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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原光貴因為肩膀受傷無法繼續追捕已從購物中心撤離接受治療。醫療用自立機在幫上條當麻處理手臂上的箭傷,在把碳鋁的箭杆拔出去時大量血液湧了出來。
“監視官。”便攜終端裏傳來一方通行盡可能壓低的聲音:“讓自立機把我的通信線路和商貿中心的廣播線路連接在一起。”
“你要做什麽?不要單獨行動。”上條當麻拿出命令的語氣警告道。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幫我的話我只好和那個家夥肉搏咯。”一方通行倒是沒有任何危機感的笑了起來。
“你——!”
雖然很不甘心這樣被牽着鼻子走,上條當麻還是按照一方通行說的做了,自立機的處理速度非常快,不消片刻就完成了任務。
察覺到線路被接通的一方通行呼出一口氣——
“喂喂?石井先生,聽得到嗎?我知道你能聽得到的,有沒有興趣和一個潛在犯聊聊天呢?”
由數千個擴音設備重複放大的聲音回蕩在整棟建築內,如同悲鳴的喪鐘。
——
搞什麽……?
石井今川保持着警惕環顧四周,以防在自己分神時遭到攻擊。
“石井先生,你過去的時候,看起來很快樂呢。”
一方通行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讓男人的動作有了片刻的遲滞。
過去?快樂?
石井今川想起當初僅有二十歲的自己,醉心于與朋友們尋找在野外冒險的刺激,理所應當的接受着他人豔羨或崇拜的目光,因為他是如此的優秀,石井也是如此堅信着優秀的自己理所應當的該擁有完美的人生。
是的,一切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是什麽改變了你的人生軌跡呢?”
“閉嘴。”
一方通行的聲音不斷從壁挂音箱內傳出,每一句話都令石井感到不安,他想用十字弩把壁挂音箱破壞掉,但想到箭矢的數量放棄了念頭。
“是因為自己的狂妄自大?還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或者是——因為這個社會。”
“閉嘴——!”
是的,一切本應該是完美無缺的。
當石井今川拿到Sibyl系統給出的最終判定時,超過一半數值後附帶的字母C讓他懷疑自己是否正在經歷一場噩夢,他們崇拜的先知系統給出的最終結論是,石井今川這個人,将成為一個普通公司的平凡職員。
‘有能者做應做之事。’Sibyl系統的恩寵。
為什麽?
“石井這個人啊,說起來真是笑死人了。在大學和國中時代是我們學校最愛出風頭的家夥了,可是你猜怎麽樣?最後居然才拿到了C判定。”
為什麽?
“那可是C級判定啊。所以說不管之前的風頭再怎麽厲害,平庸的人注定就是平庸的嘛。”
為什麽?
石井曾經在醉酒後大談Sibyl判斷的不合理性,但桌上的人們仿佛聽到他在說什麽笑話一樣爆笑起來。
那一刻他似乎有些清醒了,這是個人人都把Sibyl當做神來看的社會,這是個人人都将Sibyl的話語當做神谕來遵守的社會,所以對未來心懷不甘也好、覺得無路可退也好,他們只能承受,因為這是Sibyl對人類的恩賜。
他遵從Sibyl所指的方向,成為了一家普通公司的小員工,迎娶了Sibyl為他挑選的妻子,平淡度日。
“其實也不難想象為什麽你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像你這種在過去的生活中沒有遭到一點挫折的家夥對人情交際的處理能力是零呢。發揮不出真才實幹也不願意讨好上司。所以被人追捧的生活在踏入工作崗位當然就結束了。”
嘲諷的語氣完完全全的戳中了石井今川的痛處,深入骨髓,他咆哮起來:
“我根本沒有錯!你以為造成這一切的是誰?!什麽見鬼的先知系統!什麽可以選擇最适合自己的未來?!我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憑我自己一定可以做到更好!我的一切為什麽要交給連思想都沒有的機器來評判?!色相渾濁?!只是因為工作上的一點不如意就被要求做心理檢查!你不覺得可笑嗎?!”
