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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雨不理他,李驕陽就只能跟申翼玩,申翼自己玩游戲還行,跟李驕陽一起玩肯定會一會兒說他這兒不好一會兒說他那兒不對,總之就是沒個好。菜雞雖然影響別人的游戲體驗,但是他自己會追求自己的游戲體驗,所以李驕陽玩的并不開心,再兩把過後,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兒就說不玩了。

不玩游戲,那當代青年的居家生活可就消失了很大一部分樂趣。申翼問李驕陽:“你那個什麽國産漫畫研究的怎麽樣了?”

李驕陽說:“還行吧,最近跟平臺接觸了接觸,你說在萌圈裏做個分發怎麽樣?就是接口的事兒,把其他平臺上的漫畫拿過來發,我們有流量。”

“但是你沒有轉換率。”申翼說,“現在漫畫市場的付費做的還行,白看的,我看不靠譜,也意義不大。我倒是覺得,國産漫畫算是和我們的繪畫特色比較貼近的一項,就目前的平臺而言,他們能缺多少流量?你能給倒的他們靠自己照樣可以。國漫缺少的是更多的外圍曝光資源以及衍生帶動。靠作者,不行,漫畫作者大多……嗯……”申翼想了想,用非常個人感官的句子來形容他所知道的一些漫畫作者,“多多少少有點藝術家情懷,不管自己畫的好壞,心氣兒肯定是有的。就算不說這個,創作者也應該和市場運營分開,要不然容易把自己搞瘋逼了。至于目前的漫畫運營,也都是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摸索,除非是像鵝廠那種體量的平臺,能夠形成非常完整的IP孵化鏈條,其他的就吹逼吧。這事兒,終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是這個意思。”李驕陽說,“從漫畫到動漫化,再到影視劇開發,加以配套的游戲啊小說啊……這麽一套弄下來,沒點資本真是分分鐘搞砸了。你怎麽看呢?關于合作的具體方向?”

申翼思考片刻,說:“我們可以承擔衍生這塊,做小學生市場可是我們的強項,撬不出錢來沒關系,數據弄的熱鬧,找人給我們買賬不就行了?”

李驕陽順着申翼的話去想,他站起來在客廳裏走了兩圈,似是想到了答案一樣的跑到沙發前坐下,對申翼說:“我覺得前期可以不要錢去做,資金轉化成版權權利讓漫畫方讓渡出來一部分。還有,我們能做C端,引導UGC創作,那麽也就能做B端,讓同人反哺原作,導流數據,從而拿這個成績去談商業合作,讓品牌買單。正巧我之前接觸了一些品牌,他們也有點想進軍二次元,看看有沒有熱門作品搞聯名款,只不過就是他們沒人懂,怕一腳踩坑裏,所以非常謹慎而已。而我們也從之前的二次元營銷案例中積累了一些經驗……”

“你這兩手一倒還真是空手套白狼。”申翼評價。

“哪裏哪裏,混互聯網圈空手套白狼這套還玩不轉,都不好意思出門。”李驕陽說,“我就是腦補的好,具體怎樣還得到時候再談。畢竟成功案例太少了,缺少說服力。”

申翼說:“這也是大多數國産IP面臨的困境。我想,也許我們正處在時代的變革中,市場急速發展帶來了暴利,行業會從高紅利再到混沌爆炸,再趨于規範冷靜。太多人都想賺第一波錢,但是真的挺難的。”

李驕陽說:“畢竟錢難賺屎難吃。”

申翼敲了敲李驕陽的腦袋:“你就沒點好詞兒?”

“這畢竟就是生活。”李驕陽說,“周一跟強哥開個會合計合計吧,然後我出去商務一發。”

“你?商務?”

“就是陪人喝酒聊天吃飯蹦迪啊。”李驕陽說,“你們一群死宅來的了這個?”

申翼跟人出門社交都是很有格調的,俗稱裝逼,蹦迪這種事兒他還真的來不了,于是幹脆搖搖頭,叫李驕陽自己去折騰。

周一,例行開會,張春強對于這個設想倒是沒什麽意義,不過這一看就不是什麽搞個小活動啊那麽簡單的事兒,還是得從長計議。

三人從樓上下來,李驕陽看着佟雨空着的位置問張春強:“人呢?”

