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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佟雨知道大半夜的還能碰見這倆人,他肯定不會選擇來這邊兒看看。他一雙眼睛盯着李驕陽,自己卻不知道怎麽回答李驕陽提出的問題。

“說話呀!”李驕陽見佟雨的臉色不太好,心裏有點着急,“出什麽事兒了?”

“沒什麽事兒。”佟雨小聲說。

李驕陽問:“你不是要去一段時間麽?怎麽這才一個禮拜就跑出來了?還黑燈瞎火的……別說你們出來郊游啊,我可不信。”

“你說吧。”申翼拍拍佟雨,“這裏又沒外人。”

“我……”佟雨低下頭,非常沮喪的說,“我沒通過試訓,被退貨了。”

“啊?”李驕陽和申翼二人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佟雨滿懷雄心壯志的去了俱樂部那邊,之前大家在線上玩的不錯,俱樂部對佟雨表現出了相當大的興趣,佟雨也認為自己職業生涯第二春可能就要到來了。有了之前失敗的經歷,佟雨當然不認為他去了就能打上位置,也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一種他是沒想到的,就是短短一周的時間,他就被退貨了。

理由非常簡單,他不适合這支隊伍。

沒有否定他的能力,沒有否定他的技術,也沒有否定他這個人。但是這個答案給予的結果卻更為致命,他沒什麽不好,只是不合适。這個答案也叫他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在短暫的大腦空白之後選擇默默離開。

臨走的時候,隊上的教練跟他出來了,他送佟雨走到車站,不長不短的一段路裏,教練只是問佟雨自己覺得職業選手真的于他而言是很好的出路麽。

佟雨茫然。

到終點時,教練跟他擁抱了一下,笑着跟他講,年輕人,未來的路還很長。

佟雨只顧得上傷心和自我懷疑,哪兒還看的到什麽未來的路。

俱樂部的位置距離他住的地方很遠,折騰一路回來已經是這個時候了,他沒有選擇回家,而是背着簡單的行李,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小別墅。

他沒有衣錦還鄉意氣風發,而是灰溜溜的在一個毫無異端的夜晚回來了,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在這裏的每一個人。他走的時候拍遍了所有人的肩膀,像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樣。事實卻告訴他,麻雀永遠是麻雀。

佟雨想逃走,就跟他之前從上海逃走時一樣,讓李驕陽他們誤以為自己在職業圈發展的很好……他動了這個念頭之後,心想着這一眼興許是自己最後一次看一看這個令他感到開心和幸福的地方了。

沒想到能碰到李驕陽和申翼。

“吃飯了麽?”李驕陽看了看時間,自言自語說,“就算吃了這個點兒也該餓了吧,走,咱會屋裏弄點吃的先。”他抓着佟雨的胳膊折回辦公室裏,佟雨有些抗拒,李驕陽說:“我餓了,陪媽吃個飯。”說完給佟雨拽走了。

佟雨一個成天坐電腦前玩游戲的小宅男,也就游戲裏跟人互噴的時候口舌淩厲不落下風,現實中哪兒是李驕陽這種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男人的對手。

申翼跟在他們身後,本能的覺得今晚不會好過。

吃宵夜撸串兒基本上是入夏之後的定番,李驕陽點了一堆,還叫了點啤酒,這會兒已經不是用餐高峰了,外賣小哥很快就把食物送到了。

小別墅的頂樓有天臺,支了桌子椅子供大家休閑娛樂,只是夏天他們嫌熱嫌蚊子多,幾乎沒什麽人上來。

“回頭應該往這兒放個烤架。”李驕陽指了指天臺一角,“晚上還能搞個篝火晚會。”

“你做夢呢?”申翼說,“還篝火晚會,升起來一點明火你看物業不扛着滅火器給你滅了?”

“我這不就這麽一說麽?來來來,吃點肉。”李驕陽把肉簽子分給申翼一點,又分給佟雨一點。從進這個屋開始,佟雨就沒怎麽說話,心氣兒不高。李驕陽當然能理解佟雨,他一番表演只是想先活躍一下氣氛,叫佟雨不要那麽悲痛,然後找個合适的切入點适當詢問佟雨起因經過。

沒想到申翼這會兒表現的比他還直球,迎頭便問:“佟雨,怎麽回事兒,說說吧?”

“這有還有什麽好說的。”佟雨說,“技不如人。”

“那你以後呢?”申翼給他開了個啤酒易拉罐,“還想繼續試下去麽?”

