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散會的時間不能說早也不能說晚,安全局食堂內就餐的人也非常少,姑且算是昨天在辦公室耗了一晚上的上條當麻和一方通行找了張桌子享用遲來了兩個鐘頭的早飯。
“為什麽不和三系的人說?上月繪空現在有很大的嫌疑啊。”上條當麻用筷子撥弄着碗裏的咖喱烏冬面,卻因為心中的疑惑沒有一點胃口。
“你有證據證明她殺人嗎?”
“沒有。”
“她的色相惡化了嗎?”
“沒有。”
“那些項圈上有她的指紋或者寫着她是主人嗎?”
“沒有……”
“因為我的家裏養了狗所以就随便哪裏找來一條狗都說是我家裏養的?沒這個道理吧。再說到目前為止你和我也只是懷疑那個人是上月繪空,實際上我們連那個人的面都沒見到,沒有有力佐證的線索根本只會誤導人。”
“好吧。”點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上條當麻卻在夾起面的時候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個狗是真的不可能吃掉屍體吧?”
“騙人的。”
“哎?騙人?什麽意思?”
“要想讓那些狗幫忙吃掉屍體不是不可能,剛才是在騙你們,不然很多人會吃不下午飯的。不過需要三個前提,兇手心理素質夠強、有完善的處理設備和不被人發現的空間、足夠數量的狗。”說着完完全全就是在倒人胃口的話題,一方通行的進食速度卻一點沒受影響,也是令人驚嘆的一件事。
“怎麽做?”
“肢解屍體、小塊的骨頭連着肉一起煮爛成為狗的飼料,不方便處理的大塊骨頭比如股骨和頭骨單獨剔出來、用機器打碎埋起來。世界上沒有哪個人會異想天開到認為某只從自己跑過去的狗胃裏裝得其實是人肉吧,只要過程做的足夠完美,倒是個讓屍體消失的好辦法。”
單單是聽着就已經想要嘔吐的上條當麻放下了筷子:“這種事真的有人能幹得出來?分屍、煮爛?”
一方通行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很奇怪?不就是肉、內髒和骨頭而已嗎?你自己在家裏沒處理過食材?豬肉、牛肉或者雞肉和這有區別嗎?”
“不要說了。”上條當麻用力的搖了搖頭:“我想短時間之內我要吃素了。”
“這樣就受不了了?”一方通行的語氣有些失望。
“是的。考慮一下我等凡人的感受吧。”手腕上的便攜終端發出提示音,上條當麻看了下收到的消息後苦笑了起來:“糟糕。要被局長叫去訓話了,連着兩次案子被叫去兩次,不幸啊。”
一方通行做哀悼狀:“一路走好。”
“走好個鬼啦。三系那邊在抓捕千野隆一,你趕快回去和土禦門他們一起查彈藥和槍支來源。”
“好好,我們彼此都加油吧。”一方通行送上了相當敷衍了事的祝福。
——
上條當麻其實并沒有自己所表現的那麽尊重局長禾生壤宗。
雖然裏面帶着點幼稚的賭氣想法,但是自從上次被叫去談話并因為一方通行的問題發生了沖突後,上條當麻就無法再客觀理性的去看待這位自己的頂頭上司了。
不過說完全是因為一方通行使他的态度發生了轉變也不正确,更可能是因為上條當麻在禾生壤宗身上感受到了令人厭惡的自我崇拜,那種把任何人不放在眼裏、仿佛認為全世界只有自己擁有着遠見卓識卻還偏偏要裝得親切和藹的态度着實令人喜歡不起來。
“你提交上來的案情報告書我看過了。”兩手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禾生壤宗對坐在她面前沙發上的上條當麻說:“我感到非常遺憾,從上條君開始在安全局任職的兩年裏,我們對你的評價非常高,你的判斷力、責任心、正義感都是一流的,讓犯人逃走的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吧?”
“抱歉。是我獨斷專行的錯。”
“獨斷專行?可能确實是有,但我卻不認為問題出在你的身上。”禾生壤宗溫和的笑了笑:“一方通行,是不是一個非常棘手的角色?”
“但如果沒有他我們不可能确定嫌疑人。”
“沒錯,正因為我們認為一方通行這個人在社會中所創造出的價值遠大于他所帶來的問題,他才能夠被選為執行官。但是啊——”禾生壤宗話鋒一轉:“這也仍舊不能改變他是一個人格缺陷者的事實。上條君在大學時選修犯罪心理學這門課程的結業論文是以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為主題的吧?”
沒有想到自己的過去會被別人仔細調查一番,上條當麻一時驚訝的忘記回答。
“高度的攻擊性、社會适應不良、法紀功能較差、感情膚淺、缺乏良知。這些都是你曾在論文中提及的詞語,你對這種人格危險性的了解不會亞于我。”
“我想您搞錯了什麽,這并不是無藥可醫的絕症,沒必要說的仿佛碰到了他們就會死掉一樣,我倒是覺得有時候人們的偏見比這種人格障礙還要可怕。”上條當麻冷靜的反駁道。
“抱歉,我并沒有惡意,也不想歧視誰。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實,上次談話時你曾經問我逮捕一方通行後的六年中都發生了什麽,對吧?”
