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意識到陳雪澤在哄自己睡覺, 陳黛薇先是愣了下,然後是不可思議。
她感覺怪怪的。
在她記憶裏,也有人這樣哄過她。那個人是她奶奶, 奶奶會拍拍她,唱兒歌哄她睡覺。
但奶奶哄她的次數不算多,在她記憶裏只有那麽幾回。後來奶奶生病, 也沒精力帶她,她被送走, 送到別人家,只能看着別的小孩有爸爸媽媽哄睡。
她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她病了,住在一個姑奶奶家,跟姑奶奶家小孫女一個房間。姑奶奶家小孫女和她同齡, 還是同班同學,叫孟玲, 也生病了。當時班上大部分同學都病了,感冒。
雖然只是很普通的流行感冒, 但特別難捱。她難受得不行,一閉眼就迷迷糊糊做噩夢,孟玲也是。于是孟玲爸媽輪流守着她,拍着她哄她, 一直到天亮。
好幾天都是這樣。
她躺在孟玲旁邊, 聽着孟玲的哼唧聲和孟玲爸媽的輕哄聲,頭疼得不行也不敢吭聲,怕給人添麻煩。當時只是迷迷糊糊地想, 要是她也有個家, 就好了。
現在她也有人哄了。
陳黛薇感受着陳雪澤緩緩的有規律的輕拍, 昏昏欲睡。什麽時候睡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陳黛薇一睜眼就看見陳雪澤。
陳雪澤閉着眼,不重地抱着她,睡得很沉,呼吸聲均勻。睫毛垂着,密密長長的。
陳黛薇看了他好半會兒,心裏還是感到驚奇。睜開眼就能看到陳雪澤,這是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許久,她收回視線,小心翼翼拿手機。
時間還早。
陳黛薇現在的住處離公司近,不需要起床太早。況且陳雪澤會送她,她也不需要急急忙忙趕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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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陳雪澤沒醒。
陳黛薇小心靠過去,頭埋進他的胸膛,閉上眼聽他沉穩的心跳。
……
這一天,陳黛薇睡得很好。
看得出,陳雪澤也一樣。以前他總是一副不太有精神的樣子,總是在犯困。但今天不同,今天他神清氣爽的,還到廚房幫陳黛薇的忙。
兩人一起做完早餐,一起慢慢地吃了早飯。吃過早飯,陳雪澤拿上車鑰匙送陳黛薇上班。
車上,陳雪澤問陳黛薇晚上想吃什麽,他提前買菜。
陳黛薇想了想,說了幾個自己想吃的。又想起家裏快沒鹽了,交待陳雪澤記得買鹽。
陳黛薇:“鹽,料酒,還有糖,糖也快沒有了,你記得買啊。”
陳雪澤開着車漫不經心應聲:“嗯。”
過了一會兒,抵達目的地,陳黛薇解開安全帶要下車。
陳雪澤一直看着她,眼裏表達出的情緒類似于——就這麽走了?
剛要開車門,陳黛薇一頓。
她又轉身看向陳雪澤。
陳雪澤馬上若無其事收回視線,故作不經意地問:“咳,怎麽了?”
然後他就聽見陳黛薇問:“我剛才讓你買什麽,你重複一遍。”
陳雪澤:“……”
陳雪澤面無表情重複了一遍,一個不少,順序都沒差。
“嗯~”陳黛薇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回過身繼續開車門。
車門開了一半,一只手從她身側伸過來,啪地一聲把門重新關上。
陳黛薇:“?”
陳黛薇疑惑扭頭,發現陳雪澤似乎有點郁悶。
陳黛薇不解:“你——”
她想問他剛才還好好的,突然間這是怎麽了?
沒等問,被陳雪澤不重地扯過去,快速親了一口。
“走吧。”陳雪澤故作冷淡地說。
陳黛薇:“……嗯。”
……
陳雪澤就這樣在陳黛薇家住下了。
不知不覺,陳黛薇這裏多了很多陳雪澤的東西。衛生間裏有他的毛巾牙刷洗發水,客廳裏有他的拖鞋水杯,卧室衣櫃裏,他的衣服和她的衣服挂在一起。
她的衣服很多,各種款式各種顏色各種風格。他的衣服也不少,但款式簡單,顏色簡單,一掃,黑白灰是主基調。
所以還挺不顯眼的。
陳黛薇也不知道陳雪澤是什麽時候把衣服拿過來的,反正在她察覺到的時候,她衣櫃裏已經不止她一個人的衣服了。
陳黛薇默認了,也沒趕陳雪澤走。
因為她發現陳雪澤自從搬過來,精神狀态明顯好了不少,睡眠也是。不止陳雪澤,連她也睡得很好。
要是哪天陳雪澤不在,她八成還睡不慣。
……
不知不覺,過去了大半個月。某一天,夏子宴來了。
夏子宴很久沒來了,倒是有消息。他跟陳雪澤和陳黛薇提過,他忙着追小姑娘,就是以前他提過的露露。
他這次來也沒提前打個招呼。一來就砰砰敲陳黛薇家的門,敲門聲很急促。
陳黛薇去開門:“誰啊?”
