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其實這東西是椰子粉, 陳黛薇買回來做甜品的。她倒出一些在紙上,然後拿到陳雪澤面前當着他的面拆開,故意神神秘秘弄進牛奶裏。
陳雪澤要是能看見, 絕不會喝摻了這種來歷不明東西的奶。換成她她也不敢喝,誰知道那是什麽。
陳黛薇拿着玻璃杯一眨不眨地看着陳雪澤,觀察着陳雪澤的表情, 賭的就是他不敢接。
沒想到陳雪澤接過去了。
他非常平靜,面色無波無瀾看不出一點破綻, 好像不知道這牛奶裏面加了東西。
陳黛薇想,他就算接過去了也不會喝。多半找個機會摔了杯子或者……
陳黛薇還沒替他想出第二種方案,就看見他淡定把奶喝了。
陳雪澤喝了奶,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椰奶?”
陳雪澤評價:“嗯,挺好喝的。”
陳黛薇:“……”
陳黛薇扯出一個微笑:“陳先生喜歡就好。”
她背對着陳雪澤坐下, 坐下後笑容緩緩消失。
陳雪澤喝了。
陳雪澤喝了?
陳雪澤居然真的喝下去了!
怎麽會呢?難道是她猜錯,陳雪澤其實是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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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杯子裏被加東西, 還把杯子裏的奶喝下去?!
然而陳雪澤的種種舉動她也看在眼裏,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
除非——他雖然看見她在牛奶裏加東西, 但不認為她敢加毒藥之類的,所以配合她,将計就計?
陳黛薇眉頭一皺,意識到這個計劃并不算好。一切都太倉促了, 她需要針對他的弱點再做新的計劃。
陳雪澤的弱點是什麽呢。
不能忍受西紅柿, 不能忍受別人碰他,不能忍受髒亂差。
髒亂差?
陳黛薇心念一動,緩緩回頭看看陳雪澤。
陳雪澤坐在那裏, 像是對她的目光毫無所覺。
就這麽看了他一會兒, 陳黛薇慢吞吞地說:“陳先生, 你衣服髒了。”
陳雪澤掃了他幹幹淨淨的衣服:“?”
陳黛薇:“陳先生,你把衣服換下來我幫你洗洗吧。”
陳雪澤不明所以,陳雪澤直覺不會有什麽好事,陳雪澤還是把衣服脫給了她。
陳雪澤回卧室換了身幹淨衣服出來,一出來就看見陳黛薇拿出了一套水彩筆,一副準備大展身手的架勢。
陳雪澤:“……”
陳雪澤假裝看不到她把他的白色T恤攤平在桌子上,像個熊孩子似的,在上面亂塗亂畫。
房間靜靜的。
陳黛薇當着陳雪澤的面,靜靜在他衣服上畫了個巨大的西紅柿精,有鼻子有眼睛。
畫完了,她攥着畫筆擡起頭,一本正經對陳雪澤說:“陳先生先去睡吧,我保證把你衣服洗得幹幹淨淨。”
保證完,又低頭添了幾筆。
陳雪澤心情複雜:“……謝謝你。”
陳黛薇頭也不擡地說:“別客氣。”
第二天是休息日,陳黛薇不上班。
陳黛薇一大早就起了床,把連夜加工好的衣服拿給陳雪澤看。陳雪澤看了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昨天還幹幹淨淨的簡潔白T,今天滿滿的全是塗鴉。大塗鴉小塗鴉五顏六色塗鴉,陳雪澤從來沒穿過這麽誇張的衣服。
陳黛薇問:“怎麽樣,幹不幹淨。”
陳雪澤垂着眼很平靜地說:“剛洗過,應該是幹淨的。”
陳黛薇:“那陳先生穿上這個吧。”
她睜着眼睛說瞎話:“你現在穿的那件也髒了。”
陳雪澤:“……”
陳雪澤試圖反抗:“這是剛換的。”
他強調:“十分鐘前換的。”
“啊。”陳黛薇很不走心地說:“那可能本來就是髒的。”
她眨眨眼睛:“真的有點髒了,你看不見。”
她拿着花花綠綠的t恤,觀察陳雪澤的表情。心裏已經篤定陳雪澤不可能穿上這樣一件衣服,他接受不了的。
哪怕在最中二的年紀,他也接受不了這樣一件衣服,他永遠穿得簡簡單單幹幹淨淨。有一次書法課上袖口沾了滴墨,他課都不上了,立刻請假回家換衣服。此後再也沒穿過那件。
陳黛薇心想,這下陳雪澤總該承認他能看見了。
沒想到陳雪澤沉默了兩秒,說:“行。”
在陳黛薇詫異的目光中,陳雪澤去換衣服了。
很快,陳雪澤從卧室出來了。他穿着件花花綠綠全是塗鴉的T恤,面無表情。
陳黛薇覺得不行。
陳黛薇陷入沉思。
陳黛薇覺得,這個力度可能還是不太夠吧?