盡管對禾生壤宗之前的一番話有些抵觸,上條當麻卻拒絕不了她提出的新話題。
“即便是被判定為潛在犯,安全局名下的隔離設施也是在盡自己所能為這些人提供重返社會的可能性。我想社會一定不想失去像一方通行這樣的人才,所以我們用盡了所有治療方法試圖拯救他,不管是藥物還是器械、言語溝通,但是得到的結果卻非常令人難過。”禾生壤宗長嘆了一口氣,眼中真真正正的流露出惋惜的感情:“先後與他進行面對面談話治療的四位心理醫生全部犯罪指數上升,被同化成了潛在犯。他還襲擊了設施中的醫護人員和刑事科的執行官。”
上條當麻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石井今川的臉與他一片漆黑的色相。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要囚禁他長達六年之久,我們并不想剝奪任何一個人的自由,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我真的很恐懼,害怕有其他無辜的人也被變為潛在犯。”
不對,這種方法是不對的——上條當麻在心裏吶喊着。
“你無法知道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将你當做朋友,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患者最擅長的就是利用他人,他們有時候幽默樂觀又讨人喜歡,能夠很快看穿一個人想要什麽,從而解除他人的防備,但他們是極端自我中心的,不會對利用你一事産生任何愧疚。他們的雄辯才能甚至可以讓你認為被利用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上條當麻想否定她的話,但跳脫的思維卻将與一方通行重逢以來的每一處細節都與禾生壤宗的話一一對應上——利用他人、解除防備、讓被利用看起來合理、辯解和說服……
“尤其是你,上條當麻。我們不希望失去像你一樣的優秀監視官,就算被誤解為挑撥離間,我也希望你能和那個人保持距離,劃清監視官與執行官的距離,不要被不應該産生的感情蒙蔽雙眼以致失去了原有的判斷力。”
“不要失去應有的判斷力嗎……”上條當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仿佛下了某種決心一樣站了起來向禾生壤宗鞠了一躬:“謝謝局長您的這番話。我會銘記在心。”
推了推金屬邊框的眼鏡,禾生壤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你能明白就好,請繼續為安全局以及日本的未來貢獻力量吧。”
“是。”
局長辦公室到一系辦公室的這段路好像特別長,上條當麻也忘了一路上自己渾渾噩噩的的到底撞了幾個人,自動門打開的時候土禦門正踩在椅子上發怒:
“搞什麽居然讓查槍支和彈藥的來源?!連槍的型號都不知道去哪裏查啊喵?!日本的黑市有多隐蔽不知道嗎?!法令上寫着禁槍哪有賣家會和你說‘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裏沒有獵槍你可以試試火箭筒之類的’啊!再說了為什麽是查槍阿喵?!什麽時候我們的工作能和女仆咖啡廳扯上點關系也好啊喵!”
“警察和女仆咖啡廳扯上關系,想太遠了吧你。”結标淡希嗤嗤笑着擺了擺手。
海原光貴好心提醒道:“監視官回來了哦,別鬧太過了。”
“喵,阿上,被罵了嗎?”土禦門就着還踩在椅子上的姿勢和他打招呼。
“怎麽可能。快下來,讓別人看見像什麽話。”上條當麻頭疼的招招手讓他下來坐好:“你抱怨也沒什麽用,看你這麽無聊我和三系說說你跟着他們去抓千野隆一好了。”
“容我拒絕喵!”
“一方通行呢?”四處看了一圈發現人沒有完全到齊的上條當麻問。
“報告!買咖啡去了喵。說是再沒有咖啡因攝入的話會困的挂掉。”
“這是第幾罐了?這麽喝不會喝出胃病或者心髒病?”結标淡希一副見到鬼的表情。
“誰知道呢。”土禦門元春攤手。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上條當麻的視線落在了早上匆匆忙忙離開被自己随手扔在一邊的那盒薄荷檸檬茶上——好像确實是說這種茶能提神醒腦,不過一方通行會有這種養生的意識嗎?
那個嗜咖啡如命、無肉不歡、生活作息不規律到仿佛随時會猝死的家夥會知道哪種茶是幹什麽的?
被上條當麻在心裏痛斥了一番的人正巧就在這個時候提着塑料袋回到了一系的辦公室,從門口到座位的十幾步路伴随着哈欠若幹,看到上條當麻時還有點驚訝:“啊,你回來了啊。”
上條當麻點點頭算是回應。
一方通行把裝着咖啡的塑料袋放在了辦公桌上,從裏面拿出了一個裝着犬屍上摘下來的狗項圈的證物袋:“向芳川借來的。”
把到了嘴邊的‘你居然把證物袋和咖啡裝在一起’的質疑吞了下去,上條當麻問道:“借這個有什麽用?”
“查案子。這三個項圈都是用頭層牛皮中的小牛皮做的,把銘牌上的血跡清幹淨之後可以看出每一塊的花紋都不一樣,市面上的狗項圈是很多,但能用小牛皮這種昂貴材料還花這麽大力氣專門訂做銘牌的應該沒幾個。比漫無目的的查槍支型號和彈藥來源靠譜多了。”把電腦從睡眠模式喚醒,拉開鋁罐的拉環喝下一大口咖啡,一方通行轉過頭來說:“對了,那個女人和你說什麽了?”
“局長說——”上條當麻只是看着自己的電腦屏幕:“不,其實也沒什麽。”
“哦,那就好。”一方通行看了他一會兒,仿佛早就知道會這樣一般輕松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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