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麻煩事
半夢半醒間,汐然有一絲的怔忪茫然,緩緩思索玖言從床那頭挪至自個身邊那匪夷所思的遷徙過程是如何進行的。
思索罷沒個結論,側身将自己的被子分他一些,迷迷糊糊合眼繼而睡了。
次日清晨,陽光适好的落在窗臺,明晃晃的溫和一片。玖言由于昨日休息得久,遂而醒得較早。稍一垂眸便能得見汐然側身睡在床沿邊,姿态模樣自昨夜替他蓋被以來,就未曾移動過分毫的形容,不曉是本來睡覺就并不愛動,還是拘泥使然。
斂着眼往汐然身邊移了移,再移了移,玖言輕輕依在汐然的枕邊,不聲不響的躺着。
窗前飛花若雪,玖言無意識瞥見櫻花樹下站着一人,玄衣長袍,墨發高束,容顏如玉,卻是桑止。唯一不同,玖言上回見他,他眸中無悲無喜,古井無波,寂然得很,帶着一身的疏離。而此時此刻他的眸光透過敞開的窗口,靜靜落在玖言身上,無甚忌憚的審量。
玖言回以淡淡一笑,處之從容。
待至汐然醒來,桑止卻已離開,只留下了有關于入侵聖魔導的整理信息。汐然凝神看了一陣後,将之擱進小倉府邸,永遠封存。又趁着時間尚早,走了一趟月冥大魔導那詢問兩句有關大執事的病況,月冥細斟慢酌之後道,“大執事未曾有心靜養,即便是交托給了桑止,他仍是放心不下主上的。主上獨身去仲夏島之事,總歸很是讓他擔憂。”
“他跟來了?”汐然緩緩問道。
月冥面露尴尬之色,“大執事只想确定主上的安好。”
“可影響到了傷勢?”汐然神色未顯半分不悅,縱然月冥也曉澤骞帶傷跟去仲夏島,無非是因為汐然從未執手過有關族間的關系磨合事宜,怕她不能獨當一面,犯了錯。說到底,便是對雛鳥脆弱羽翼的質疑,怕她不具備那些能力,畢竟汐然一貫都是秉承不理會,慵懶的态度對待族間事務的。
月冥沉吟,含糊道,“還算尚好,能夠調養得回來的。”
本是說重傷一月靜養,如今不過兩日卻強行的跟随走了趟遠途,想來也不會好到何處。汐然靜了好一陣,低聲,“往後,我會先行同大執事商量再做決定的。”
輕重關系便是如此,一整條的鳳紋水晶礦亦不及大執事身體安康。汐然本不是淩厲的性子,不過身處高位,被人期待着能夠更好的駕馭高位權勢。遂而當大執事傷後,她也想過該是時候只靠自己的撐起汐族,至少也讓他安心才好。
但若是一直被庇佑,就算是要離開獨自撐開一面,可需得一個過程。倒不是因為汐然自己覺着力不從心,而是澤骞,他放不下心,所以尚可緩一緩,等他漸漸寬心。
當汐然說出這個話來的時候,月冥竟有一刻的出神,堪堪應下一句是,回過神來時,汐然已經走遠。
今日清晨,學院組成的探索隊便動身去了古墓。洛伊學院的暗系院落中樹蔭蔽日依舊,卻也因此顯出幾分空蕩沉寂,未得有那一人歡喜自樹枝滑下,乖巧笑着喚上一句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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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角馬步伐将停,玖言俯身掀開車簾,汐然下意識的回望了一眼古樹。起身下車之時,但見院門之前一黑鬃馬馬車相對緩緩駛來,瞧車上裝飾,好似是司族之人。
汐然早時去過躺月冥那耽擱了一陣,現下正是暗系授課的時間,如此還能與之偶遇,實在是巧合了些。汐然步行入院,司葉海趕着恰好下車,語意随意便喚了一句,“汐然族長。”唇邊帶笑,難得帶了絲禮遇的客氣。“昨日聽聞汐族大執事同那入侵的聖魔導交手後兩廂俱損,不曉如今大執事情況可還好?”
“尚可。”對待司葉海,汐然慣來是疏離冷漠态度,而司葉海也差不多習以為常。
“族中出了如此事端,汐然族長昨日确然算是極忙的了。”微微一頓,原本平和的語氣亦有微妙的變化,“不過一日間便将所有事處理妥當,族長委實不愧是隐族中的第一人,天資甚佳。那群期待着大執事倒下,汐族便會氣力大損的鼠目寸光者,倒顯得着實可笑了。”
話至此,汐然卻無太大的情緒變化,不溫不火道了句,“司公子,有話不妨直說。”能淡定應對,不過是因為司族族力全然不能對汐族構成一絲的威脅,他即便是惱羞成怒了要過來撕破臉,大不了兩族争鋒,總歸他才是忌着的那方。
“鳳紋水晶石礦,司族調集一城的兵力都未能守住,只能眼睜睜的看其莫名消失得無影無蹤,損去一隊精英暗衛而連對方的模樣都未能弄清楚。”司葉海莫名笑着,“至于那名聖魔導,汐然族長不也斬殺得果決麽?這麽說來,我卻有些不敢同汐然族長再為敵了,不如帶着司族投靠汐族如何?”
