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大狗狗

“我下午拍戲，你來給我探班呗？”電話那頭的祝曜喋喋不休。

許寧昶的生物鐘被祝曜強行扳回了一些，但還是半個夜貓子，“那你不會下午給我打電話？這才中午十一點。”

“起來了。”祝曜像是沒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耐煩，仍舊笑盈盈的，“起來吃飯了，快點兒。”

許寧昶一整個無語住：“知道了。”

挂斷電話真就沒了睡意，他一手搭在眉眼上，透過指縫看着光暈搖曳的天花板，探班？想到那天自己竟然會點頭答應，真是瘋了。

許寧昶能感覺到背後有股力量在推動他前行，但到底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許寧昶漫無目的地開車，盤算着去哪兒買吃的帶去片場，忽然想起昨天下大雨，中午時分祝曜抖着零星的水點進來，嘟囔道：“還想給你買只燒雞嘗嘗的，老餘家的味道是我吃過最好的。”許寧昶暗罵自己想這些有的沒的，卻在路口調轉車頭，直奔老餘家。

排隊的人很多，許寧昶一下車看到那條游龍就想打道回府，祝曜愛吃啥吃啥，吃屁都跟他沒關系，卻口嫌體正直地拾步上前，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地站在隊伍的尾巴後面。

好在這一次出了三鍋，到許寧昶這裏剛好還剩兩只，他就全部打包帶走了。

“靠！”身後有人不滿，是個男Omega：“一次性兩只吃得完嗎？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許寧昶面色和煦地接過包裝袋，伸手時脖頸上的腺體若隐若現，店員心魂蕩漾，這位Omega實在是太好看了！轉身剛走出兩步，烈酒刺破空氣，剛才出言不遜的Omega忽然捂着腺體蹲在地上，爆發出刺耳的尖叫。

“卧槽！吓死我了，咋了這是？”

“離他遠點兒，有人幫忙叫救護車嗎？別是發情期到了。”

将一衆兵荒馬亂扔在身後，許寧昶坐上車，此刻他的臉上再也不見剛才的溫和，眉目覆上森寒，冷笑一聲後打着方向盤離開，他的僞裝一直巧妙，謙謙公子，談吐優雅，可事實上這是“怪物”為了能自由行走人間的保護層罷了，許寧昶雖然有了腺體，但他的信息素仍是非常具備攻擊性。

許寧昶的車剛開入片場，隔着老遠就看到一個青年眼神一亮，朝這邊走來。

車窗降下，青年笑着說：“許先生對吧？我是祝老師的助理，您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不用，就一些吃的……”許寧昶剛拿下車，小助理就強橫地接過了，要不是對方神色真切，許寧昶真懷疑這人是來找麻煩的。

“許先生理解理解我。”小助理面露難色，“祝老師說了，要是讓他看到你手裏提着東西，直接給我丢山裏。”

許寧昶沉默片刻：“進去吧。”

小助理在前面帶路，每隔幾秒鐘就要回頭看許寧昶一眼，生怕他丢了似的，将許寧昶安排在單獨隔出的休息室內，小助理立刻倒熱茶：“那許先生随意，我去看看祝老師還需要什麽不。”

許寧昶：“嗯。”

許寧昶四下打量，環境的簡陋得有點兒讓他出乎預料，因為拍攝場地在郊區，棚子都是臨時搭建，吃苦對演員來說是必修課，這次的導演又十分嚴苛，預算全部投資在了作品質量上，吃穿用度夠用就行，這個休息間說白了就是從角落隔出來，用PVC板子當牆壁，隔音效果差的一批，頭頂一個黃燈泡，放了個簡易床，一個小木桌，一張椅子，沒了，桌上擺放着備用劇本，許寧昶拿起來翻閱，上面還有祝曜做的筆記。

許寧昶微微挑眉，不為別的，祝曜這字兒寫的還可以，略顯潦草，卻又幾分不羁的風骨在其中。

是個古裝題材的劇本，看起來祝曜飾演男二號，外界黑粉一說起祝曜就噴他“萬年老二”，事實上這次的男二一角很出彩，是祝曜費力争取來的，許寧昶翻閱到三分之一的祝曜喘着氣進來了，他連戲服都沒換，一襲黑色勁裝，高馬尾，少年氣撲面而來，化妝師肯定很偏愛他，導致祝曜的骨性被完全保留，尤其上挑入鬓的眉，顯得鋒利中不失英俊，輕狂桀骜，許寧昶不知道男一號是誰，但就這一眼，他就堅定認為男一號不如祝曜。

“抱歉，新來的女演員老出錯，NG好幾次。”祝曜抓過桌上的水杯，将大半杯溫水一飲而盡，完事跟想到什麽似的，沖着許寧昶微一挑眉：“這是我的杯子，你用我杯子喝水，你還說不喜歡我？”

許寧昶：“……”很帥，如果沒長嘴就好了。

“餓死我了，等我讓助理……”祝曜話沒說完，就見許寧昶從床下扯出來好幾個袋子，這地兒太小了，他實在沒位置放。

祝曜狗鼻子似的聞了聞：“燒雞！老餘家的燒雞！”

他語氣中的狂喜讓許寧昶有點兒不自然，“嗯，正好路過，吃吧。”

