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真是進了鬼了,你們剛剛看見了嗎？”

走廊上傳來了竊竊私語。

“就一直空着的那件教室裏面，風妮竟然在給劉艾輔導功課。”

“什麽？風妮在給人輔導功課？她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也會纡尊降貴給人輔導功課嗎？”

“給我們可能不太行,但是劉艾嘛……你也知道了，風妮得罪不起那種人。”

“也是，白蓮花也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玩意兒而已。要是她敢忤逆劉艾那種人,估計會直接被扒掉一層皮吧！”

“哈哈哈！應該吧,不過我還挺想看那個場景的。”

看着幾個女生路過，窦楠一臉不敢置信地朝着年級樓層的最北面走去。

那裏，有兩間空教室。

現在僅僅堆着一些沒人用的桌椅。

遠遠的，窦楠還沒有走過去，就看見那間教室的燈亮着。

然後他懷揣着認證的心情走到了教室後門，結果就見到風妮極為耐心地在劉艾講解……高一的物理知識點——摩擦力！

這世道變了。

窦楠一個沒站穩,差點要跌倒。

結果他一偏頭,就看見和風妮同班的校草同志，正神情複雜地站在角落的陰影處。

“我靠！”窦楠吓了一跳,然後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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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動靜，不僅引起了校草陸軒的注意,也引起了教室裏那兩個人的注意。

劉艾看了一眼外面，然後一眼就瞧見了窦楠的寸頭。

“豆花,你幹什麽呢？”劉艾學了半小時，完全就是在聽風妮講天書。

這會兒窦楠送上門,正好給了她無能狂怒的機會。

窦楠聽見劉艾喊他,慢悠悠回過神,笑得三分無奈，七分尴尬，再加上百分之的無措。

看着就是一副欠收拾的樣子。

“劉艾姐,我聽人說你在學習，所以過來看看你是不是腦子壞了。”窦楠有些緊張，所以脫口而出，等說完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捂住了嘴。

然後下一瞬窦楠就看見一本練習冊呼嘯着飛到了他的面前。

“啊！我錯了！”

看着窦楠落荒而逃的樣子，劉艾還挺失落的。

因為他走了，就預示着她又要繼續學習了。

“風妮，咱們打個商量。”劉艾有些谄媚地看向風妮，“我能不能——”

“不能。”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風妮溫柔淺笑，可說話的樣子帶着強烈的不容置疑。

劉艾鼓起腮幫子，擰着眉頭，小聲嘟囔，“可我要是再不去廁所，就要尿褲子裏了。”

“……”風妮拿劉艾沒辦法，她明知道劉艾故意找托詞，但還是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那你趕緊回來。”

“好嘞！”劉艾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然後一蹦一跳地沖出了教室。

結果她因為向往自由的心太過熱切，以至于完全沒有看見正站在陰影處的陸軒。

而陸軒在劉艾離開後，他慢慢地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緩步走進了只有風妮一個人的教室裏。

另一邊，劉艾飛速地沖進了廁所。

她倒也沒有說謊，她這會兒的确要上廁所了，只是沒那麽急而已。

但對于不愛學習的人來說，任何可以讓她脫離學習狀态的機會，她都要用最誠摯的心情，牢牢把握住。

正蹲在那兒洩洪，劉艾百無聊賴地玩起了手裏的紙巾。

結果就聽見外面有人在那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麽——

“我看見陸軒去找風妮了，你說他倆孤男寡女的，能在那幹什麽？”

“你說能幹什麽？肯定是去問她之前那封情書的事情吧。”

“！”

本來還在暢快洩洪的劉艾，忽然關閘，然後小心翼翼地側耳聽去。

“人家都看見是風妮放的了，結果風妮自己還不肯承認，真是綠茶的不行。”

“可能是海王不想收心吧。”

“你說，既然不肯承認，那她送什麽情書，閑的麽？”

“可能單純是想引起陸軒的注意呢？再說了，像風妮那種高段位綠茶的手段，你要是能想明白，就不會母胎單身這麽久了。”

“那我是肯定沒辦法和那種斯奧貨比的，随便勾勾手指，就能讓男人服服帖帖的。你看連那些男老師看見她，樣子都不太一樣。”

“就是，她——”

“咣當！”

本來緊合的廁所門，忽然被人用力地提了開來。

兩個正在排隊上廁所的女生吓了一大跳，整個人都往後縮了縮。

待她們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劉艾後，各個都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其中一個女生偷偷拽了拽另一個女生的衣服，然後眼神示意對方，趕緊撤退。

但是等另一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劉艾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了她們兩個人面前，然後伸手直接擋住了離開廁所的唯一出路。

兩個女生露出了乖巧的樣子，“劉……劉艾同學，快要晚自習了，我們……我們要回教室，請……請你讓一下。”

