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陳黛薇很困, 本來都要睡了,沒想到臨睡前陳雪澤又給她出難題。她只能盡量調整好自己,忍着罵人的沖動給陳雪澤開門。

她還要假裝很歡迎他, 開門後朝他微笑:“快進來,外面很冷。”

她真有點不知道自己是圖什麽了。

陳雪澤也是真不客氣,大半夜的說進來就進來了, 自在極了,氣定神閑的, 像進自己家裏。

但陳黛薇知道,他此時的自在從容是裝出來的。他怎麽可能願意在她這裏住?他那麽挑剔那麽難伺候。

她安慰自己,沒關系,憋屈的不是她一個人。說不定他比她還不舒服,從容都是裝出來的。

然而實際上她怎麽看都覺得陳雪澤不像假裝。

陳黛薇:“現在還早, 我還不困呢,我想看會兒電視, 我們一起好嗎?”

雖然她覺得陳雪澤不可能真在她這裏住,但……萬一呢?

萬一陳雪澤像上幾次一樣演戲上瘾不肯認輸呢?

她可不要冒這個險。

陳黛薇說完, 有些緊張地看着陳雪澤,擔心陳雪澤不肯。上幾次他的反應都不在她意料之中,她怕這次也是。

幸好,陳雪澤沒什麽異議, 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好。”

陳黛薇這才松了口氣, 趕緊去放電視。

随意放了個頻道,她找地方坐了下來,這次坐的位置離陳雪澤有一點遠。

陳雪澤看了她一眼, 也沒有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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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上正在放的是部叽叽喳喳喜劇片, 挺熱鬧挺吵。沙發上兩個觀衆坐在電視機前, 沒有讨論劇情也沒有笑。

陳黛薇昨天沒怎麽睡,白天就困得不行,全靠咖啡頂着。現在更困,眼皮一墜一墜。光是睜開眼睛這一個動作就耗光了她全部的意志力,哪還有心思看電視。

而陳雪澤一直在看陳黛薇。

看了她幾眼,陳雪澤叫她:“陳黛薇?”

聲音很輕。

陳黛薇被叫到,倏地坐直了:“嗯?”

她睜開眼睛看向陳雪澤,眼裏還殘留着迷蒙困意。

困倦中,她似乎聽見陳雪澤嘆了口氣。

陳雪澤:“睡覺吧,我——”

陳雪澤本來想說我也回去睡了,話沒說完就被陳黛薇打斷。

“這才幾點啊。”陳黛薇擺擺手強撐着說:“我還不困呢,這麽早我可睡不着。”

說完就打了個哈欠。

陳雪澤:“……”

看出陳雪澤還想說話,陳黛薇語氣生硬地轉移話題:“看電視呀。”

她看向電視,看了兩眼,呀一聲:“這個是好幾年前的片子了,剛上映那會兒可火了,我還去看過呢。”

其實也是擔心陳雪澤又想說去睡覺,故意轉移他注意力。

陳雪澤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幾秒,又是那種洞悉一切的眼神。但好在他沒說什麽,順勢望向電視。

兩人安靜地看電視,慢慢地,陳黛薇不那麽困了。

安靜一會兒,她回憶着說:“當時是和寧寧,子宴哥,還有……”

還有陳雪澤。

他們四個具體是怎麽湊到一塊看電影的,陳黛薇不記得了。她只記得那天她開開心心滿懷期待地去,很不開心地回來。又跟陳雪澤鬧了不愉快,私底下還哭了。

然後整整一周,她一句話也沒跟陳雪澤說,那次是陳雪澤的錯。

她不理陳雪澤,陳雪澤也無視她。那時候的陳雪澤啊,太傲慢了。

他也許不是故意,但他确實很會傷人的心。他天然什麽都有,擅長很多事情,就是不擅長向人低頭。

所以那次到最後他也沒有低頭。

……

一時間,客廳變得很安靜,只有電視聲音。

電視上女主講了句好笑的話,男主和配角都笑了,嘻嘻哈哈。電視機前兩個觀衆依然沒笑,因為都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許久。

陳黛薇動了動唇,想開口打個岔,剛要出聲,陳雪澤先開了口,陳雪澤說:“抱歉。”

他略微垂着眼,聲音很低。

陳黛薇一愣,扭頭看他。

他沒看她,垂頭看着地板,看得也不認真,有點出神的樣子。

陳黛薇後知後覺:“——啊?”

她以為她聽錯了。

好好的,他突然說什麽抱歉?

陳黛薇:“什麽?”

陳雪澤緩緩地擡起頭。

他眼睛很好看,瞳色很淺,他用他那雙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眼神專注認真。

他又說了一遍:“很抱歉。”

“這……”陳黛薇不明所以:“這是怎麽了?”

“以前那些事……咳。”陳雪澤清清嗓子:“以前那些事……是我不好。”

陳黛薇詫異。

她沒想到陳雪澤也想到了以前的事。

還為以前的事向她道歉。

“是我對你有偏見。”陳雪澤收回視線,慢慢地說:“……以前。”

他态度很誠懇。

陳黛薇眨眨眼,不知所措地咽了下,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電影還在繼續。

電視裏嘻嘻哈哈氣氛輕松。

電視外,客廳裏氣氛像是凝固住了。

陳雪澤安靜了一會兒,又說:“那段時間,謝謝。”

說的是陳黛薇照顧他那段時間。

陳黛薇聽懂了,避開他的視線,吶吶道:“我……”

就說了一個我字,沒下文了。

他這個謝謝讓她有些心虛,因為那時候她其實有其它目的。

他後來騙她是他不對,但也不能掩蓋她一開始的別有用心。

“我知道。”陳雪澤很平靜地說。

他知道她當時別有目的,知道她想狠狠嘲笑他來着,他都看見了。

但他也不是傻子。

他怎麽會感覺不出那時候她是真心想拉他一把?