“今兒請假。”張春強說,“說是有事兒。”

李驕陽問:“他說什麽事兒了麽?”

“說是私事兒。”張春強說,“你有事兒?”

“我沒有啊,我找他能有什麽事兒?我就是覺得好奇怪啊。”李驕陽擰着眉頭說,“我靠,不會真是談戀愛去了吧!”

“啊?”張春強很驚訝。

申翼說:“別聽他瞎說。”

李驕陽念叨着“奇怪”,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樓人剛來的差不多,大門就開了,是景韻,不知道大上午的又出去做什麽。她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朝着衆人眼神示意打了個招呼,又蹑手蹑腳的去了地下室。

“回來了?”貝卡先跟她打了個招呼。

“嗯。”景韻點了點頭。楊碩和王怡然只是看了看她,沒有搭話。

“怎麽樣?”貝卡繼續問,“編輯什麽意思?”

景韻說:“編輯覺得還行,就是……”

“什麽?”貝卡對于景韻的大喘氣有點不耐煩。

“就是她覺得現在的劇情有點不夠緊湊,一味的搞笑劇情也讓讀者乏味了。”景韻說,“所以……數據開始往下掉了。”說罷,她嘆了嘆氣,自言自語的說,“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辦了,她今天話雖然說的委婉,但是我也能聽出來,要是還沒有起色的話,可能要面臨腰斬了。”

貝卡拍了拍景韻的肩膀,象征性的安慰道:“沒關系。”

“我就說畫彩漫迎合市場也沒好結果吧。”楊碩加入了話題,他習慣性的先推眼鏡,說,“彩色條漫有什麽好?太幼稚了,不畫霸道總裁瑪麗蘇根本沒辦法出頭。我之前的編輯就跟我說過,說我這樣畫黑白漫畫的人少了,畫的再好,沒人看沒市場也是白搭。可我就是堅持啊,我畫的牛逼,還不是有人看?不是我說什麽,要是我去畫條漫,我早紅了!我還在畫黑白漫畫就是因為這是我的夢想。你看你,畫條漫把自己弄的四不像了吧?”他言語之間有點小嘲諷,景韻心情不好,也不願意理楊碩,只是垂着頭。

楊碩與王怡然合作的宅系漫畫叫《萬物皆可娘》,基本上就是生活中很多物品娘化之後的混戰故事。裏面各種禦姐蘿莉任君挑選,在某家漫畫平臺連載,起初連載的時候熱度還不錯,這讓楊碩有了點被人稱為“大大”的底氣,不過随着其他漫畫作品的增長,現在這部作品就在中游梯隊徘徊。

被後來居上的滋味并不太好,特別是整個漫畫圈一下子就變成了彩色條漫的世界,那些熱門強推以及收益排行榜的上游都被這些漫畫占據着,楊碩心裏非常不爽。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要是自己去畫彩漫早就紅了。但是他從來沒有動手去做過,除了每天必要的工作,閑暇時間就是去排行榜上轉悠一圈,品評品評這個不行,嘲諷嘲諷那個難看,還有就是跑去自己的一個作者群裏聊天兒扯淡。

這個作者群裏都是一些比較有年頭的漫畫作者,朝聞工作室其餘人也都在裏面,只是說話多少各有不同。這群裏有能叫得上名字來的漫畫家,也有剛入圈不就的小透明,人不是特別多,但是抱團抱的很緊。

大家接觸時間久了,各自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脾氣秉性就容易趨同。群內還有一位漫畫家,出道時間真的很早,屬于那個混沌時代的大大,只是後續沒有再跟進,人氣也就不如從前了。他跟楊碩等人玩的不錯,總是在群裏聊天,他們一出現,其他小透明就只有圍觀“大大”的份兒,聽大大的教誨。

聊着聊着,就容易激動,容易上綱上線。有時候會抨擊讀者不懂欣賞沒有審美,成天到晚看屎一樣的玩意兒,那個誰誰誰,畫的什麽東西啊,竟然能那麽火,真是沒天理。有時候就會抨擊市場潮流,說現在就是低齡化導致彩色條漫猖獗,這代人完蛋了。有時候會突然版權癌上線,說自己被盜圖啊,無授權轉載啊,黑心盜圖網站怎麽不早點去死,自己的藝術作品就這樣被無恥玷污了……聊些好的內容也是有的,比如某大大說自己的漫畫已經在接觸影視方,衆人一起出來仰望大手,可是再那之後,便再也不會聽到任何落地消息。

