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節

一遍向他說着像是永遠說不完的情話。

他白發蒼蒼，他問我他是不是很難看，我親吻着他的發間，我說，我和你一樣難看，我愛你，我只怕你不再愛我。他用手拍我的後腦勺，他叫我不要亂想，因為他一直深愛着我，從他有意識開始。

我不會以為他說得是胡話，這麽多年了，我也隐隐約約有猜測，我猜他有上輩子的記憶，我猜我大概上輩子不是個好情人，總和其他人糾纏不清，我猜上輩子他也先我一步離開了我，留下我一個人，我知曉得比他以為我知曉得要多，但這只會讓我更加愛他，更加離不開他。

最後的那一天，他讓我為他換上他心儀的衣服，我打開了衣櫃，才發現是那一年，他在街道上，初次遇到我時穿的那套西裝，這麽多年過去了，西裝有些陳舊，但還能穿在身上，我們留下了最後的一章合照，他漸漸失去了他的力氣，很安靜地看着我。

過了好半天，他才說他愛我，他舍不得我，他希望我好好過。

我從懷裏取出了一把槍，他睜開了眼睛，驚愕地看着我，我扣着他的手，讓我們的手指壓在扳機上面，将槍口對準我的心髒。

我說，親愛的，你怎麽舍得，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讓我一個人難過。

我說，唯獨這個願望，我無法答應你，我要和你一起死，陪你一起走接下來的路。

西瑞的臉上露出了寵溺又無奈的笑，他輕微地點了點頭，他說，好。

我們一起扣下了扳機，血花在我的胸口綻放，我不覺得疼，只覺得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我用最後一絲力氣，掉轉了槍口，我看着他，射出了第二發子彈。

鮮紅的血液浸透了他白色的襯衫，我壓在他的身上，吻上了他的嘴唇，我一直看着他，他一直看着我，我們的血液漸漸從身體裏滲出，我們的心跳驟然停止——我們擁抱了死亡。

14.

神的選項沒有說出口，我知道我是碎片，但我願意和西瑞爾先生，永永遠遠在一起。

彩蛋4

1.

我是王萌，有着上一輩子記憶的王萌。

如果可以，我寧願我從未重生過。

2.

我還是去了體校，出于上輩子那隐秘的遺憾，我想重新在球場上奔跑，揮灑汗水和青春，我沒有和李銘做朋友，和他保持距離大概對我對他都好。

在我生日前夕，我反複強調，甚至搬出各種迷信的說法，打消了我爸媽想做大汽車來看我的念頭，他們也的确沒有來，然而七天之後，我依然收到了他們出了意外的消息，他們在廠子裏做工，機器卻出了故障，漏電事故只害死了兩個人，就是我的父母。我麻木地處理他們的後事，但這次沒有人會敲開我的門，只能靠我一個人挺過去。

3.

我回到了體校，開始發瘋練習，我不願承認我無法改變人生，我固執地認為我能夠彌補上輩子的遺憾，而這也是我重生的意義。

我沒有和李銘談戀愛，我成功進了一家中超的俱樂部，我成了當紅的射手，國奧隊的邀約兩份送了過來，一份李銘，一份我。一切似乎都無比順利，我像是真的改變了命運。

三月十六號，一個敏感的日子，一場贊助商臨時加的友誼賽，我心中總覺得哪裏不對，但還是綁好了鞋帶上了場，比賽進行到第四十分鐘，我躺在擔架上，看着被血染紅的右腳，我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我終于想起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今天，是上輩子我為李銘更換肌腱的那一天。

醫院的診斷為我的足球生涯，畫上了終點。

4.

我回歸了校園，感謝上輩子的記憶，我跟上了補習的氛圍，終于考上了一所大學。

我讀着大學，做着投資，最終小有積蓄，我辦了簽證，去了英國，試圖去尋找我前世的戀人，我碰到了沃特先生，也碰到了西瑞爾先生，但他們的身邊都有他們的伴侶，我突然意識到，擁有這份記憶的人，只有我，我還記得他們，但他們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撐起了黑色的雨傘，在大雨中獨自前行，我告訴我自己，你不要放棄，不要難過，你來得太早了，過幾年，等到時間線和上輩子重疊，你再過來，一切都會不一樣。

5.