如果從頭到尾,陳黛薇留在他身邊僅僅為了那樣一個目的,她不會費心思引導他說話,引導他出門,那麽努力地想把他變回一個正常人。

……

這天晚上陳雪澤沒睡在陳黛薇家,說完話就離開了。

他在的時候陳黛薇困得不行,他走之後,陳黛薇反而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睜眼閉眼都能看見他,耳邊響着他說的話。

實際上他臨走前還說了一句話。

他說,如果沒有她,他永遠不會走出那個房間。

他當時的神情讓陳黛薇敢篤定,他是認真的。

……

——他為什麽要說這些話?

陳黛薇不敢去想那個答案。

萬一她想錯,自作多情……

一定是她想錯。

陳雪澤一向眼高于頂,誰都看不上。而她明明是他最不喜歡的類型。

陳黛薇開始躲着陳雪澤了。

她每天早起半個小時,避開陳雪澤停在樓底下準備送她的車。下班時候和同事一起,碰見陳雪澤了,就說自己還有事情。

周日,考慮到陳雪澤可能會來敲門,她早早出門去朋友家玩。陳雪澤電話過來了,她也接,客客氣氣說兩句話就找理由挂斷。

……

雖然是鄰居,住的很近,但是當一個人刻意不想見到另一個人,辦法很多。

整整半個月,陳雪澤都沒找到機會跟陳黛薇搭話。

他知道他可能吓到她了,所以一開始沒有很急,給她時間慢慢理清思緒。但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半個月都過去了,陳黛薇仍然避着他,他不可避免地開始感到不安。

這種不安感,在某個夜晚達到頂峰。那天晚上他開車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恰好遇見陳黛薇,看見陳黛薇身旁出現了一個男人。

風雪天,又是夜晚,陳雪澤看不見他們的神情,只看到他們并排走,距離很近。男人比陳黛薇高一頭,一邊走一邊低着頭跟陳黛薇說話,陳黛薇時不時點一下頭。

夏子宴也在車上。

夏子宴也看見陳黛薇了,看了一會,他忽然感慨着說:“薇薇也有男朋友了啊。”

陳雪澤擰眉。

夏子宴沒注意,兀自在那感慨:“才畢業多久啊,我怎麽感覺所有人都有對象了?更不可思議的是還有人結婚了,我前兩天還參加一個同學婚禮來着。現在薇薇也找男朋友了,哎呀,整得我都焦慮了。”

他看向陳雪澤,安慰自己:“幸好兄弟你給我墊底。”

陳雪澤面無表情地說:“也不一定是男朋友。”

“什麽不是男朋友?”夏子宴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說薇薇啊?”

夏子宴:“肯定是男朋友,不是男朋友能大半夜的送薇薇回家?不是男朋友,這麽冷的天一邊走一邊跟薇薇說話?”

夏子宴啧啧兩聲:“你沒看見啊?他眼睛都沒離開過薇薇,還給薇薇拿包。”

陳雪澤一怔,目光一動,果然看見那個人拿着陳黛薇的包。

夏子宴:“你看,是不是拿着包?這麽冷的天,不是真愛誰給拎包?多凍手啊。”

陳雪澤沉默片刻:“……也許是朋友。”

“不可能。”夏子宴搖頭。

“那男的一看就對薇薇有意思。”夏子宴很肯定。

……

車窗外,風雪交加。

外面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并肩走進單元樓。

夏子宴目送着他們進去,說:“好了,我們也下去吧,這大雪天,看着就冷死。”

他一邊說一邊推開車門下了車,下車後等了一會,陳雪澤還不出來。

夏子宴:“?”

夏子宴凍得哆哆嗦嗦,疑疑惑惑地又把車門打開,探頭進去問:“幹嘛呢,咋不下——”

話說到一半,他頓住了。

陳雪澤一動不動坐在那,臉上沒有表情。

盯着陳黛薇家亮起來的玻璃窗,他眼神很冷。

夏子宴又哆嗦了一下,這次不是因為寒風。

陳雪澤不是那種脾氣暴躁的人,他對什麽都不太上心,自然也極少發脾氣。夏子宴認識他十幾年,很少見到他露出這樣的眼神。

他偶爾也冷下臉不高興,但沒有這麽吓人這麽認真。

夏子宴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看着坐在那裏明顯不對勁的陳雪澤,心想這是怎麽了呢?

想了一會,聯想起剛剛陳黛薇和一個男人并肩走那一幕,聯想起那會兒陳雪澤時不同尋常的态度,夏子宴有點明白了。

這時,陳雪澤忽然一言不發地下了車。

他沒跟夏子宴說話,連個招呼也沒打,冷着臉走得很快,風呼呼地吹,雪落在他身上,他面無表情像感覺不到冷。

他那樣子,像是做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現在立即要去完成。

夏子宴看着陳雪澤孤零零的背影,慢半拍回過神:“壞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去,攔人:“你你你……陳雪澤!”

擋在陳雪澤面前,夏子宴上氣不接下氣:“你不會是要去破壞薇薇和她男朋友吧?

夏子宴痛心疾首:“我就知道你見不得薇薇好,見不得她比你先找到對象!剛才就不懷好意!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知道嗎?你這……你這……什麽仇什麽怨吶!太缺德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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