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好想你

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楚傾都是昏昏沉沉,分辨不清時間的流逝,每天能清醒過來的次數相當有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只知道,顧夙夜如約将他帶到了海上輪渡,安排了醫護團隊日夜守護着他,偶爾也會坐在床邊給他念一念新送來的報紙。

再也沒有了紛争,再也沒有了波瀾,似乎那些旋渦般沉淪破碎的日子都已經成為了昨日泡影。

他就如同羊水裏的胎兒那般徜徉在大海的波浪中,泥土與陸地,都成為了遙不可望的遠方。

顧夙夜不會經常待在輪渡上,他也需要去處理各地的公務,但只要聽見直升機的螺旋槳聲,楚傾就知道是他回來了。

待在輪渡上的圖書室中,楚傾一頁頁翻閱,顧夙夜多年以來的圖書收藏,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一串熟悉的腳步聲,擡起頭來,看見顧夙夜拿着一束怒放血紅的玫瑰走進來。

“一點來自法蘭西的禮物。”他将手中的花束放在桌上,極其放松地坐下來,松開自己脖頸上的領結,“我這次算是讨教了一回,他們所謂的藍血貴族究竟是什麽樣的德性。”

他接着就開始講述整趟行程當中的所見所聞,大到廣場上矗立的鐘樓,小到屋檐上飛過的白鴿,不需多言便展現出一派浪漫多情的景色。

講到半路口渴,顧夙夜朝着茶幾上伸手,正好摸到楚傾朝他遞來的茶杯,他們的手指不經意地碰觸到一起。

顧夙夜不知道為什麽當場腦子一熱,順勢就将楚傾的手攥在掌心,可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楚傾……”

楚傾的反應卻很尋常,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掌,卻不鹹不淡地說起另外的事,“顧夙夜,我眼鏡花了。”

“是度數不夠了麽?”顧夙夜迅速栖身上前,拿起楚傾放在書桌上的眼鏡仔細檢查,“要不要帶你上岸重新配一個,你……”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看清了壓在眼鏡下面的報紙标題,臉色驟然一變。

海城日報扉頁用最大最醒目的字體清清楚楚寫着——#傅宵燭自曝妻子已懷孕三個月#

冷汗瞬間從額頭滑下,讓顧夙夜的喉頭不由得凝滞,擡起頭不太敢接觸楚傾的目光,“你……知道了?”

楚傾的眼神平靜無波,卻帶着一股不可審視的力量,平白讓人覺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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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顧夙夜微微颔首,“我不是故意想瞞着你,我私心覺得這樣的消息不利于你養病,所以才……”

“傅宵燭他就是個沒有心的暴君。”顧夙夜說到這裏又不由得咬牙,“我剛帶你離開海城的那段時間,他甚至都不去找你,轉頭就和……”

他擡起頭偷偷看一眼楚傾的表情,确定他情緒穩定,之後才繼續往下說,“和你的表妹……在一起了……”

楚傾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哪怕事情的主人公一個是他法律意義上的丈夫,一個是他血緣關系上的親人。

“你不要去想這些了。”顧夙夜實在是太擔心楚傾多想,上前來順了順他的脊背,好似這樣能夠幫助他平複心情,“過些日子,我帶你上岸吹吹風,順便找名醫調理一下身體……”

楚傾轉頭透過窗戶看着一望無際的海面,心髒也如同這海水一樣冰冷,過了半晌才發出聲音,“嗯。”

顧夙夜為楚傾找的名醫,出身于林家,按照輩分大概能算作林醉竹的太爺,早已經是期頤之年,隐居在山野之中,等閑人別說見,就連打聽都打聽不到。

雖然居所不在海城,但是畢竟是要上岸,為了保險起見,顧夙夜還是給楚傾找來一張肉眼無法分辨的人皮面具,用來遮擋容貌。

戴上面具之後,楚傾就如同換了一個人,只要不開口,再也沒有人能夠認出他是誰。

在輪渡靠岸時,顧夙夜朝着楚傾伸出手來,微微抿緊嘴唇,“跟緊我。”