我逃一樣地離開了英國，我拼了命地賺錢，攢夠了重新開牛肉店的錢，我一天又一天地熬着日子，我像個變态一樣地收集着沃特和西瑞爾的消息。

我重新去了英國，買下了熟悉的牛肉面，數着每一天，終于等到了我和沃特初次相遇的那一天，我擦幹淨了店鋪裏的每一張桌椅，我從天明等到了天黑，從雨下等到了雨停，但那抹金色的頭發一直沒有出現在我的視野裏，沃特先生并沒有走進我的店鋪，在那之後我又等了很多天，我終于意識到，這輩子和上輩子，已經完全不同了——

我捧着大朵的玫瑰花，想去嘗試重新追求他，我站在他的俱樂部的側門口，然後看着他和他的情人走進了我的視線裏，他們甜蜜地接吻，湊得極近，大概在說什麽情話，他們沒有看到我，沒有看到捧着玫瑰花站在一旁的我。

我該怎麽辦，我該湊上前去麽，我到他的面前要說些什麽呢？你好，我是王萌，上輩子我們有過一段，這輩子我想追你？亦或是，你好我是王萌，我喜歡你，你甩了那個你很愛也很愛你的男朋友，跟我在一起吧？

6.

我賺了很多的錢，終于有資格去參加西瑞爾的晚宴，我打扮得衣冠楚楚，我想給他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想追求西瑞爾先生。

我和西瑞爾成了很好的朋友，然後我發現他其實除了正牌的戀人，還有十多個外頭的情人。我向他告白了，我說我喜歡你，西瑞爾先生。西瑞爾反問我喜歡他什麽，金錢亦或地位？他告訴我，做他的朋友，能夠得到的更多。

我說我只是單純地喜歡你這個人，他說我根本不了解他，這謊話可笑至極。我惶恐而氣憤，将上輩子的事脫口而出，然後帶着期盼等着他的回答。

西瑞爾喝下了杯中剩餘的紅酒，他說如果你說的是假的，你不過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什麽都該忘記了，而即便你說的是真的，那也是上輩子的我和上輩子的你，我不會因為過去而改變現在，現實是，我不可能喜歡上你，你也不是我會喜歡的那種類型。

我試圖抓住他的手，懇求他給我一個機會，但西瑞爾選擇叫了保安，将我請了出去，也将我拉入了他的黑名單裏。

7.

我有了錢。

但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榮耀，失去了上輩子所有愛我的，以及我愛的人。

我不知道我重生有什麽意義，我不明白這樣慘白的生活我為什麽要一個人度過。

李銘娶了蘋果臉的金萌小姐，沃特嫁了意大利先生，西瑞爾兜兜轉轉和他的正牌情人領了證。

有時候我想否認他們是我曾經熟悉的人，我不想承認他們是他們，但我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上輩子發生的一切，或許真的只是我大夢一場，而如今的情形才是真實的世界。

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裏，我不配擁有任何東西，也不配和任何人在一起。

8.

我試過自殺，但最終被搶救了回來。

十個月後，我和我搶救的醫院的護士在一起了。

我不愛她，她也不愛我，但她腹中有了孩子，而孩子的父親是一個混賬，我們最終選擇了締結婚姻，兩個人在一起舔舐傷口，總比一個人孤獨寂寞地度過餘生要來得好。

9.

我想給這個孩子取名叫丹尼爾，但我的太太反對這個名字，最終我也沒有給他取這個名字。

世界杯的結果和記憶中一樣，我賭贏了球，賺了一筆錢，然後把錢存在戶頭裏。

我像每一個中年的男人一樣，每天忙于工作，賺錢養家，我似乎已經忘記了上輩子發生了什麽，即使無法忘記，我也要逼迫我自己忘記。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這一生我的壽命并不長，過了六十歲，我得了絕症也沒有多長時間的活頭了。

我的太太這麽多年已經成了我很好的朋友，她很貼心地照顧着我，我不會像很多人一樣，獨自一個人不得照顧郁郁而終。

10.

我終于死了。

神讓我猜，我是靈魂的碎片，還是靈魂的主體。

我說無論是碎片，還是主體，我都是我，我的選擇，我的遭遇也都屬于我。

神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他說，王萌，你真是個聰明又有趣的人。

我問他我的下場會是如何，他說你可以選擇，輪回在這一世亦或徹底毀滅。

我不願輪回在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