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你再考慮考慮

祝曜他們到的時候洛聞絮正在跟祝朔搶最後一塊冰鎮西瓜。

祝朔手快，塞嘴裏含含糊糊：“你吃個屁啊那麽涼。”

洛聞絮瞧着想揍人，被祝黎按住了。

“哎呦……”祝朔看二哥搬着個大箱子進來頓時憂心忡忡：“這是買了多少啊？”

“不多，我掃貨來着，男孩女孩的都有。”祝曜得意洋洋。

祝朔注意到許寧昶自進來後一直很安靜。

大家鬧哄哄的一團，顧梵深從公司直接過來。祝黎一看到他就挽起袖口：“來，我跟着你學做兩道開胃的菜。”

許寧昶搬着凳子坐在洛聞絮對面，緊盯着他的小腹。

給洛聞絮看的毛毛的，“有問題嗎大佬？”

許寧昶小聲問：“我可以摸摸嗎？”

洛聞絮結巴了一下：“可、可以啊。”

許寧昶真的上手摸了，但是力道很輕，比祝黎都小心，完事收回手坐好，眼神很沉。

“你咋了？”祝朔忍不住問。

許寧昶只是搖頭。

不應該生出這種想法，經過改造的實驗體，哪怕有腺體身體構造也跟尋常Omega存在差異，從前許寧昶想着活到哪天算哪天，真的被那些夢魇一般的東西折磨得活不下去，就一頭紮進海裏圖個痛快，他的一切都由他自己做主，可如今不一樣了。

祝曜不由分說将他推到了正常的軌道上。

正常……正常Alpha跟Omega會怎麽生活？像祝朔跟顧梵深，像祝黎跟洛聞絮，許寧昶得承認，他也想讓祝曜過上這種生活。

并且這種願望壓下他的本能跟抗拒，變得越來越強烈。

像是山花越過樹海，跋涉千裏告訴他“該是如此”。

洛聞絮現在腦子不夠用，但祝朔足夠敏銳，他稍微留意了一下。

偌大的公司不可能真的讓顧梵深頂住，祝黎也不給他發錢，等洛聞絮情況穩定，祝黎還得去上班，只是朝九晚五，只會提前翹班而不會多工作一分鐘，像定期檢查這種事多數都是祝朔陪同。

有次祝朔在群裏多嘴說了一句，誰知下一回許寧昶要求一起。

許寧昶透過窗戶看各種複雜的檢查，祝朔則在不動聲色觀察着他。

準确來說，許寧昶像是在分析跟學習，祝朔無法形容，但心裏莫名不踏實。

祝朔跟洛聞絮的私人醫生，也就是那個權威人士挺能聊得來，二人私底下加了微信，說的多是洛聞絮的情況跟注意事項，直到這麽一天，祝朔午睡剛醒就看到未讀信息的提示，是醫生。

【哎祝朔，之前幾次跟你們一起來的那個青年，我記得是你二嫂吧？】

祝朔莫名醒了瞌睡：【嗯，怎麽了？】

那邊發來一句話，恍如重錘砸進心裏，祝朔打出一句“我馬上來”就從床上跳起來，穿上衣服就往醫院跑。

許寧昶坐在椅子上穿鞋，心境挺平和，只有他自己知道，能不能繼續平和下去就看醫生怎麽說了。

他等了二十分鐘的檢查報告，直到那頭喊他進去，許寧昶深吸一口氣，心想老天對他素來苛刻，仁慈一回不過分吧？

然而萬萬沒想到門打開，裏面站着的除了醫生還有祝朔。

祝朔明顯趕來匆忙，還氣喘籲籲的。

許寧昶眸色微涼地掃向醫生，醫生連忙擺手。

“你瞪人家做什麽？我跟人醫生一直有聯系，他就是随口一說，不然我還不知道呢。”祝朔擡手抹掉鼻翼上的汗珠，嗓音發緊：“你要幹嘛？”

許寧昶輕輕閉了閉眼。

“這個技術目前來說還算成熟。”醫生措辭謹慎，因為不管祝朔還是許寧昶臉色都很嚴肅，“多用于不孕的Omega跟尋常Beta，按照基因分析，你應該是個Alpha，并且信息素等級不低，但你現在的多項體征趨近于Omega。”醫生見過這種案例，知曉許寧昶十有八九也是當年信息素改造的受害者之一，于是絕口不提這件事，只是實事求是地分析，“而數據顯示，你跟生殖腔外移植手術的匹配度不高，一半。”

祝朔：“只有一半？”

許寧昶試探性：“會不會這裏的技術還……”

“我們醫院是權威。”醫生打斷。

百分之五十嗎……許寧昶暗自思量，其實沒那麽糟糕，他前半生不管什麽事情的成功率都低的可憐，所求皆不得，能有一半倒也不差。

祝朔一看許寧昶的臉色就眼前發黑，咬牙道：“你不會想着試試吧？”