佟雨接過來,氣泡還在發出滋滋的響聲,他的目光下垂,搖搖頭:“不知道。”

“我覺得你要是喜歡的話,那就再試試。”李驕陽安慰他說,“這一家不行就下一家,總會有欣賞你才能的人的。”

佟雨擡頭看向他:“可能我真的沒有打游戲的天賦吧。”

“怎麽會?”李驕陽說,“你那麽厲害,一神帶四腿呢!”

“厲害的人很多。”佟雨說,“我又不是沒見識過職業圈。哎,其實我早該想到這次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了,哪兒有什麽鹹魚翻身這種故事?真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讓你們看笑話了,我是不是很蠢?”

“有機會就是要去嘗試的,哪兒有什麽蠢不蠢?”李驕陽說,“你喜歡打游戲,并且為成為一名職業選手而努力過付出過,結果又不是你能控制的,這怎麽能是笑話呢?”

佟雨自嘲道:“一個沒有腿的人卻想成為短跑冠軍,不被人嘲笑才怪。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是想安慰我,好意我心領了。我很好,并且認清了現實,以後不會再犯蠢了。”

他有點拒絕交流,似乎話題就要到此為止了,李驕陽無奈的看了一眼申翼。申翼沒說什麽,只是拿着手裏的啤酒跟佟雨碰了一下,說:“點了這麽多東西,吃完再走。還有……”他看李驕陽,“下次能不能點馬路對面的那家?他家的肉串比較大。”

李驕陽心說你怎麽回事兒?這是多麽傷感的時刻啊你竟然還在想誰家肉串比較大?真是郎心似鐵。

三個男人吃東西不在話下,佟雨這一整天都沒怎麽吃飯,就算心情再怎麽低落,肚子餓了也是會咕咕叫的。起了陣風,烤的流油的肉串加上冰涼的啤酒,簡直是不能再完美的搭配,申翼和李驕陽互相扯皮了一會兒當下酒菜,地上的啤酒罐就空了一半。不知不覺間,佟雨就有點眼神渙散了。

他不常喝酒,随便喝點臉都紅了。

“話說,你除了打游戲,還喜歡做什麽?”申翼話鋒一轉,話題的中心就又丢給了佟雨。

“嗯?”佟雨有點上頭,腦子轉的也沒那麽快,保護屏障來不及豎起來,嘴巴就先往外禿嚕了,“沒什麽,就是……就是喜歡打游戲。”

申翼繼續問:“那你有沒有認真想過,如果不能成為一名職業選手,你能做什麽呢?”

佟雨回答:“不知道,沒想過。混吃等死吧……随便找個工作,就這麽湊合湊合過了。”

申翼笑道:“我覺得,你看似對自己的目标非常清晰,但實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呢。”

佟雨沒聽懂申翼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神有點發愣。

“你說什麽呢?”顯然李驕陽也沒聽懂。

“你的游戲水平虐虐我們這些路人玩家綽綽有餘,甚至一般的高手跟你對打都沒什麽勝算。你算是平凡人當中玩游戲玩的厲害的,所以想去當職業選手是個非常自然而然的思路。”申翼笑道,“然而你沒有真正的游戲天賦,也缺乏靈性,到了職業圈子裏,像你這樣兒的人連看飲水機的資格都沒有。其實你第一次的遭遇本該早就叫你明白這些的,第二次,依我看,純粹是浪費時間。據我所知,競技體育可不相信努力不努力這種鬼話,資質平庸的人就算再怎麽努力,也還是不行。”

“對!你說的沒錯!”佟雨說,“我就是不行!”

“是啊。”申翼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你确實不行,沒辦法成為職業選手,不要試了,試多少次都是這個結果。”

他這句話說的語氣輕佻,但是非常刺激人,尤其是對一個剛剛铩羽而歸的少年來說,這是多麽的不留情面啊。

佟雨雙手握成拳頭,像是在極力忍耐。自我否定是一回事兒,被別人否定是另外一回兒事兒。自我否定通常都帶着一點點的矜持,如同給自己留了最後一絲絲面子一樣,自己都把自己打入塵埃了,那麽別人也就不好再說些什麽太過分的話了。可是被別人否定,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仿佛被印證的真理甩到了自己面前,把自尊撕成碎片。

“話也不是這麽說。”李驕陽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想要打個圓場,申翼卻趕在他前面反問道:“那要怎麽說呢?無論包裝的多麽好看,廢物點心始終是廢物點心呀。”

“小鳥……”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佟雨騰的一下就站起來了,不光臉頰是紅的,連眼眶都紅了,非常大聲的對申翼吼道,“我不行我沒天賦我是個廢物我成天只會做白日夢!你滿意了吧!”