頓了頓,楚傾主動伸出手,這樣的舉動簡直讓顧夙夜欣喜,趕忙一把攥住,而後對着楚傾展顏笑了出來。

好似冰雪消融一般。

楚傾将擋臉的圍巾拉低一點,重新踏上堅硬的土地,幾乎是久違地從空氣當中嗅聞到春天的氣味。

林家太爺居住在高山之上,車輛沒辦法開上去,只能徒步。

楚傾走到半山腰便已經開始粗喘,顧夙夜看到這樣,索性在他面前蹲下身來,露出自己的後背,“上來。”

楚傾顧及着他身上的西裝,“不用。”

“上來。”顧夙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也不在乎見人的時候西裝褶皺不符禮節,“沒事,你我還是背得動的。”

他一個豪門貴少,竟然做起了背人這種事兒,很難不讓人動容。

楚傾微微抿緊了自己的嘴唇,晦暗的雙眸裏不知道流淌着什麽,猶豫了好久,才上前摟抱住了顧夙夜的脖頸。

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接下來一整天,楚傾都處于一種沉默狀态,爬上山拜見了林老太爺,熟料把完了脈,老爺子撚着胡須搖頭,并沒有立刻說出結論,而是要求楚傾在山上再住三天,每天清晨傍晚各把脈一次。

楚傾看出顧夙夜似乎是有話想要詢問老太爺,便自覺出去,在這清居裏到處游走,一時之間竟然成為了閑客。

經過一片竹林的時候,忽然聽聞角落裏傳來一道焦急女聲,“什麽?那姓楚的小子還在給他的便宜爹讨公道?鬧到家裏來了?我不是讓你們做的幹脆利落點,別……”

楚傾眉頭不由得一皺,用手撥開面前的竹子,快步循聲走去,想要聽的更清楚一點。

一身材嬌小的女人站在水池邊背對着他,看不清楚容貌,“要我說,他就是一個學生,就算弄死了又有誰能……”

熟料楚傾靠近的時候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枯主,發出“嘎吱”一聲。

“誰!”女人立刻機警地擡起頭,“誰在那!”

楚傾瞬間停頓在了原地。

竟然是熟人。

唐千妍面容憔悴的厲害,又因為懷孕不能化妝,完全看不出是個妙齡女子,反倒如同三四十歲一般。

她緊皺眉頭直接朝竹林的方向沖來,“誰給你這熊心豹子膽,敢偷聽我的電話……”

楚傾不願牽扯,立刻轉身就走。

然而他病體支離,疾行沖了一段就開始劇烈喘息,肺腑就如同被燒紅了的鐵絲網勒着,喉嚨深處滿是腥鹹的鐵鏽味。

而這個時候他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啊——!”

楚傾陡然一驚,再一轉身,只見唐千妍捂着小腹摔倒在地,面容痛苦扭曲成一團,“我……我……”

那一瞬間,身體本能快過了大腦的反應,楚傾想都不想就沖上前去,按住了唐千妍膝蓋上的血海穴,想要将她從地上抱起來,“靠在我肩膀上,快……”

血跡不斷從唐千妍的雙腿中間流淌出來,甚至浸濕了楚傾的衣襟,但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人命要緊……

雜亂的腳步聲緊接着就響起來,下人們四處找尋,“夫人!夫人你在哪!”

一道低沉而渾厚的聲音夾雜其中,“妍妍?”

只這一聲,就讓楚傾冷汗狂流地定在原地。

唐千妍看到了那道高大身影,就如同呼救一般,“宵燭——!”

眼見着熟悉的身形越走越近,楚傾手軟腳軟,踉跄着後退,心髒狂跳。

傅宵燭撥開面前的竹子逐漸走進,一雙眼就如同狼眸一般閃爍着不善的意味,緊緊盯着面前身形瘦削的男人。

“你是誰?”

一句詢問出口,楚傾這時候才想到,自己臉上戴着面具。

他手指讪讪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心道好險。

唐千妍已經哭成了淚人,手指着楚傾不住哽咽,“是他——!”

“是他推倒了我——!”

楚傾的腦子轟然炸開了。

而這個時候下人已經循聲找來,從四面八方将這裏包圍,“傅董……夫人……”

“把夫人帶走。”傅宵燭就如同狩獵一樣步步逼近,面色不善地端詳眼前的男人,“你到底是誰?”

