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節

,是在說大話,但教練讓我跟他做朋友,我還是對他說,那我一定要記住這個名字,你以後一定會成功的。

那年我十一,李銘十歲,上午去上文化課,下午到晚上都要訓練,繞着操場幾十圈幾十圈地跑,各種技巧練習變着花樣來,我和李銘是教練欽點的兩個好苗子,訓練課之後還有加餐,加餐過後,累得連走都走不動,有時候我有力氣,我就扶李銘一把,有時候他有力氣,他就扶我一把,更多的時候,我們肩并着肩,扶着彼此,在夕陽下艱難地挪着腳步。

癱軟在床上,頭頂着頭,商量着誰去打水,誰去洗衣服,然後罵對方幾句懶蛋。

我從十一歲長到了十六歲,穩穩比李銘高上了一厘米,我們帶着體校的足球隊,掃蕩了國內幾乎所有的同年齡的足球獎項,我們的體校叫紅興,我和李銘也成了紅興的雙子星。

這五年發生了很多的事,開心的有一些,不開心的也有一些,自從我進入體校後,我父親看我比較多,我母親很少來,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看我受苦,然後直接強硬地帶我出去,我父親也不逼她。

我十四歲生日的時候,母親決定給我個驚喜,她和父親一起踏上了過來找我的大汽車,後來……車毀人亡,我的父親和母親連一句遺言都沒留下,就直接撒手人寰了。

汽車公司賠了一筆錢,我跪在父母的墓前,我不知道我的未來應該去做什麽,以後的我該去哪裏。在我向體校請假後的第十天,李銘愣是從體校偷跑了出來,他是半夜跑出來的,從體校到我家,汽車也要一兩個小時,李銘從天黑跑到了天亮,挨家挨戶問我家在哪裏。

我蜷縮在床褥裏做着噩夢的時候,李銘終于找到了我家裏,砰砰砰地敲響了我家的門。

我打開了房門,看着滿臉滿身汗的李銘,那一幕足以讓我記得一輩子。我抱着他,嚎啕大哭,我不記得我哭了多久,李銘就任由我摟着哭着,一開始還會勸說幾句,後來他也不說話了。

我在給李銘挑開腳上的泡塗藥的時候,李銘問我,以後還踢球麽,還回體校麽。

我擡起頭,看着他帶着一點慌亂的眼睛,我說除了那裏,我還能去哪裏,當然回。

李銘咧開嘴,笑得特別嘚瑟,他說,好吧,我們還沒分出勝負呢,我特別怕你跑了,我這個第一就來得太容易了。

我好脾氣地沒反駁他,且讓他嘚瑟吹一會兒牛罷。

我們躺在一張床上,幻想着以後一起踏上更好的球場,一開始說要去省隊,後來說要去國家隊,後來的後來我也吹開了,我說我要去踢世界杯,要和貝克漢姆先生當隊友,李銘哈哈哈哈地嘲笑我,他說你比我還能做夢。

我說還是要做做夢的,萬一實現了呢。

很多年後,李銘實現了我們當年的所有的夢想,而我們之間,早已物是人非。

54.

這番過往我自然不能和沃特先生全盤托出,我怕他吃醋,姑且就用體校生涯來一筆帶過,沃特先生問我後來為什麽沒有再繼續踢球,我就說是因為自己不上進,犯了懶,沃特先生沒有相信我拙劣的借口,但他也沒有繼續詢問下去。

很多事情不會随着時間而淡忘,反而成為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一戳就疼,然而可笑的是,即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并不會後悔什麽。

但這對沃特先生并不公平,他坦誠待我,但我大概永遠無法坦誠地對待他,在他的面前,我是自卑的,有時候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第二個李銘,終有一天,他會功成名就,不再把眼光局限在我的身上。

不愛的時候可以肆意可以随意,愛上後就開始患得患失,擔驚受怕,因為失去過所以害怕再次失去,我極力控制這種微妙的心緒,卻難以抵擋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因為不安全感選擇隐瞞一些過往,卻沒想過一旦一切被迫解開,沃特先生将會怎麽想。

55.