這個學校裏的每一個人，都對劉艾這個人很熟悉。

低年級的可能都只聽過名字，但高三學生則各個認識這位人物。

因為她進學校三年，被通報批評的次數數不勝數。甚至被拉倒操場講臺上讀悔過書和保證書的次數都讓人一個手指都數不過來。

再加上，她一個女生，三天兩頭打人，很自然就成了學校裏的一朵霸王花。

有人說她真性情，有人說她神經病。

不過大多數的女生，還是挺懼怕她的。

看到前面兩個人瑟瑟發抖的樣子，劉艾的心裏格外的舒爽。

這還是她第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呢！

不過爽歸爽，說風妮，那是萬萬不能的！

“你們把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劉艾笑眯眯地望着面前這兩個人。

可是她們好像更加害怕了。

“劉……劉艾同學，我們剛剛什麽話……都……都沒說。”其中一個女生都害怕得快要哭出來了，“你讓……讓我們走吧。”

“那不行。”劉艾挑眉，“我就想聽你們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這時候幾個準備來上廁所的女生，都到廁所外了，結果一見情況不對便立刻開溜。

而正在廁所裏解決問題的幾個人，這時候蹲在自己的小隔間裏，瑟瑟發抖。

因為她們聽得出來，外面是劉艾，而且她說話的語氣好像不是很開心。

“我們……我們什麽都沒說，你聽錯了！”膽子稍微大點的女生鼓足了勇氣開了口。

旁邊那個快哭出來的女生，只會在那悶悶點頭。

劉艾看着她們倆，樂了，“你們倆真當我聾了？”

“……”

“不過我無所謂你們承不承認。”劉艾揚了揚眉頭，笑盈盈道，“反正我就和你們說一遍！從今天開始，我不希望聽見你們任何一個人在背地裏讨論風妮和陸軒的事情！”

劉艾忽然拔高了音量，“如果再讓我聽見，我就要你們好看！”

話音落下，那個膽小的女生“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劉艾欣賞着眼前的一幕，感覺分外解氣。

誰讓你們要偷偷說風妮壞話呢？

活該！

劉艾氣焰十足地瞪了一眼她們，本想再吓唬吓唬她們。

但沒等她再開口，女廁所外忽然傳來了王霭的怒吼聲——

“劉艾！我限你一分鐘，給我出來！”

劉艾僵了一僵。

才進系統第一天，這個教導處主任已經找了她三回了。

有必要嗎？

學校裏難道沒有別的事情要幹了？

冷冷看了一眼面前的兩個人，然後劉艾一臉不羁的轉身走了出去。

廁所外面，王霭黑着一張臉。

他也很不想在女廁所外面，顯得這麽沒風度。

可是誰讓幾個女學生匆匆忙忙跑過來，跟他說什麽劉艾在女廁所裏把同學打了！

今天是教師開大會的日子，留在年級裏值班的還都是男老師。

最後王霭只能自己出門，試圖用自己的氣場，隔着廁所鎮壓住那個“混事小魔王”！

所幸，劉艾還算給面子。

不然她要真的在女廁打人，他還真不好出面。

看到劉艾一臉散漫地從廁所裏走了出來，王霭便厲聲道，“你在裏面幹什麽呢！”

劉艾笑笑，“在廁所，當然是上廁所了。主任你真會說笑。”

“……”王霭鐵青的臉，泛出了一絲黑。

而這個時候，正好剛剛被劉艾吓唬的兩個女生從廁所裏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人還在偷偷抹眼淚，王霭便像是發現了什麽大事似的，“你們兩個，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聽到王霭問那兩個女生，劉艾有一瞬間的心虛。

不過轉念一想，就算那兩個女生指認她，她無非今天三進宮教導處主任辦公室而已。

小事，小事！

如此一想，劉艾就定心了，臉上更是擺出了滿不在乎的表情來。

而她這樣的表情，在別人看來就是一個混世魔王的标準姿态。

那兩個女生到底是不想惹事的，所以意見統一的搖了搖頭。

“我……我就是因為這次月考沒考好，所有有點難過。”不等王霭追問，那個哭哭啼啼的女生就自己給自己找好了借口。

王霭看着她們，也沒為難，只安慰了兩句之後，就讓她們趕緊回班級了。

“那我也回教——”

“你給我回來！”

本來打算跟衆人一起離開的劉艾被王霭毫不留情地喝住。

劉艾死氣沉沉的看向了王霭，“主任，還有事？”

王霭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忽然覺得不太合适，便負手而立，朝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你跟我過來。”

嚯！

當事人都沒說什麽，還讓她三進宮。

劉艾看着王霭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

結果等到了辦公室，王霭倒是沒有怪罪劉艾，而是擡起頭，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将劉艾打量了一遍。

“主任，你有話直說好不好？”劉艾自從吓唬過女學生後，突然就GET了校痞這個角色的精髓，漸入佳境。

王霭收回目光道，“我聽人說，剛剛風妮在空教室給你輔導功課？”