他們自認為是一個時代的大作者,可事實上,不過就是一群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只能互相抱團取暖的老透明罷了。要說紅,頂多算是“哦,聽過”的水平,遠不及那些火爆IP叫出來響亮。要說低調,也不如一些剛入門的新人來的謙虛。他們就是卡在這個尴尬的位置,習慣性的用前輩的身份去壓後輩一頭,教他們好好做人,然後再看着那些熱門作品風涼的說一句“我只是不迎合市場罷了……”

一個人散發這樣的能量,那麽還可以被拯救。一群人抱團兒散發這樣的能量,那幾乎就等于泥潭了。

景韻一開始也畫過黑白漫畫,只是市場不景氣,她在完結了那個短篇作品之後開始嘗試彩漫的創作。那是一部名為《星期八》的日常搞笑漫畫,讀起來輕松有趣,編輯也非常寄予厚望。不過事與願違,這部作品一直連載到現在的數據都不溫不火,逐漸的也喪失了許多推薦位,變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一直到今天,她的編輯跟她約談,聊天的氣氛輕松愉悅,但是這背後的道理景韻都是懂的。她需要作出一個選擇,是要改變作品,還是堅持自己原本的想法。這讓她非常糾結,她開始懷疑自己偏離大衆審美,每天只有少的可憐的一些讀者願意給她留言,這些名字從漫畫連載的前期一直到現在只留存了一些,鮮少有新鮮血液加入。

創作是個漫長艱辛的過程,景韻也不記得有多少個夜晚熬夜趕稿,一個瘦弱的女孩伏案工作,看着那些熱鬧好笑的劇情,卻總是容易哭出來。她一個人從家鄉來到北京,住過地下室睡過多人宿舍,最難的時候她甚至白天需要出去打工賺錢養活自己——其實一直到現在,日子過的也不算好,租用的地下室是李驕陽人好沒跟他們收錢,漫畫的收益有一些,不過很少,頂多就是維持她的正常生活,叫她不用一天三頓飯縮成一頓飯吃,還只能吃泡面。

人在小的時候喜歡做夢,那時都會好言壯志的說長大了要給爸爸媽媽買大房子,買大汽車,然而長大了才知道這句話是多麽難以實現,自己可以安慰自己去慢慢拼搏,但是父母會衰老,他們是否等的急這樣的拼搏呢?

當景韻意識到養活自己很難,甚至都沒有餘錢補貼自己的家庭的時候,她就覺得惶恐,覺得生活壓抑,睡覺時甚至不希望第二天睜開眼睛。因為睜開眼睛之後就是無盡的更新,那些如同塵埃跌落大海一樣,無聲無息的更新。

一個夢很輕,可惜生活很重。

“這件事情,我再好好想想吧。”景韻說,“下周的工作量還沒有完成呢。”

她默默的打開自己的電腦,打開繪畫軟件,看見右下角的閃動,是那個群裏開始說話了。

一天的中午,是這群作者們開始起床的時間。有人冒泡,問問大家今天畫畫了麽,然後某位大大懶洋洋的出來說還沒呢。這位大大手裏有個最近還算有熱度的條漫,提問的人就順勢開玩笑的跟哪位大大催更了一發,說自己還在坑裏蹲等呢,求更新。

豈料這位大大忽然口氣大變,完全就不是剛才那副剛剛起床的懶散模樣,而是有點不太高興的說,每一次更新我都需要仔細的思考劇情,我要對我自己的作品負責,能不能不要催了,難到是我故意拖更麽?你也是畫漫畫的,難到不知道我們畫漫畫的都是靠犧牲自己的健康和生活來更新的麽?我要是能更肯定更了!

他跟打嘴仗一樣一句一句不間斷的往外發,群裏都沒人說話了,就聽他一個人開始唱高調。

景韻看了兩眼覺頭疼,心裏也覺得有點委屈和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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