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星光
“不用了。”他撐着那人的肩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左腿還在發抖,大概是因為止痛藥起了效果,他不覺得痛,只是小腿使不上力氣。
傅予城把他抱起來放在床上,他的臉埋在松軟的枕頭裏,呼吸不暢,卻讓肺腑都滿盈着日光微微灼熱的香氣。
他說,他今晚想留下來。
他看着窗外的雨,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江南的盛夏總是多雨,厚重的烏雲層層疊疊地堆砌,像是被揉皺的布塊,順着編織的紋絡淅淅瀝瀝地濾下雨水。
半夜窗外的天空雷聲大作,碩大雨滴噼裏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沈念在隆隆雷聲裏被自己的夢弄醒,沒夢見什麽恐怖的,就是夢見自己的腿斷了。
左腿有點痛,大概是止痛藥的藥效過了。他從床上爬起來給自己拿了兩粒藥,就着桌上的涼水吞進了肚子裏。
沙發上的人睡得很沉,修長的四肢蜷在小小的沙發裏,蓋在身上的薄毯早就落在了腳邊的地上。他扶着牆走到沙發邊,艱難地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薄毯輕輕蓋在那人身上。
這時窗外又驚起一聲雷,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翻滾而來,再緊接着閃電,一時間眼花缭亂。
深夜的空氣冷得像是入了秋,八月流火,九月伊始,江南的夏天快要結束了。
他仰起頭看見窗簾縫隙中發亮的雨和玻璃,傍晚的天氣預報裏說這場暴雨會持續好幾天,也不知道雨停後,圍牆外的木槿花還能剩下多少。
他躺回床上,心緒伴着淅淅瀝瀝的雨聲飄向不知名的地方,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夢裏的景象是上一個夢的情景再現,稚氣的男孩哭着抓緊他的手,他的左腿血流如注,熾熱的血順着路的縫隙滲入地下,在黃昏暮色裏洇染開大片大片濃郁似墨的漆黑。
後來他醒了過來,屋子裏胧着一層烏雲的暗色,他看見幾滴雨水順着屋檐滑進了泥裏。
沙發上的人已經不在了,淺灰色的薄毯被疊着整整齊齊放在一旁,他聽見廚房裏傳來碗碟輕碰的叮當聲,有人端着一碗粥和一個荷包蛋走到他面前,眼裏水色明晰像是浸滿了光。
人的感覺總是遲鈍。
教他語文的老師在多年前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散文作家,見過大城市的繁華,嘗盡人生百态市井炎涼,偶爾課上到一半的時候他也會放下課本給他們講些聽不太懂的話。
他說他這一生過得糊塗。
十歲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是似水流年,二十歲的時候學會無病呻吟些青春易逝韶華易老,等到三十歲時一回神,才發覺在這個平均壽命七十歲的國家,他已經過完了半輩子。
很多人對于自己的人生都是過得無知無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長大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老了,把夢想和青春埋在流逝的時光裏,總想着來日方長人不走茶不涼,遺憾和後悔總有彌補的機會,結果就這麽麻木着過完了短暫的一生。
他聽這番話的時候心裏并沒有什麽感觸,如今回想起他卻第一時間想到了身前的人。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少年要傾注那麽多認真和執着,固執地深陷在這段看不見未來也不會有後續的緣分裏。
但現在想來,如果這場緣分早已注定是個醒後煙消雲散的夢,那他就陪他做完這場夢。
也算是,讓他不要在這個夏天,留下任何遺憾。