李驕陽也站了起來,他拉了拉佟雨示意他別太激動,申翼非常平靜的擡頭看向佟雨:“我滿不滿意的怎麽了?你又不是我兒子,以後又不會掙錢給我養老,我只是說出一個事實而已。”

“……”佟雨氣的發抖。

申翼繼續說:“你真的了解你喜歡的圈子麽?是不是在你的概念裏,只有成為一名職業選手才算是進了電競圈?”

“不然呢?”佟雨氣哼哼的反問。

“那你可真是非常膚淺。”申翼說,“我是個外行人,連我這種外行人都知道一個圈子的形成以及良性發展,除了諸如職業選手這種充滿光環的必要角色之外,還需要很多的分工角色才能夠維持下去。教練、解說、戰隊經理人、運營、商業推廣、撰稿人、視頻制作……哪一樣又不是圈子裏的必要角色呢?你光看的到職業選手這一項麽?”

佟雨大聲說:“可是成為職業選手,是我畢生的夢想!”

“但是你不行!”申翼也大聲回答他。

佟雨“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诶诶诶,別哭別哭。”李驕陽忙用手給佟雨抹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別哭呀!小鳥也不是要故意怎麽樣你的……”

“嗚嗚嗚……我就是沒天賦,我打不好游戲……”佟雨邊哭邊說話,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我回家種地去好了……”

申翼心平氣和的說:“在你的認知裏,進入職業圈除了成為一名職業選手根本沒有別的選項。那你是喜歡職業選手的光環呢?還是真心喜歡游戲呢?你總是說自己喜歡游戲,但是從來不肯為了它退而求其次。人的能力都是各有長短的,你不能成為一名職業選手,并不代表你不能從事其他游戲相關的職業,你朝着一條沒有結果的路一直走,走不通就開始自怨自艾打退堂鼓,就不能換個方向再走麽?我以為真正的喜歡是無論如何,怕是站在角落裏也要去參與,而不是發現沒辦法站上舞臺就要退票走人。”

佟雨腦子裏亂哄哄的,申翼每一句話都像是刺在了他的神經上。這些問題他從來沒認真思考過,他的腦海中确實只有一個打職業的出路,從未想過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一門心思只想成為選手,那麽別的工作要交給誰去做呢?誰去指導選手們的戰術安排呢?誰去為選手們進行明星包裝呢?誰剪輯一支又一支精良的視頻,去給那些入門的玩家傳授游戲經驗呢?想必都不會有,沒有這些人的存在,光芒四射的頂級選手興許都不知道該在什麽地方打游戲了,這個圈子也不會蓬勃發展起來,“熱愛游戲”四個字,也終将只是四個蒼白無力的字眼。

“我……”佟雨上下嘴唇一張,眼淚還在流,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或許此時此刻什麽都不應當說。

李驕陽摟了摟佟雨的肩膀,拇指輕輕的在他眼睑下劃過,濕漉漉的,月光下晶瑩剔透。他輕聲說:“小鳥說的也不失為一種選擇,大家都希望美夢成真,但是成真的人少之又少,選手們的職業生涯非常短暫,總會走到盡頭的。那麽在那之後要選擇做什麽也是值得思考思考的。在很多傳統體育項目中,選手退役之後也會從事體育相關的內容,喬丹擁有自己名字命名的籃球鞋,并且還以球隊老板的身份活躍在NBA,科比擁有自己的籃球訓練營,可以讓孩子們免費接受籃球訓練。李寧,李寧你總知道的吧,從體操王子到成為國家隊出征的品牌贊助商。職業生涯只是這個“愛好”中的一小部分,可能喜歡某項事業,就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并為其奮鬥終生吧。好了,別光我給你擦眼淚了,給你張紙你自己擦擦,要不然一會兒風吹了,臉該皺了。”

“又不是冬天!”面對标準的李式無厘頭冷笑話,佟雨還是忍不住想反駁他一句。

“差不多一個意思。東西都吃完了,回家睡覺吧,睡一覺起來,什麽事兒就都沒有了。走,媽媽車你回家。”李驕陽望向天空,今夜月朗星稀,他呼出一口氣,說道,“看來明天是個好天氣呢。”

81

佟雨并沒有很快來上班,對此,李驕陽和申翼心照不宣,畢竟少年人收拾自己的心情需要一些時間。他們也就沒有刻意提昨兒晚上的事情。

李驕陽把景韻的采訪稿全都聽寫了出來交給張春強,再由張春強重新編輯一番,寫出來的稿子生動有趣,排版還十分清晰。

“厲害厲害,果然是強哥的手筆。”李驕陽啧啧稱贊,“要不要發給景韻看一下?”