夏子宴在門外:“薇薇,是我,快開門!”
陳黛薇這才把門打開。
“子宴哥,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看着夏子宴一臉焦急,陳黛薇也嚴肅起來,錯開身:“有事進來說。”
夏子宴沒進去,站在門口直接就說了:“我剛才去陳雪澤那,怎麽沒有人呢?我開門一看,裏面都空了!”
夏子宴:“陳雪澤呢?又搬走了?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了?你們倆又鬧別扭了?他去哪了?不會又不見了吧!”
“他——”陳黛薇擡手指了指,示意夏子宴看身後:“他去買菜了。”
夏子宴一回頭,看見陳雪澤身穿黑色沖鋒衣,手裏拎着幾個塑料袋,極其淡定地站在他的身後。
透過塑料袋,隐約能看見裏面裝着青菜水果還有肉。
夏子宴:“……”
陳黛薇:“進來吧。”
夏子宴:“……哦”
夏子宴進了陳黛薇家才發現,處處是陳雪澤的痕跡,處處是陳雪澤的東西。甚至這裏有陳雪澤的拖鞋。
看着陳雪澤很自然地進了廚房,夏子宴這才猛然意識到什麽,問陳黛薇:“你們,你們住在一起?”
“……嗯。”陳黛薇還是有點不自然的。
“但是你家跟陳雪澤家面積不是一樣的嗎,不是只有一個卧室嗎?”夏子宴左看看右看看,沒找到第二個卧室。
“你們……”他倏地再次看向陳黛薇。
陳黛薇:“……嗯。”
陳黛薇眨眨眼睛:“我們住一起。”
陳雪澤放好買回來的水果肉和蔬菜,從廚房不緊不慢地出來了。
瞥了眼趨近靜止的夏子宴,陳雪澤輕哼了聲,那意思是:大驚小怪的。
夏子宴這才回過神。
“不對,不對。”他不相信:“你們倆怕不是又在騙我。”
他被這兩人聯合起來坑騙過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倆人有時候還挺“一致對外。”
夏子宴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着陳雪澤和陳黛薇。
陳雪澤才不解釋,無所謂他信不信。陳黛薇也沒解釋,她還不太想讓別人知道她已經跟陳雪澤同居呢,心裏有點別扭。
他倆以前鬧得跟仇人似的,一見面就吵架。現在不但談上戀愛,還同居了。
她怎麽想怎麽覺得詭異。
然而夏子宴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四處張望。
僅僅是客廳,就有不少陳雪澤常用的東西。
他這下是不得不信了,陳雪澤八成真的搬來住了。
然而相信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夏子宴相信了,卻沒接受。這一切太突然了,他本來還沒把他們談戀愛的事太當真。
現在他們居然都住一起了?這進展未免太快。
夏子宴恍恍惚惚的,被陳黛薇一留就答應留下來吃晚飯了。
他不是第一次在陳黛薇這邊蹭飯,陳黛薇做飯好吃,他以前幾乎天天都來。總蹭飯他也不太好意思,有時候幫幫忙。
然而,今天他剛要跟陳黛薇一起進廚房,發現陳黛薇沒動,陳雪澤一個人進了廚房。
夏子宴目送着陳雪澤走進廚房,一臉不可置信。
“他——”夏子宴指着廚房,扭頭看陳黛薇。
陳黛薇:“啊,今天他做飯。”
陳黛薇解釋:“前兩天我手劃破了,所以這幾天都是陳雪澤在做飯。”
“陳……陳雪澤做飯?”陳雪澤什麽都會,就是不會做飯。在夏子宴看來,陳雪澤跟做飯這兩個字根本不搭邊。
“嗯。”陳黛薇點點頭,“就是不太好吃。”
“但沒關系。”陳黛薇安慰他:“只是不太好吃,不會吃死人的。”
夏子宴:“……”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夏子宴吃到了陳雪澤做的飯。
飯都吃完了,他還不敢相信他能吃上陳雪澤親手做的飯。
陳黛薇沒騙人,陳雪澤做飯是不太好吃,但不至于吃死人,不是特別難以下咽。
除了會做飯,陳雪澤還有其他變化。
夏子宴也說不清陳雪澤具體變化在哪,但他确實能感覺到陳雪澤有變化。陳雪澤似乎不那麽沉默了,也不那麽喪那麽清心寡欲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子宴錯覺,陳雪澤身上似乎有一點以前那個陳雪澤的影子了。
