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很害怕

顧梵深冷冷打量着楊書，他本以為自己的警告足夠，這個人能懂得收斂。

“只有他？”顧梵深問。

“嗯，這嘴我确定撬開了，那幾個妄圖攻擊祝朔的Alpha是他的老相好找的，一個食品加工廠的老板。”許寧昶說着笑了下，頗為敬佩地看向楊書：“一個禿頂肥頭的中年男人，虧得你下得去手。”

楊書牙齒打顫，他已經被折磨得草木皆兵，現下除了恐懼生不出一點兒憤怒來，他的視線變得模糊，心底生出一種強烈的預感，自己的下場會無比凄慘，但楊書還懷揣着一點兒希望，哆嗦着懇求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你們攻擊我的Omega的時候，想過他身懷有孕，想過要放過他嗎？”顧梵深寒聲：“把他交給劉白，我記得他手底下喜歡胡來的Alpha挺多的。”

許寧昶語氣同情：“這麽狠。”實則眼底全是幸災樂禍。

不知道祝朔知曉他高中時期一再幫忙撈出來的人有朝一日會這麽對待他，心中作何感想。

……

被陌生Alpha惡意滿滿的信息素侵占的時候，楊書是真的後悔了，他曾經無數次偷偷打量着顧梵深跟祝朔，自然也能看出祝朔懷有身孕，他在想憑什麽？一個私生子，半點Omega的樣子都沒有，憑什麽得到那麽好的一個Alpha？畢竟顧梵深光是一張臉就足以讓人沉淪，于是他找來了最近一直保持暧昧的食品加工廠的老板，添油加醋說自己受了委屈，對方答應的很爽快，眼神卻一個勁兒往他脖頸裏瞟，楊書一咬牙跟對方共度一夜，實則惡心得半死，但他轉念一想，只要能讓祝朔跌入地獄，一切都是值得的。

人的惡意有時候就是來源無端而迅猛，楊書不覺得祝朔能比自己好到哪裏去，他妄圖看到同類一身泥濘，而不是祝朔那般滿目生輝，他把曾經的屈辱跟對自己的失望盡數灌注到祝朔身上，再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覺得祝朔也不過如此。

這是秉性低劣之人最常見的情緒轉移，他們需要發洩，需要一個憎惡對象。

而此時，祝朔正蹙眉睡在顧梵深懷中，淩晨五點，他的呼吸急促不穩。

顧梵深打開床頭燈，輕輕将祝朔抱起來些，青年稍微仰着頭，額上一層細密的汗，他有些難耐地吞咽兩下，“顧梵深……”

“我在。”

祝朔回應不了，他只是本能喚着心中的那個名字。

孩子越大，對于身體的負荷就越強，祝朔清醒的時候能控制，一旦昏迷睡着就遮掩不住，那些四散的無助跟酸楚讓顧梵深手足無措，他感覺自己在一點點失去。

Advertisement

等一睜眼，祝朔短暫地蹙眉，然後朝着顧梵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好像什麽都沒發生，“早安。”

顧梵深深斂情緒：“早安。”他俯身親吻祝朔的額頭。

雖然顧梵深藏得很深，但祝朔能感覺到他的不安，一種無法言說的低沉情緒萦繞着二人。

這天下午祝曜來了，他前段時間有個國外的綜藝，一出去就是兩個多月，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來看祝朔。

“別別別，你坐着！”祝曜沒讓祝朔起身，然後讓助理拿了大小不一的三個箱子進來，裏面裝着組裝搖搖床，手控車，還有一個超大的洋娃娃，“漂亮不？我一眼相中帶回來的。”

祝朔艱難點頭：“漂亮……”他很想問問怎麽全是粉色。

能看得出祝曜很希望是個小侄女。

祝曜高興完了，仔細打量着祝朔，尤不放心：“真的沒問題嗎？怎麽瞧着臉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

祝朔毫不在意：“孕期都這樣。”

顧梵深站在廚房，聞言切菜的手一頓，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緒再度翻騰起來。

祝曜還要回公司，沒待多久，他走後顧梵深将所有東西收進另一個不怎麽用的卧房，門一打開，裏面滿滿當當全是嬰兒用品，祝黎還時不時讓人送來些，洛聞絮買的也勤快，細細一算，反而是他這個當爹的沒怎麽上心。

“哇！”祝朔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很有成就感的樣子：“可以用到兩三歲了。”

那些艱澀的話忽然不受阻撓，顧梵深脫口而出：“不一定。”

祝朔不明所以：“什麽？”

“如果你好好的，這些就能用到兩三歲。”

祝朔心裏一涼，神色也跟着冷下來：“你什麽意思？”

顧梵深關上房門，轉身面對祝朔：“小朔，我喜歡這個孩子，是因為他是你生的，他未來随便成為怎樣的人，都是他的選擇，而我對他好的前提，是他絕對不會威脅到你的生命。”