張春強說:“當然需要了,內容必須要經過對方确認,要不然出點事兒誰擔責任?”

“好,我去找她。”李驕陽拿着手機直奔了地下室,敲門進去,發現景韻并不在。楊碩以為李驕陽是來收錢的,看他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景韻呢?”李驕陽問道。

“不在。”楊碩簡單回答。

“啊?”李驕陽接着問,“幹嘛去了?你知道麽?”

“我怎麽知道?”楊碩莫名,“我這麽忙,關心她去哪兒幹嘛?”

王怡然轉身過來,對李驕陽說:“她回家了,說過幾天才回來,找她有事兒?”

“沒什麽大事兒。”李驕陽笑道,“就是跟她做了一個采訪,稿子出來了叫她看一下,既然她回家了我就線上找她吧。”他要走,楊碩忽然問道:“等等,什麽采訪?采訪她做什麽?”

“我們社區裏的采訪啊,用戶喜歡所以就做了。”李驕陽說。

楊碩表現的有點鄙夷和不屑:“她啊,能力不怎麽樣,就愛弄這些邪門歪道。有這時間不好好畫自己的更新,搞采訪能給她帶來多少個讀者呢?現在的這些作者呀,不踏實創作,成天到晚的蹦跶,這能有好作品出來麽?不紅都是有原因的。”

李驕陽對楊碩的邏輯根本無法理解,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楊碩。不過今天他心情不錯,十分不想在楊碩身上浪費時間,管他說的什麽狗臭屁通通不理,“哦”了一聲兒扭頭就走。楊碩吃了冷屁,有點不爽,為了給自己緩解尴尬,他在李驕陽走後轉身對王怡然還有貝卡說:“你們說是吧?”

王怡然說:“你管她呢?”顯然是跟楊碩穿一條褲子的。

貝卡在這個團隊裏沒有屬于自己的作品,水平也比較低,一直是做職業助理,發言的機會不多。通常這個時候她都選擇閉麥。

楊碩這口氣沒有理順,又跑去他那個小黑屋群裏說話。他知道景韻也在這個群裏,所以沒有點名說,非常風涼的說了一段杜撰的故事,其他作者也跳出來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沒有一個好的創作環境,大家都熱衷搞商業去了,有熱度有名氣才有人關注,像他們這種默默創作的,怎一個“苦”字了得?

其實楊碩明白說也不會怎樣,景韻并不會打開這個群,因為她沒時間。

那天她接到了爸爸電話,語氣非常着急,景韻有點慌,卻認真讓她爸爸冷靜說話。她爸爸說,她媽路上出了點事兒,現在要做手術,讓她趕緊回去。

景韻當時都蒙了,在問清楚沒有生命危險之後趕緊訂了最近的一班車票跑回去了。

這事兒要是從頭說,那可真是萬分瑣碎。

景韻的父母一直生活在老家,他爸單位早間年蓋了一批單位的福利房,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拖拉了好久才蓋成。這兩年二三線城市的房價也水漲船高,當年的價格連現在一半都買不了,老兩口辛辛苦苦一輩子還給女兒攢着嫁妝,這就得貸款買這套新的。好在貸款數額不像北上廣這麽可怕,一背就是三十年的債,小城市的房貸通常幾年也就還完了。

她的父母住進新房子之後,原來的老房子要拆遷,那是市裏面一片比較好的地方,這拆遷起來可就麻煩事兒多了,互相扯價錢沒完沒了。她父母心想搬都搬了,扯那點事兒沒多大用處,早早簽了意向書,确定了将來按照平米數換的戶型也就沒什麽了。後來看合同的時候,她媽發現車位前面沒寫免費倆字,跟之前協商的不一樣,裏外裏差出去一萬五千塊錢,這誰樂意?她先給對方打電話,對方還算厚道,同意備注一下,但是需要本人當場簽字,于是景韻她媽就為了這一萬五千塊錢,大夏天的騎着自行車蹬了一路。

沒成想路上就出了點事兒,人給摔了。摔的時候雙手拄地,兩個手腕子就給摔骨折了。

景韻趕回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事兒了,她媽的手術早就做完了,安靜的躺在床上,連動都沒法兒動。她進病房的時候看着自己爸爸坐在病床前,背朝着自己,佝偻着給她媽喂水,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一時間很多複雜情緒,沒有一種可以用語言表達。