許寧昶同祝朔說：“你得幫我。”

“拉倒吧你！”祝朔自己就是Omega，了解這方面的知識，哪怕到了及格線都風險極大，更別說許寧昶這種。

然後就被許寧昶堵在醫院花園。

祝朔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反正這事既然讓我撞上了，我就不可能任由你胡來，許寧昶，這是玩命的大事，你瞞不住我二哥。”

許寧昶捏捏眉心，“你別告訴他就好。”

“你也知道我二哥不同意？”祝朔嗤笑，“看開點兒，我二哥決定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做好了不要孩子的準備，祝家也不需要所謂的香火，順其自然，你別……”

“我在意。”許寧昶輕聲打斷，像是對某件事情妥協了，神色無奈：“好吧，我做不到那麽雲淡風輕，我曾經告訴自己一切都是祝曜的選擇，他選擇的是我，就要面臨當不了爸爸的風險，如果承擔不了就滾，可是祝朔，我喜歡他。”

最後一句話聽着像嘆息。

“我漸漸明白，喜歡一個人不是有恃無恐，是想給他最好的。”許寧昶從前不懂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現在讓他親口承認，他說得磕絆，又很堅定：“你二哥喜歡孩子，我不想他總是抱着別人家的父愛泛濫，你能明白嗎？”

祝朔愕然，萬萬沒想到這種話能從許寧昶的口中出來，“可是……”

“沒有可是。”許寧昶說：“一半可能性，對我來說已經很高了。”

祝朔：“……”你怕是數學沒學好。

祝朔告訴自己扯淡！這種事瞞着二哥他還是人嗎？但許寧昶就那麽安靜站着，像是囚徒等待審判，他眼底的希冀跟願望像是傍晚時分在天海交界線上暈染開的明媚，柔和到搗人心窩，許寧昶素來封閉情緒，這是第一次，祝朔近乎于産生共鳴般，清晰了解到他的心意。

許寧昶跟正常人不一樣，他不懂退一步，他對于向往的事情執念很深。

這個曾經目中無人，薄情寡淡的青年，在心裏裝了一個無法超越的存在。

如今他終于虔誠跪下，願意拼上一切。

祝朔深吸一口氣，看起來很想給自己一耳光：“你怎麽跟我二哥說？”

“祝曜半月後有個外景拍攝。”許寧昶接道：“大概出差一個月。”

“一個月你連排斥反應都過不完！”

“萬一不排斥呢？”許寧昶笑了下，“我不需要你做什麽，你只要當作不知情就好。”

這次輪到祝朔捏眉心，造孽啊。

顧梵深發現祝朔這幾日有點兒心不在焉，“怎麽了？”

祝朔驟然回神，然後拍拍胸口：“你吓我一跳。”

顧梵深眯了眯眼，打量他：“你做什麽虧心事了？別瞞着我。”

“跟我沒關系。”祝朔捂住顧梵深的嘴巴：“我好好的，所以心肝兒你別問了行不？”

顧梵深思量片刻，點點頭。

……

祝曜早上七點的飛機，五點就要出發，他精力好，一晚上沒睡，明明舍不得吧，但是一想到一個月不見面，又拉着許寧昶“運動”，擱從前許寧昶早給他一巴掌拍飛了，但這次十分縱容，最後在祝曜懷中淺睡了一個小時，被鬧鈴驚醒。

祝曜将鈴聲按掉，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他拎包就能走。

但坐在床頭抱着許寧昶，身上像生了根一樣。

“動一動。”許寧昶啞聲。

祝曜低頭親吻他：“不行我不去了。”

“胡鬧什麽呢？”許寧昶坐起身，捏捏祝曜的臉頰，“別讓經紀人跟助理多等，也就一個月。”

是啊，也就一個月，可祝曜就是惴惴不安。

“那你按時吃飯睡覺，別熬夜，無聊了就去找小朔玩，我盡量早點兒回來。”

許寧昶做保證：“一定。”

祝曜拉着行李一步三回頭，許寧昶随便披了件衣服将他送到樓下，晨光熹微中保姆車都跑出去百來米了，又停了下來，祝曜小跑折返，抱住神色驚訝的許寧昶，婆婆媽媽：“那你在家等我。”

許寧昶失笑：“別逼我揍你。”

今天有送機的粉絲，工作室安排的，許寧昶不方便露面，他在家耐心等待，然後接到了祝曜登機後的電話。

“三個半小時的行程，你睡覺，我到了發信息給你。”祝曜哼哼唧唧：“媳婦兒，怎麽辦，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許寧昶：“……”這憨憨。

确定祝曜離開，中午時分許寧昶開車去了醫院。

見到祝朔時他愣住了，随即輕笑：“不是讓你別來了嗎？”

祝朔擠出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哥，你是我哥，我爹都行！你再考慮考慮，我好心慌。”

許寧昶輕輕将祝朔推開：“慌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