沒想到竟然是這個事。

劉艾緊張的心情，松弛下來。

“是啊……”劉艾很是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然後王霭一臉沉痛地再次警告道，“劉艾，我跟你說過了，風妮是學校的驕傲，你別禍害她。”

“……主任，你這話是怎麽說的？”劉艾很不開心，“你怎麽老說我在禍害她呢？我就只是讓她教我功課而已，怎麽就禍害她了！難道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在老師眼裏都是一種罪嘛！”

聽到劉艾說的如此振振有詞，王霭的眼底的情緒就更加複雜了，“真的只是輔導功課？”

“當然！”不然你還想啥？談戀愛嗎？

劉艾倒是想和風妮談戀愛，但是現在她面前壓着“高考”這座大山，背上還擔着要讓風妮回到現實的責任。

她哪裏還有空想那些你侬我侬的事情？

“你沒有脅迫風妮？”

“……老師，你把我當什麽人！”

當然不是什麽好人了，王霭心想。

劉艾則義正言辭道，“我只是想好好學習而已，可是我基礎太差了，跟不上老師的節奏。正好風妮同學保送了大學，我看她時間比較充裕，就想讓她輔導一下我。”

一串解釋，說的邏輯滿分。

再加上劉艾刻意擺出來的委屈樣子，王霭一時之間，心底裏竟然騰升出了歉意。

“不好意思，是老師誤會了。”

“沒事，我原諒你。”

“……”王霭心底裏的歉意忽然沒了，他嚴肅道，“這個事情我剛剛和幾位老師商量過了，他們覺得風妮同學雖然被保送，但是她的時間不能浪費在……不能花費在輔導你這件事情上。”

王霭一時口快，差點把心裏話都說出來了。

雖然說教書育人，應該一視同仁。

但是以他們這些過來人的經驗來看，就劉艾這種水平的，就算惡補三個月，那也是無濟于事的。

畢竟高考靠的是日積月累，一天也吃不成一個胖子。

而風妮雖然被保送，但過段時間還有全國的物理競賽需要她去參加，所以他們也不是很希望風妮在劉艾的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劉艾畢竟心智上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王霭的寥寥幾句話，便已經讓她明白了老師們的态度。

“主任，你有去征求過風妮同學的意見嗎？”劉艾目光灼灼地看向王霭。

王霭愣了一愣，剛準備開口，結果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越過劉艾，王霭看到風妮正站在門口，于是立刻換上了和藹可親的樣子。

“風妮同學，你——”

“我願意輔導她。”風妮走路的時候腰杆挺得很直，再加上她又偏瘦，所以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像一根蘆葦，感覺随時都會被風刮跑了似的。

風妮走到了王霭的面前，很是認真道，“我希望老師能夠準許我，在空教室裏面輔導劉艾同學。”

“這……”王霭有些尴尬，“風妮同學，你應該知道，你還有別的任務——”

“放心，輔導她不會影響我接下去參加競賽的。”

風妮回答的胸有成竹，那是因為她大學的時候主修的就是理工科。

物理這門學科，對于她來說，不論是高中課程，還是大學課程，早就爛熟于心。

參加一個物理競賽而已，根本不需要花上太多的心思。

可即便風妮這麽說，王霭的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緩和。

畢竟這種事情不是王霭一個人能夠決定的，還需要開個會議讨論一下才行。

“那這樣吧。”風妮幫王霭想了一個辦法，“明天我把前兩年的競賽試卷做一遍，如果裏面我錯了一道題的話，那接下去的時間我就認真準備物理競賽的事情。”

“……”聽到風妮的話的第一瞬間，王霭以為自己聽錯了，所以他一臉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了風妮。

而風妮則是神情淡淡地笑了笑，“王老師，可以嗎？”

“你不是在說笑吧。”王霭覺得風妮可能不知道她自己剛剛說的話代表了什麽。

這全國性質的物理競賽雖然是面對高中學生的，但是其中的內容卻并不僅限于高中物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即便參加物理競賽的都是尖子生，但還是需要不斷地學習。

但風妮竟然說她能夠把前兩年的卷子都做出來——

除非她早就已經做過那幾套卷子了。

可轉念一想，就算風妮做過之前的卷子，但要做到百分之百的正确率，實在是有些誇張。

但既然風妮提出了這樣的挑戰，讓她嘗試一下，如果她達不成，那便正好讓她安心複習。但如果她達成了，那王霭覺得風妮的水平已經絕對達到了物理專業大三的水準。

那他也算放心讓她把時間花費在教導劉艾的身上。

不過……

王霭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了正站在一旁的劉艾身上。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風妮這麽個優等生，什麽時候和這個“混世小魔王”走到一塊兒的，而且還主動提出要幫她輔導。

這還真是有些稀奇。

“你真的能一道題都不錯啊。”回去的路上，劉艾望向風妮。

風妮笑笑，“怎麽？你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