這番話倒是讓汐然有些茫然的,聖魔導與鳳紋水晶石礦一事,皆該是無人知曉才是,桑止已經将消息都封鎖了的。
“汐然族長,不是有一異世禁忌的卷軸麽?人皆道得卷軸者才能避免晨曦祭司所預兆的百年後末日浩劫,真是何等的幸運。”見汐然久久不語,司葉海繼而漫不經心道出讓汐然心驚的話語,“有人妄想着将之奪來,我卻以為奪來不如依附。我有自知之明得很的,若汐然族長願意接受,我自為附庸任憑差遣。”
卷軸,聽此二字,不單單是汐然,連同靈竅之中的小倉鼠亦是心中一震。此物竟還有可循的蹤跡留藏在外,甚至已經被人找到了汐然身上!相安十多年之後的平靜徹底告破。
“你自哪處得的消息,有關異世禁忌卷軸一事。”心中雖然焦躁,但在完全不能信任司葉海的境況下,汐然也只能不急不緩的問上這麽一句。
有風咋起,暗系學院之內遮天蔽日的樹蔭擺動,發出莎莎的樹葉摩擦的聲音。
司葉海啓唇,眉梢稍顯輕浮的笑意尚還清晰着,整個人卻徹底僵持不動了,連眼神都靜滞,一聲未能發出,院門邊的附着藤蔓的冰棱就那般毫無預兆的刺入了其心髒,穿透。血液突起,濺射在汐然的衣擺處。
樹影之後有人影閃過的蹤跡,可汐然卻并未起身去追,尚未褪去驚訝的目光停留在司葉海停滞的唇型上,面色沉重。
司葉海臨死之前,恍似在說一個字,“宸?”
……
莫名其妙的異變,司葉海之死引起了整個隐族族氏的關注,司族尤為暴動。後是洛伊學院院長出面,以鏡面再顯之能洗脫汐然殺人的罪名,免去兩族之征戰。
饒是最後的相安無事,也是費了一番周章的,桑止那段時日往洛伊學院跑得勤,接連兩三日都不見其好生休息過。而他當初接到此棘手事務後,見着汐然後的第一句話卻是,“主上可有傷着?”
如此,汐然緩緩一笑,桑止他同大執事性子果真是愈發的相像了。
往後的一段日子,依舊是平靜。并非汐然冷漠,絲毫未在意司葉海在自己面前被生生奪取性命之事,而是在此整個隐族族氏都莫名處于一種對汐族戒備的狀态中時,怎樣的舉措都太過于危險。
司葉海臨死當時在場的不過汐然玖言與司葉海三人,逃匿的殺人者身份未明。但關鍵之處是,汐然同司葉海修為有較之懸殊的高低,司葉海被當場瞬殺,用的是七階的魔法冰附刺,冰系。而汐然給出的未作相救的解釋是未能來得及反應。
汐然當時是處于因司葉海提及卷軸之事的震驚之中,确然是未能來得及反應,亦是因為沒能想到,可相信此話的族氏卻寥寥可數。
這幾日,汐然只偶爾走幾趟學院正常的上課,爛攤子皆由桑止來處理。外界的人雖然對她微有側目,但顧忌汐然族長的身份始終未能有人敢正面的對她質問什麽。
鏡面再顯術的結果公布之後的那日,汐然首次走了一趟大執事那。
玖言自然是跟着,事實上,他幾日來幾乎一直保持着同汐然半步遠的距離,形影不離。汐然想着,若當初被暗殺的對象是她,反應不及下,她的下場應該比司葉海好不了多少。遭遇此等讓人想起便後怕的事,玖言作為一名守護的妖仆,會比平常敏感也是尋常。
汐然猶記得玖言那時默然垂首,凝着她衣擺上濺上的血跡,碧眸之中似淵沉寂,隐匿道不出的複雜情愫。
此回去大執事那僅是尋常的探病,幾番閑談下來,大執事亦未提及其他的事端。月冥的意思是讓他安心的靜養,汐然不會說什麽貼心的話語,一本正經的将最近功課的進度交代了。好似上輩子給父親交成績單的孩子,拿眼角不動聲色的關注着澤骞的神色,若得到滿意的神色,便打心底的歡喜。
澤骞始終是含笑的,但饒是如此也消減不了分毫眉宇間淡淡的嚴厲。汐然也從未真正得到過他露出的首肯神色,即便已然被稱作隐族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
故此,汐然退下的時候稍有些垂頭喪氣,踏着月光神色蔫蔫的往梧殿走着。
走着走着,驀地一頓,回身時恰好撞進緊跟着的玖言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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