不過——
夏子宴看着坐在對面的陳雪澤和陳黛薇,心想,不過以前那個陳雪澤,可不會眼睛幾乎黏在陳黛薇的身上。
“……”
他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他倆好像在很認真地談。
……
夏子宴恍恍惚惚地吃完飯,恍恍惚惚地走了。
夏子宴走的時候,陳黛薇去送他。陳雪澤沒出來,陳雪澤正在洗碗。
聽着廚房裏的嘩嘩水聲,夏子宴從震驚到麻木。他對陳黛薇說:“他,變化還挺大。”
陳黛薇點點頭:“他最近狀态挺好的。”
陳黛薇想了想說:“他睡眠也好了很多,每天心情看起來也不錯。在學做飯,偶爾也出門逛逛,我沒空,他就一個人去買菜。”
買菜。
雖然剛才親眼看到陳雪澤拎着菜回家,一副很居家的姿态,夏子宴還是難以想象陳雪澤買菜。
陳雪澤什麽時候買過菜?他雖然獨立,不至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也沒關心過這些瑣事。
夏子宴幹巴巴地:“啊,是挺好的。”
就是有點怪。
“可是我覺得,”過了一會,夏子宴猶豫着說:“薇薇,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勸勸他,讓他走出去?”
陳黛薇一愣。
夏子宴:“雖然他有陳爺爺留的股份,每年能拿分紅,據說還有他家人留下來的遺産,一輩子也揮霍不完……”
夏子宴說着說着突然沉默。
媽的,他第一次意識到陳雪澤居然這麽有錢。
這麽有錢,也沒人管,還苦哈哈上什麽班?
夏子宴一畢業就被押着給家裏打工,很知道打工人的苦。他同事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每次他聽同事們控訴老板,都會激情加入進去一起控訴。
他做夢都在想着什麽時候不上班,自由自在出去玩。
……
夏子宴冷靜地說:“沒事,當我什麽都沒說。”
然後走了。
陳黛薇垂眸站了一會,低着頭回家。回到家裏,隔着磨砂玻璃門若有所思地望着廚房裏陳雪澤高高大大的身影。
他很認真地在洗碗。
她知道夏子宴想說什麽。
夏子宴說的,她不是沒考慮過。
但是——
算了。
陳黛薇看了陳雪澤好半天,像每次一樣,心想,算了,他還需要時間。
他現在還不算完全恢複,他沒有那麽多的精力,他應該還沒準備好徹底走出去,他也不怎麽愛說話,他很可憐的。
所以,他需要時間。
而她……也需要一些時間。
陳雪澤洗完碗了,在洗手,慢條斯理的,洗完手走出來。
他是真的很好看,也耐看,氣質獨特,屬于那種幹幹淨淨的類型。即使剛洗完碗從廚房出來,也像是做完什麽重要事情出來。
他要是專注做什麽事情,樣子一定很拿人。
……
陳黛薇突然有種沖動。
在陳雪澤詫異的目光中,她踮腳摟住陳雪澤的脖子,親他,咬他。
她想,再過一段時間,等他徹底好起來,他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了。
他就不能每時每刻陪她。
陳雪澤很快察覺她的不對勁。
親着親着,他抽空問她:“怎麽。”
他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輕輕的。
陳黛薇沒回答,仍然輕輕慢慢咬他。
“嘶——”陳雪澤低聲:“怎麽啦。”
有點哄的語氣。
“……我想,”陳黛薇悶聲說:“我想你是我一個人的。”
陳雪澤一愣,眼神變了一下。
陳黛薇很少很少對他說類似于表白的話。
這樣直白的話更是從來都沒說過。
“嗯。”片刻,陳雪澤認真地說:“我是。”
說完,安靜了一會,他很謹慎地看着陳黛薇:“你想要我幹什麽?”
陳黛薇不會無緣無故表白。
陳雪澤:“你想讓我給貓洗澡?還是想讓我給你塗指甲,還是又想讓我給你編頭發了?”
上次陳黛薇說了句好聽的話,他花了整整三個小時給她編頭發。
看着有點委屈又似乎有點震驚的陳黛薇,陳雪澤嘆了口氣,妥協了:“行,我給你編那個頭發。”
作者有話說:
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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