我和沃特在這座城市裏呆了半個月,逛了逛我的小學,去了一次我的體校,但因為全封閉的原因沒有進去,我租了個自行車,栽着沃特先生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有時候碰見賣雪糕的大爺,就買兩個雪糕,靠在自行車邊吃,沃特先生吃半個,留半個塞到我的嘴裏,我一邊吃,一邊看沃特先生看着我笑,他拿着紙巾,擦過了我的嘴角,我知道如果這不是在大街上,他一定會舔上來。

離開這座城市的前一個晚上,吃過晚飯後沃特先生提議去遛個彎,我們無法牽着手,但我選擇攬着他的肩膀,勾肩搭背地往前走,我們聊着回國後的日程,沃特先生抱怨我帶他吃了太多的好吃的,回去一定要減重,我順手揉了一把他金色的頭發,低聲回應說好罷,都是我的鍋。

聊着聊着,路就走得比以往的有些遠,隐隐約約地,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王萌,我轉過了身,看見一個眼熟的人,像是以前在體校的同伴,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胖子?

那人答應了一聲,問我什麽時候回來的,又把目光放在了沃特先生的身上,我就向他介紹,說這是我朋友沃特先生,又向沃特先生介紹了胖子,寒暄幾句後,胖子愣是要喊我去喝酒,我用眼神詢問沃特先生,沃特先生捏了我一把肩膀,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胖子攔了一輛出租車,我們上了車,他又開始打電話叫人,我估摸這是不醉不歸的架勢,就用英文大概跟沃特先生解釋了一下中國傳統的酒桌文化,沃特先生笑着說,放心,喝醉了扛你回去。

那天夜裏白加啤加紅輪番上陣,我最後的意識是沃特擔憂的臉,然後後面我就徹底忘記了,喝斷片了。

第二天睡醒的時候,我躺在被子裏,已經換上了睡衣,沃特背對着我正在收拾行李箱。我揉了揉隐約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問沃特幾點了。

沃特先生頓了頓說,九點了,還來得及,你喝了床頭上的醒酒湯,然後再睡一覺。我嗯了一聲,沒想別的,喝了湯重新倒進了床褥裏。

再醒來的時候,沃特已經穿上了外套,還戴上了墨鏡,一副馬上要出門的架勢,我笑他心急回去他也沒反駁,把衣服扔給我就開始催我,我利落地穿好衣服,沃特已經拎着行李下了樓,還打好了車,安檢查證查票一切順利,我們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沃特卻還沒有摘下眼鏡,我手賤地想要去摘他的眼鏡,卻被沃特先生擋住了,我隐約覺得有點不對,但頭又疼了起來,沃特松了我的手低頭翻出了醒酒藥,我就又喝了一管,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話,困意襲來,我就又睡着了。

下飛機的時候,我的酒終于徹底醒來了,沃特先生的經紀人在機場就接走了沃特先生,據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我拖着行李箱回了我們的家,大概收拾了一下,又從抽屜裏取出了原來的手機,旅行用的手機已經沒電了,被我随意地扔進了抽屜裏。

一個月沒去牛肉面店,我去了一次店裏,順便打包了兩碗牛肉面和一些別的雜七雜八的吃的回了家,我給沃特發微信問他幾點鐘回來,但一直沒有回信,我只好一個人吃完了牛肉面。

56.

第二天早上,沃特先生回來了,他打開冰箱發現了那碗牛肉面,然後背對着我說,其實我從來都不喜歡牛肉面。

他這麽說的時候,我正在看太陽報,上面有一個很小的版面,刊登了我和沃特上傳到推特上的照片。我愣了一下,隐隐約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我放下了報紙說,沃特,你怎麽了。

沃特關上了冰箱的門,依然背對着我。他說,我要去意大利了,意甲的一家俱樂部向我的經紀人和俱樂部報價了。

我愣了一下,沃特先生的話像是一枚炸彈一樣炸在我的腦海裏,我知道沃特先生很有潛力,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家俱樂部,我以為他會去一家英甲甚至英超俱樂部,但我真沒想到他竟然要離開英國了。

然後我開了口,第一句話是問他,哪個俱樂部?

沃特先生說了俱樂部的名字,還說對方的誠意很高,過去就能輪流首發,薪金待遇也給得很好。我的大腦迅速地思考消化着他說的話,這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是的,該死的很不錯的選擇,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種惶恐的感覺籠罩在了我的心髒,他這是要離開麽,離開英國,離開我麽。

我攥了幾下手心,将脫口而出的挽留咽了下去,我說那你決定要去了麽,什麽時候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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