陳黛薇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陳雪澤幹幹淨淨的臉,想了想,拿起桌子上沒收起來的紅色水彩筆,在自己指腹劃拉了幾下,光明正大的。
放下筆,她走向陳雪澤,特地向陳雪澤展示了下她塗了顏色的手指,然後溫溫柔柔地說:“陳先生臉髒了,我幫您擦一下?”
陳黛薇心想,陳雪澤又怕髒又不愛讓人碰,這下該忍不了了吧。
陳雪澤視線掃過她的手指,靜了靜:“行。”
陳黛薇一滞,飛快在陳雪澤臉上擦了一下,輕輕的,留下一道淡淡的紅色。
然而他很鎮定,像是不在意。
她不甘心,看着他的臉還要使壞。
陳雪澤忽然提出:“我們出去走一走吧?”
陳黛薇擡着手猝不及防:“……啊?”
陳雪澤反客為主:“怎麽了,你不是很喜歡出去走一走嗎。”
是的,因為陳雪澤不愛出門,陳黛薇怕他總不出門悶壞自己,一到周末就拽他出去散步。
正常情況下,陳黛薇想都不想就會點頭同意。可是,可是,他現在穿着髒衣服,臉也是髒的。
而陳黛薇非常愛面子,陳黛薇絕對不要和他一起丢這個人。
陳黛薇狐疑地看着陳雪澤,馬上意識到陳雪澤之所以提出出門,是因為篤定她不會同意出去。他主要目的也不是和她出門,而是為了讓她以為他看不見,讓她不要再試探下去。
——她不能輸。
想通了,陳黛薇說:“好啊,正好也沒什麽事,我們出去走一走吧。”她就不信他願意這樣出去,她愛面子,他也一樣。
陳雪澤明顯頓了一下,一時間沒應聲。
陳黛薇故作不解:“怎麽啦,陳先生又不想出去了嗎。”
“沒。”陳雪澤神色如常道:“走吧。”
他說完,還真提步就往門口走,腳步毫不遲疑。
陳黛薇笑容僵在了臉上。
陳雪澤到了門口,回頭:“怎麽了?”
陳雪澤:“不想出去了?”
“怎麽會。”陳黛薇笑容又舒展開:“我剛剛在看天氣預報,天氣預報說等下有雨。”
陳雪澤慢吞吞地哦一聲:“那不出門了?”
“出,下雨也能散步。”陳黛薇硬着頭皮說:“我去拿傘。”
陳雪澤假裝不知道外面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站在門口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他站在那,盡管穿得亂七八糟臉上還有一道淡淡的紅印子,看起來居然還是帥的,有種不拘小節的少年氣。
陳黛薇磨磨蹭蹭拿來了傘,在玄關處磨磨蹭蹭換鞋。一邊換鞋,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穿亂七八糟t恤的人不是她,臉上有道水彩印的也不是她。雖然出門後她會和陳雪澤站在一起,但主要還是陳雪澤丢人。
陳雪澤肯定比她還不願意出去,陳雪澤就等着她反悔呢,她不能中了陳雪澤的計。
說不定下一秒陳雪澤先出聲說不去了。
下一秒,陳黛薇換好了鞋。
下一秒,陳黛薇沒有等到陳雪澤出聲。
再下一秒,陳黛薇聽見門外響起了隔壁鄰居的交談聲。
陳黛薇:“!”