祝朔愕然：“都是有風險的……”

“但加在你身上的風險似乎很大。”顧梵深親近祝朔，在他耳畔低語：“我很害怕。”

祝朔稍微顫栗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會從顧梵深口中冒出“害怕”兩個字。

“顧梵深。”吃飯的時候祝朔忽然開口：“我搬去醫院吧。”

顧梵深擡起頭。

“很方便，不舒服了可以及時喊醫生來，就是說……”祝朔撓了撓頭：“很安全有沒有？”

顧梵深應道：“有。”

祝朔其實不太喜歡醫院，但特殊時期，任性不得。

顧梵深親自安排的醫院跟病房，姚大夫那邊病人很多，他就花高價請了另一位權威大夫，只負責祝朔一個病人，病房中的設備一應俱全，布置得很溫馨，床頭櫃上還擺放着新鮮的雛菊。

洛聞絮一得到消息就來了，祝黎跟他前後腳，只是兩人的相處氛圍不對勁兒，隔着一段距離不說，祝黎除了剛進來時跟洛聞絮稍微點頭致意，之後一個字的交流都沒有，他又恢複了那個清冷高貴的祝家家主形象，再看洛聞絮就沒那麽能藏住情緒，雖然臉上帶笑，卻很牽強。

趁着顧梵深跟大哥出去的功夫，祝朔一把将洛聞絮薅過來：“你們怎麽了？”

洛聞絮沒想瞞祝朔，沉默幾秒後嘆了口氣：“我跟祝總說清楚了。”

祝朔皺眉：“什麽叫做說清楚了？”

“不合适。”洛聞絮看向祝朔，眸色澄澈，“祝總什麽身份我什麽身份？”

“可是我大哥……”

“沒有可是。”洛聞絮眼睫輕顫，脆弱中透出股決然：“小朔，門當戶對很重要，祝總S級Alpha，什麽樣的Omega找不到？”

門口，祝黎半張臉陷入陰影。

顧梵深不動聲色朝一側挪了挪。

“我像是很沒有安全感的那類嗎？”祝黎忽然問。

顧梵深想了想：“大哥，會不會這種缺乏安全感的原因不在于你，而是聞絮自己？”

祝黎輕輕嘆了口氣。

他想起那天最後一次跟洛聞絮吃飯，表白的話就在嘴邊，洛聞絮卻跟提前預知似的，搶先說出了拒絕。其實有些東西祝黎能理解，他也沒打算輕易放棄，但真正讓他生氣的，是洛聞絮字裏行間将自己貶得一文不值，家世身份，好像成為了他們之間跨不過去的天塹。

“祝總人中龍鳳，我平平無奇，實在配不上。”

最讓祝黎沒辦法接受的，是洛聞絮說完這席話後眼中流露出的自卑跟自厭。

“既如此，我公司還有事，洛先生慢用。”祝黎說完起身離開，兩人冷冷淡淡的關系持續到了今天。

顧梵深目露敬佩。

祝黎瞪着他：“你什麽意思？”

“大哥硬氣。”

“……”

祝朔想勸勸洛聞絮，但感情這事情外人摻和不進去，更別說他現在有心無力，最近心髒疼痛的頻率明顯增多，顧梵深宛如驚弓之鳥，數不清多少個夜晚了，祝朔迷蒙中睜開眼睛，總能發現顧梵深醒着，他似乎休息不了。

大家陪着祝朔吃了飯，最後離開祝黎跟洛聞絮也沒說一起。

祝黎頗有紳士風度，若非真的生氣，否則天色晚了，怎麽都要把洛聞絮送回家。

洛聞絮裹緊外套，在逐漸升起的霓虹夜色中打了輛出租，他最近沒休息好，眼下一片青黑，而這邊出租車一走，從昏暗的巷子裏拐出一輛黑色賓利，悠悠跟在後面。

祝黎看到洛聞絮下車上樓，熟悉的房間燈亮起後才吩咐司機離開。

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情況，平時生意上所用的手段明顯不适合用在洛聞絮身上，原本想跟顧梵深取取經，結果一看那沉默寡言的樣子就知道三腳踩不出個響屁來。

祝黎揉揉眉心，覺得這比做生意難多了。

算了，他再仔細想想。

“你說大哥不會就這麽放棄了吧？”祝朔忐忑不安。

顧梵深沖了澡出來，正在擦頭發，聞言搖搖頭：“我反而覺得大哥很認真。”

祝朔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冷下臉：“可能你們高階就這麽牛逼吧，得Omega追着哄着，聞絮還沒發脾氣呢。”

說完裹着被子往床上一躺，顯然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待遇。

顧梵深：“……”

這雷區就很不講理，他已經在盡力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