————————————————
大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兩天一夜才逐漸有了轉晴的跡象。
暴雨過後,天空澄澈如洗。
已經是傍晚,溫暖的陽光柔柔地灑進房間。
老房子年久失修,有點地方已經有了漏雨的痕跡。打掃房子的時候他在屋頂的閣樓裏找到了自己很久沒用的畫筆,他想着既然閑來無事,就随手找了張白紙打發時間。
傅予城照顧到他腿腳不便,于是就自告奮勇替他把下雨時收進屋裏的花草一盆盆搬到陽臺。
他看着那個站在滿天晚霞下澆花的少年沒來由地有些走神。
十六歲,介于少年和男人,是能被稱作大人也能被當做孩子的年紀,也是人這一生中最燦爛美好的光陰。
他低頭撫平手下的白紙,削尖的鉛筆細致勾勒,湛白的紙頁上那人的眉眼逐漸有了輪廓。
他能想象,等到那人的面孔随着時間流逝逐漸褪去青澀,他的五官應當會有着刀般凜冽的輪廓,并不盛氣淩人,而是鋒芒內斂,像是匣中金刀,刀身有着模糊而溫柔的啞光。
他有些走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篤定,但他就是下意識裏覺得,眼前的人長大後應該是和想象中一般成熟的模樣,像是出鞘的刀,鋒芒畢露有着奪人的魅力。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明顯,那人轉過臉來,眸子正好和他對上。傅予城咧嘴沖他笑的明朗,那般明亮又璀璨的眼睛,在細碎的晨光映襯下,香槟般滿含醉人的熱度和光感。
沈念慌亂轉了視線,心中難言的心緒萬千湧動。或許是激動,他的手腕碰倒了茶杯,涼透的茶水澆在畫紙上,恰好浸濕了那雙眼。
“沈念?你怎麽了?”
沒來由地,他突然開始後悔當初的疏漏,一時松懈讓眼前人闖進了他的世界。
心口一陣陣發燙,他分不清究竟是不知何時深陷的喜歡還是一時怦然的心悸。
但那種難以言述的激動,卻似風刃,就這麽破開了他的層層防備直達心口的荒原。
心煩意亂。
他扔了手裏的畫筆,繁雜的心緒連同浸濕的畫紙一起在掌心揉皺。
窗外的人急匆匆地開門沖了進來。
八月的天氣本來就熱,那人的額前覆着一層細密的汗,望着他的眼裏藏着細碎流轉的光。
他心裏輕顫,匆忙低頭掩住眼裏的神色。
“沒什麽。”他起身把手裏的紙扔進了廢紙簍,指尖卻不知為何微微發麻,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要喝茶嗎?”
“好的。”傅予城瞥了一眼被扔進廢紙簍的那張紙。
在他的印象裏,沈念鮮少會有那麽慌亂的模樣,他總是溫柔冷靜得過分,就連他因為雙目失明大發雷霆砸東西的時候也不會慌張失措。
果然還是有些在意。
但是沈念并不想說,他也沒有理由去深究。
“幾個月前,隔壁的阿姨去杭城出差帶了不少特産回來,知道我喜歡茶葉所以就送了我一些當地的龍井。”沈念從櫃子裏取出了一小罐茶葉,“以前有喝過嗎?”
“有喝過紅茶,綠茶倒是沒嘗試過。”他如實回答,“北方氣候幹冷,綠茶性涼,冬天喝容易受寒,所以北方冬天還是喝紅茶為主,夏天倒是有不少人會喝綠茶。”
“那你這次可有口福了。”沈念輕笑,垂眸慢慢地把罐裏的茶葉放進紫砂壺裏,“你是第一個喝到我泡的茶的人。”
暮色漸深,溫熱的風有着微潮的舒适感。
沈念用附近山上的泉水沏了一壺杭城龍井,茶香洋溢在傍晚微醺的光線裏,入喉便是醇香的甘冽。
他沒怎麽喝過綠茶,只知道這茶香得醉人,一口喝進去齒頰流芳,沁人肺腑。
“好喝嗎?”沈念單手托腮看着他,纖長的眼尾像是染了胭脂。
他下意識地咂咂嘴“好喝。”
沈念眼裏的笑意更深了,龍井袅袅的茶香愈發濃烈。他低頭又啜飲一口,口裏的香醇還沒來得及咽下,卻聽見對方清亮的聲線在耳邊響起。
“明天有空嗎?”
他點了點頭,于是對方轉頭望向窗外明亮的光線,微垂的眼裏像是落了星光。
“夏天快過去了,你來鎮上這麽久了也沒有好好出去玩過,等明天雨停了我帶你去附近走走怎麽樣。”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