陳雪澤淡淡道:“走吧。”
說着,他作勢開門。
“等等!”陳黛薇及時抓住了他要開門的手。
“怎麽。”陳雪澤頂着那道紅印淡然發問:“不想出門了嗎?”
“沒。”陳黛薇不明白,明明是她在試探他,怎麽現在反倒是她慌慌張張束手束腳。
陳黛薇憋憋屈屈地找理由:“陳先生,你頭發亂了,我幫你弄一下?”
陳雪澤很好說話地嗯了聲:“行。”
陳黛薇拽着陳雪澤到浴室弄頭發。
自從陳黛薇搬來,陳雪澤一直用他卧室裏的浴室,進這個浴室還是第一次。
其實兩個浴室面積是一樣的,但陳黛薇這個乍一看竟然要小一些,因為實在放了太多東西。陳雪澤沒多看,只是不經意一掃,掃到大的小的各種形狀的瓶瓶罐罐,還有五顏六色的發繩發圈發夾發箍。
陳黛薇讓陳雪澤彎腰,心不在焉地替陳雪澤弄頭發,動作慢騰騰的。
她在思索一個打敗陳雪澤的計策。
她不能讓陳雪澤占上風。
她想了想,想了又想,目光落在放發夾的置物架上。
她動作一頓,遲疑地拿起一枚狼耳形狀的小發夾。
拿着發夾,她看向陳雪澤。
陳雪澤一僵。
輕輕地一聲,她把發夾戴在了他發頂。
氣氛莫名一靜。
陳黛薇咳了咳,清清嗓子,語氣又恢複成原本的親切溫和。
陳黛薇:“好了陳先生,你頭發不亂了。”
他們面前就是一面鏡子。
陳黛薇看着鏡子裏頭上有個小小狼耳發夾的陳雪澤,遺憾地說:“真可惜你看不到,我弄得特別好。”
陳雪澤戴着發夾,沒有任何表情。
陳黛薇欣賞了會兒,笑眯眯地說:“那陳先生,我們走吧?”
她就不信都這樣了陳雪澤依然願意出去。
陳雪澤沉默了三秒。
陳雪澤:“……走。”
陳黛薇:“……”
陳黛薇心情沉重地出了浴室,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怎麽都這樣了陳雪澤還是願意出門。
難道真是她誤會了?陳雪澤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陳黛薇又有點懷疑自己了。
到了門口。
“程薇。”陳雪澤忽然叫住了她。
“嗯?”陳黛薇倏地回頭:“陳先生怎麽了?”他終于要認輸了?終于肯承認自己能看見了?終于放棄出門和她一起丢人了?
在陳黛薇期待的目光中,陳雪澤朝她伸手。
陳雪澤:“我看不見,牽一下。”
陳黛薇:“……”
陳黛薇心情更沉重了,牽住他:“哦。”
——原來是要跟她同歸于盡啊。
……
二人磨磨蹭蹭地終于要出門了。
站在房門口,陳黛薇深呼吸,再深呼吸。
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她準備開門。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敲響,夏子宴的聲音隔着門響起:“有人在嗎?是我。有人嗎?”
陳黛薇眼睛刷地亮了,回頭看陳雪澤:“有客人!”
陳雪澤點頭:“嗯。”
陳黛薇:“我們得招待客人!”
陳雪澤:“是啊。”
陳黛薇:“那就不能出門了。”
陳雪澤:“不能了。”
陳黛薇:“不能出門,太遺憾了。”
陳雪澤:“嗯,我也很遺憾不能出門。”
陳黛薇以前所未有過的熱情程度邀請夏子宴進了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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