“媳婦兒！”祝曜卻不管不顧上前将人抱住，使勁兒蹭着，無視許寧昶的掙紮又将人圈在懷裏親，親了好一會兒才松開，笑嘻嘻的，“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許寧昶狠狠閉眼，他媽的……

燒雞用的是土雞，個頭大不，祝曜還真能吃兩個，他把床讓給許寧昶，又強行給他屁股下面墊了全劇組唯一的毛毯，然後坐在椅子上認真啃，明顯餓壞了。

許寧昶皺眉：“劇組不給飯吃嗎？”

“給，但不合胃口。”祝曜骨子裏挑剔挑出花，有時候寧可餓肚子也不願意多吃一口，欠收拾的很，“我今天就吃了上午一頓，中午的dou腐我聞着是嗖的，不想碰。”

許寧昶正欲說什麽，外面有人喊：“祝曜你個混小子吃什麽呢？”

“沒……”

簾子被嘩啦掀開。

來人是目前圈子裏一跺腳就能抖三抖的名導演楚鉑，雖然年過半百但精神氣很足，端着碗拿着筷子，一進來就盯着桌上的燒雞，然後在祝曜拼了命的狼吞虎咽中搶來一個雞腿，樂呵呵道：“你個混賬東西，不知道分享？”

別人敢罵祝曜混賬，祝曜跟上去飛對面戶口本，但他對楚鉑顯然很敬重，關系又好，打趣的話根本不在意，哽着脖子吼：“你讓你媳婦兒送啊！這是我媳婦兒送的，我憑什麽不能吃獨食？”

楚鉑聽得膽戰心驚，媳婦兒？！這才視線一轉，看到了剛好站起身的許寧昶。

外人在，許寧昶扯出慣用的僞裝，笑得溫和有禮，滴水不漏：“您好。”

“你好你好。”楚鉑連連點頭，目光平靜地打量許寧昶：“看你這樣子，不是圈裏的吧？”

“不是。”祝曜伸長脖子咽下一口肉，滿嘴流油，“你少打他主意啊，不進娛樂圈。”

楚鉑還真有這個打算，眼前青年外形條件非常好，有一種說不出的雙面性，好似能打破現狀，創作出更有沖擊力的東西來。

楚導要是知道沖擊力跟變|态程度成正比，一定扛着飛機場跑路。

“這裏還有些水果。”許寧昶将一袋葡萄遞給楚鉑：“導演飯後可以補充一下維生素。”

楚鉑嘿嘿一笑，越看祝曜那不情不願的樣子就越是心情好，醋死你得了。

楚導一走，祝曜哼哼唧唧：“那是你給我買的。”

許寧昶冷冷盯着他：“吃得完嗎你？”

“不管。”祝曜上前将人抱住，哼哼唧唧好像許寧昶身上染上了其他狗的氣息。

男人撒嬌一直是許寧昶的雷點，哪怕是個男性Omega，但祝曜卻給他一種無從下手之感，他覺得祝曜好像真的很難受，思索再三，伸出手在狗頭上摸了摸，祝曜身體先是一僵，然後蹭得更歡實了。

許寧昶：“……”

“祝老師，您在嗎？”一道低柔的男聲響起，“我可以進來嗎？”

“不方便！”祝曜一同外人說話就有股拒人的高貴冷漠，“回去好好休息吧。”

“您休息室……是有什麽人嗎？”對方試探性問道。

祝曜頓時不耐煩：“跟你有關系嗎？”

“沒……我想跟老師對對戲。”

“不用跟我對，有什麽問導演，我睡了！”

對方被拒絕得徹底，最後難過地來了句“知道了”，腳步聲逐漸遠去。

許寧昶聽得真切，淡淡：“他喜歡你。”

“愛誰誰。”祝曜不以為然，然後一頓，面對面捧着許寧昶的臉：“你別多想啊，我這工作你也知道，我呢，現在大小算個人氣不錯的流量明星。”這話不符合他一貫作風，謙虛了，“平時合作的男女藝人不少，Alpha跟Omega都有，但我發誓，我跟每一個都保持着距離，網上關于我的花邊新聞不是捆綁銷售就是炒作，媳婦兒，以後有什麽臭魚爛蝦找上你，或者在網上看到我跟誰誰誰的緋聞，你就把他們當個屁放了，有任何懷疑直接來找我，我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兒！”

許寧昶安靜許久，直視着祝曜的眼睛，然後點點頭：“好。”

“你今晚還回去嗎？”祝曜抱着人問，“我是不回去了。”

許寧昶嘆氣：“你這裏太小了。”他們兩個同時站起來空間就跟被擠壓似的。

但祝曜不依不饒：“別走。”

許寧昶沒走成。

一米八的床，兩個成年男性擠上去好像避難，時間一久就腰酸背疼，可神奇的是心裏卻很溫馨，這種溫馨讓許寧昶覺得陌生，他習慣性看着天花板，一根線掉下來的燈正在輕輕搖晃，他不喜歡在黑暗中閉眼，可耳畔的呼吸聲真實有力，漸漸的困意襲來，他眨眼的頻率越來越微緩。

“媳婦兒……”祝曜含糊，貼得更緊了。

某條防線被驀然上湧的酸澀情緒沖得潰不成軍，許寧昶控制不住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