“哈?難道不是因為大叔你太沒用了嗎?你是被機器束縛的最卑微的家夥啊。從出生時就被定格好了該如何去生活,包括你的失敗,都是早就注定的。連自己的色相都控制不好,變成潛在犯也是活該吧?你的人生啊,不是早就脫離你的掌控了嗎?”像是覺得男人徹底暴露出的醜态無比滑稽,一方通行爆發出了尖銳的笑聲。
經過數次放大的惡劣笑聲刺痛了石井的耳膜,讓他想起無數次與學生時代朋友的聚餐上被當做供人取樂的笑柄,而他只能挂着谄媚的笑臉曲意逢迎。
不公平的世界,該死的Sibyl。
“知道潛在犯的生活嗎?我想像你們這樣的上班族應該沒有時間管那些囚犯的生活是什麽樣的吧?”一方通行背靠着油漆脫落了大半的牆壁,一字一頓的說:“正巧我的父母都是潛在犯呢,我對那裏可是再了解不過了。在四周都被安滿了攝像頭的房間裏被觀察着,只要有點過激的反應就會被打上成管的麻醉劑。沒有任何用來消遣的東西,你只能看着牆壁發呆。大多數人都是熬不到治愈的那一天就徹底瘋掉了。即便能夠被治愈,回歸社會也會被當作重點觀察的對象,只要心理指數稍稍惡化一點就又會被支配者瞄準。”
那些話恍若淬毒的刀刃,隐匿在最溫柔的音色中,一刀刀把男人心中的最後一點防線瓦解。
“現在你還覺得Sibyl是不公平的嗎?至少它還曾經給了你生而為人的權利。”
“不——!你給我閉嘴!你也是和我一樣的廢物!不要想得太天真了!被機器抹殺了存在價值的你根本沒資格說我!你們這些執行官只不過是Sibyl豢養的狗而已!你們才是失敗者!”石井今川歇斯底裏的朝空氣大喊着,試圖驅趕掉已經深埋在骨血中的恐懼。
“失敗者?失敗者是沒有未來的。你的妻子和兒女會離你而去。畢竟大家都會以潛在犯為恥的啊。不管是女兒還是妻子都不願意承認曾經有作為潛在犯的父親或丈夫吧?‘那個人的父親是潛在犯啊’當女兒被這麽在學校辱罵的時候肯定會大聲反駁‘我根本沒有那樣的父親’吧。被完全的讨厭啦。”
“你給我閉嘴!直子是不會那麽做的!我們——”
“就算家人都離開、過上了被千萬人唾罵的生活也還能活得下去嗎?沒有人會在乎你是否改過自新,沒人會相信你說的話,他們只知道你曾經是個會殺人的潛在犯。在所有人充滿惡意的視線下活着,做得到嗎——?!”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我沒有辦法!如果不是你們!我根本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石井今川用絕望的聲音怒吼着。
“走投無路?看看你的背後,是懸崖吧?只要跳下去就立刻可以解脫了。”
盡管知道不可能,石井還是反射性的轉回了頭,就像真的已經被現實逼上了岌岌可危的懸崖一般。
不想死……
“據說啊,在日本國外有一種叫做淩遲的處刑方式,就是把人的肉一片一片的從身上切下來,看這把刀很鋒利的樣子,不如我們來做個實驗怎麽樣。”
不想死。
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閑庭信步一樣一點點逼近,明明滅滅的白熾燈下,不知是什麽東西的影子劇烈的搖動着,閃爍着冰冷光芒的不知道是鏡子的碎片還是獵人手中的刀刃。
“與其這麽死掉還不如被支配者殺死好點吧?不過很抱歉,我不喜歡用那玩意兒,所以只能請你将就一下。”
神經被壓迫到極限産生的緊張感讓石井産生了怪誕的錯覺,光芒與黑暗的交界處之中似乎誕生了某種怪物,流着涎液的嘴巴大大的咧開,扭曲的表情仿佛正在大聲嘲笑他的無能。
不想死!
背後傳來的輕笑聲讓石井歇斯底裏的尖叫起來,瀕臨死亡的恐懼攫住了心髒。
在石井眼中已經化身為惡鬼的男人微笑着,手中的刀刃刺向他的脖頸。
距離太過接近,殺傷力最大的十字弩反而不能發揮作用,石井反射性的擡起什麽都沒拿的手臂,擋下可以讓自己瞬間斃命的攻擊。
血花飛濺出來,但因為服用了過量的興奮藥物石井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手臂上的猩紅色、不太明顯的痛感與極度靠近死亡的危險反而讓他的精神亢奮起來——
都在嘲笑他。
從自己心中誕生的怪物和面前的惡鬼都在嘲笑他。
要終結這一切就必須把他們全部殺死。
這樣才能獲得,重生。
碳鋁箭杆從自己的臉頰旁掠過,失去了唯一一次置對手于死地機會的一方通行抽回折疊刀,沒有躲藏與回避,像是被逼上絕路的野獸一樣轉身逃離。
獵人與獵物的立場調轉了嗎?
作為‘獵手’的石井今川全身噴出汗水,雙目血紅;作為‘獵物’的一方通行卻帶着閑适的微笑,沒有任何慌張神色。
已經完全發揮作用的興奮劑讓男人徹底失去了準确判斷事情的能力。
但可惜的是石井的眼中已經只有一方通行,只有殺戮。
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到。
殺。
石井的腦海裏思考着的事情只剩下了這件。
獵人以自己為誘餌,布置好了華麗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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