景母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就出院了,骨折沒別的法兒,裏面鋼釘打上了,剩下的就是好生休養,慢慢讓骨頭愈合。只不過景母歲數大了,傷筋動骨的事情沒年輕人康複的那麽快。

一家三口回到家,景母雙手基本是廢了,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顧,景韻就留下了,幫她爸爸分擔一些勞動。

也是這個時候,景韻才發現,其實自己什麽都不會。

她不怎麽會做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都是圖方便快捷省錢,随便吃點泡面都能對付了。可她不能給她媽煮泡面,中國人好吃什麽補什麽,景母傷了骨頭,必然是得吃點骨湯之類的東西。景韻看了半天菜譜都搞不定,最後還是他爸做的飯。

她只能做做家務,幫她媽媽洗澡或者做些清理工作。景母總是表示自己沒事兒,只是手不方便,又不是卧床不起,景韻要是有工作就趕緊回北京不要耽誤了,她這邊兒有她爸爸,照顧的過來。景父也是這個意思,老夫老妻這麽多年了,不都是這麽過來的麽?

景韻就說沒事兒,手上的工作都已經告一段落的了,有點時間可以在家裏陪伴父母。

可惜她在說謊。

她的漫畫作品正在生死一線之際,她回家的時候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有跟編輯打,還是後來才跟編輯講了,編輯也深表無奈,除了出于人道主義的關懷之外,她最關心的還是景韻能不能更新了。景韻也在長達數十分鐘的沉默之後告訴編輯,她恐怕不能了,很抱歉。

這樣做的結果也非常清晰的擺在了兩人面前。編輯簡單的回應了一聲之後便不再聯系景韻了。

景韻離開了北京兩周,誰都不知道她去幹嘛了,等再回來時,她的世界已經變了樣子。

《星期八》在漫畫平臺上由編輯通知暫定連載,歸期未定。這只是面子上的話,內裏大家都清楚,就是腰斬了。平臺似乎也不打算再和景韻有什麽合作,一切都終止在了這裏。而景韻這邊呢,三次元的遭遇叫她心力憔悴,工作上的打擊也是致命的,這是兩團可怕的力量,恨不能将她撕扯成碎片。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第一次感覺到空閑,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可她沒事情做了。過度的痛苦已經讓她麻木,叫她大腦空白,本能的現實逃避。

“你也別太難過了。”王怡然站在她的背後輕拍她一下,景韻回頭,覺得自己都看不清楚王怡然的臉,只能聽她說,“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開始。”

“是啊。”楊碩說,“要不然這段時間你幫我來貼網點好了,怎麽樣?”

景韻茫然的搖搖頭。

楊碩說:“哦,你可真金貴。”

貝卡朝着景韻搖搖頭,示意她別理楊碩。

地下室裏空氣忽然變的渾濁了起來,景韻覺得喘不過氣,就想走出去活動活動。她現在不想跟任何人類接觸,從抽屜裏拿了一個貓罐頭就去了外面。

小區裏有她喂養過的貓,先前有一窩小貓,幾日不見都長大了許多,她弄了點吃的放在固定的位置,自己遠遠蹲在一邊,等着貓咪們過來找吃的。她自己也能趁着這會兒的功夫放松一下。

果然,幾只貓都來了,有大有小,景韻數了數,少了一只。她沒太在意,還是蹲在遠處看着,一只貓吃完了就過來朝着景韻喵喵叫,咬了一下景韻衣擺,咬完之後就往前跑,景韻不太理解的看着那只貓,那只貓也看她,原地叫了兩聲兒之後又跑了。

景韻這才站起來去找那只貓。

一路走去,又回到了萌圈的那個小別墅附近。那只貓站在一個下水道的蓋子附近狂叫,景韻過去一看就傻了。

透過下水道整齊的縫隙看過去,裏面趴了一只小貓,蜷縮成一團,她都來不及想這只貓怎麽進去的,但是貓毛又髒又亂,想必已經有段時間了。

景韻伸手就去拽下水道的蓋子,這東西哪兒是她能拽起來的?試了幾次紋絲不動之後,她急忙跑去屋子裏叫人。

李驕陽他們正在一樓扯淡呢,就見景韻滿頭大汗的上來求助:“請問……請問你可以幫我一個忙麽?”

