們剛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楊書。

住在一個小區是挺尴尬的，祝朔心想。

他沒理會楊書，倒是楊書一個勁兒往這邊瞥，祝朔當然不會覺得他是在看自己。

開車到醫院時三點四十，祝林山已經換好了病服，見到祝朔一言不發，但是看到顧梵深，還是從床上強撐着坐起來，祝林山不覺得顧梵深會給自己面子，他甚至不覺得顧梵深目前對祝朔是真心的，大概率就是為了孩子，畢竟顧氏那麽大，總要有一個繼承人，就希望祝朔收斂點兒，別惹惱了顧梵深。

“顧總。”

“嗯。”顧梵深點頭，的确不給祝林山面子，他還記得祝林山上次給祝朔的那巴掌，不打回去已經是他寬厚仁慈了。

氣氛有點兒冷凝，直到祝林山被推進手術室。

蔣玉瑤都松了口氣，她轉過身來面帶笑意，看着祝朔：“你跟孩子都好吧？”

祝朔撥開迷霧，發現蔣姨已經沒那麽讨厭他了，也跟着笑：“好着呢。”

“真好。”蔣玉瑤連連點頭，眼中有淚意閃爍，人們對于新生命總是有無限的憧憬。

這是家私立醫院，費用極高，祝家是名副其實的豪門，所以一應措施都不會差遖峯，六點一到就有人上來客客氣氣請他們去餐廳，祝朔有點兒餓，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小朔你……”

誰知被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蔣玉瑤擺擺手：“快走快走。”

兄長跟顧梵深皆是一臉內疚跟疼惜。

祝朔：“……”你們到底在腦補些什麽啊？

餐廳明亮大氣，乍一看都不覺得是在醫院，而是某個高檔酒樓。

大家在圓桌前坐下，菜品很快上齊。

等蔣玉瑤動筷，大家紛紛開吃，祝曜也餓了，一口牛筋下去覺得還不錯，“挺好吃的。”

這邊，祝朔興致勃勃也嘗了口牛筋，頓時大失所望，“差遠了……”

“什麽？”祝黎看來。

“都沒入味，跟顧梵深做的相比差遠了。”祝朔哼哼唧唧。

在衆人的注視下，顧梵深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