“怎麽了?”李驕陽說,“出什麽事兒了?你慢點說。”

景韻把她在門口經歷的事情講了一遍,一樓衆人傾巢而動。李驕陽也用手試了試,申翼說:“這樣肯定不行,我去三樓找點工具試試。”他速去速回,帶了工具箱過來,幾個人十八般武藝施展了個夠才給那個蓋子弄開,李驕陽摸着腰把那只貓給弄了上來,小心翼翼的端看,問道:“還活着麽?”

“活、活着呢!”張春強叫道,“快送醫院!”

還好他們小區門口就有一個寵物醫院,李驕陽跟着景韻一起帶小貓火急火燎的沖了過去,把貓交給了大夫去搶救,兩個人坐在外面發愣。

“我一直很喜歡貓,希望以後有能力了可以自己養一只。”可能是太安靜了,景韻打開了話匣子,“這個院子裏有好多貓,大部分都是很善良的,給他們吃的喝的,讓他們能夠生存下去。”

李驕陽點頭:“是,這個小區裏的人都挺好的。”

“我看過了,那一排下水道根本沒有入口。”景韻說,“除非人為,否則小貓是不會掉下去的,縫隙都太狹窄了。”

“……我靠!”李驕陽完全沒想到這點,“誰這麽喪心病狂跟一只貓過不去啊!”

景韻說:“喜歡惡作劇的人太多了……哎,希望小貓可能挺過去。”

“它在我手裏耳朵還動來着,肯定沒問題的。”李驕陽說,“它就是毛太髒了,要是能處理幹淨,說不定還會很健康。”

“但願吧。”景韻陷入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夫走出來的時候兩人齊齊望去,大夫無奈的表示,送來的時間太晚了,貓又太小,已經死了。

沒人知道那只小貓在下水道裏沒吃沒喝的呆了多久,它也終究沒能堅持到最後。

孤獨、絕望、無助,這是人類才有 感情,那只貓在臨死前會有這樣的心情麽?景韻站在原地,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可是她卻沒什麽哭聲。這樣一個小小的打擊算不得什麽,她盡力了,沒能挽救一個小生命也不是她的過錯。但是,她之前經歷了那麽多,許多東西附加在這一刻,叫她的情緒徹底崩塌。

景韻覺得自己非常沒用,一事無成,既無法照顧家庭,又無法安頓好自己,甚至連一只貓都救不活,她還會做什麽呢?

李驕陽的手掌懸空在她的肩膀上方,不知道是該落還是不該落,景韻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說:“我沒事,就是有點難過。”她看向醫生,“謝謝您,大夫。”

大夫也表示遺憾,幫助他們聯系了寵物火化。兩人去時還抱有希望,回來時手上僅剩下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我感覺你的狀态很不好。”李驕陽并肩與景韻走在小區的路上,“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是的。”景韻點頭,“但是我不知道怎麽說。”

李驕陽說:“如果你想說的話,随時都可以跟我講。”

“謝謝你。”景韻回答。

小區裏有一片小花園,那裏是夏天貓咪們最喜歡玩耍的地方,景韻依稀記得那只小貓也在那裏出現過。她想把小貓的骨灰撒在那裏,這裏有它喜歡的花花草草,還有一起玩的小夥伴,應該不會太寂寞的。

那麽小的貓,骨灰一撒就沒了,落在泥土裏甚至都無法分辨出來,景韻忽然對着天空大喊:“下輩子做一只被好心人養在家裏的貓吧!做什麽都不要做人!聽見了嗎!做什麽都不要做人!”

因為做人太苦了。

她喊的這麽用力,連李驕陽都吓了一跳,看着這個瘦小的女孩子的背影,他從心底裏生出了一種莫大的悲哀情緒。就好像是被感染了一眼,覺得分外難過。他只能推斷出景韻遭遇了什麽不順心的事兒,可到底是多大的挫折,能夠讓一個人由衷的發出“不要做人”這樣的哀嘆呢?

李驕陽在晚上送申翼回家的時候給他講了這件事,看上去這件事對他的影響還挺深刻,他講話的時候語氣都有點蔫兒。申翼沉思了一會兒,說:“我可能沒有經歷過她經歷的,但是我确實也有一段時間有過這樣的想法,萬事不順心時總會覺得做人難,好像所有的希望都被掐滅了一樣。那只小貓的死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更多的是自己心中失去了信念吧。”

“那她會不會想不開?”李驕陽問。

“我不知道。”申翼說,“不過多注意她一下總是好的。”

李驕陽嘆道:“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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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