楚傾想要解釋,但是這個時候他萬萬不能張口,否則傅宵燭定能當場就認出他。

但是不解釋又該如何脫身,他要怎麽才能擺脫傅宵燭……

“我是不是認識你?”傅宵燭這時候已經站在他面前了,高大的身形直接擋住所有光線,投射下來的陰影極具壓迫感,“你……”

說話間,他就伸手朝着楚傾臉上摸來。

楚傾倉皇矮身躲過他的手,但是身後也沒有退路,只能在竹林裏不斷閃躲,卻自始至終都無法張嘴。

傅宵燭已經察覺不對勁了,更加執着,“你不說話是怎麽回事?來人啊,給我把他……”

這個時候背後忽然響起一聲呼喊,“青先生!”

楚傾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扭頭一看竟然是顧夙夜,眼神裏明顯透着焦急,“你怎麽在這裏,快跟我……”

“顧董。”傅宵燭雙手插兜站在原地,看着顧夙夜露出個微妙笑容來,“好久不見。”

“傅董。”顧夙夜擡起頭,回以微微一笑,“別來無恙。”

他們眼神相撞在半空,你來我往似有數不清的機鋒,然而顧夙夜不想跟他過多糾纏,拽着楚傾就要走,“天快黑了,我們……”

熟料楚傾的另一只手也猛然被人攥住,傅宵燭當仁不讓地看向顧夙夜,“抱歉了顧董,他沖撞了我夫人,可不能就這麽輕易走了。”

顧夙夜皺起眉頭,面色不善地凝視着傅宵燭,“傅宵燭,你別太過分。”

傅宵燭也不遑多讓,同樣緊盯着他,“顧董總得把他姓甚名誰說清楚。”

“他叫顧青。”也不知道是僵持了多久,顧夙夜才微微松口,“是我本家兄弟,自幼患疾,口不能言,而且向來小心謹慎,想必沖撞貴夫人的另有其人,還請傅董查清楚了再說。”

楚傾被他們一左一右拉扯着,倒真像個口不能言的提線木偶,場面一度非常窒息。

就在這時,下人們再次通報,“董事長,不好了,夫人她……”

“流産了……”

命運的巨錘再一次咣當砸下,讓楚傾就仿佛是無力一般,深深閉上自己的雙眼。

聽到這樣的消息,傅宵燭更不可能放人了,直接讓保镖動用蠻力,将楚傾給綁架去了正屋,而顧夙夜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只是這次上山,沒帶幾個人,未免有點勢單力薄。

宅院內發生了這樣的事兒,老太爺也沒辦法繼續隐居,可這山頭上別說是監控,就連電都沒有,事發當場又只有唐千妍和楚傾兩人。

楚傾眼下顧忌着現場的傅宵燭,無法開口說話,這就成了最大的弱點,被唐千妍狠狠拿捏在手中。

眼下,楚傾只能站在屋子正中央,看着床上的唐千妍摟抱着傅宵燭不住哭訴,明明是融融暖春,可他無端覺得四肢發冷遍體生寒,甚至連牙齒都在瑟瑟打顫。

“宵燭……”唐千妍哭的聲淚俱下,“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甚至連他的面都沒見到……”

傅宵燭不發一言,周身卻散發着暴君的低氣壓,震懾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林老太爺坐在八仙椅上,斂着眉目,仔細凝視着手中方才楚傾寫下的證詞,沒有過多贅述,只簡簡單單一句話,“我沒有推她,我在救她。”

這場官司,實在是難斷。

顧夙夜從來都不是個好脾氣的,聽了半晌的哭訴,實在是忍無可忍,指着傅宵燭罵出聲來,“你是不是真以為我們說不出話好欺負?”

他的眼神一一掃過在場的人,冷的令人寒戰,向前推了一把楚傾,“我給你撐腰,把真相告訴他們。”

楚傾被他推了個踉跄,聞言不由得轉頭震驚地看着顧夙夜,一時之間竟然拿捏不準他話中的意思。

一旦自己開口,傅宵燭就一定能認出來他的真實身份,而矛頭必然直指顧夙夜,甚至于是他身後的整個顧家!

顧夙夜這是瘋了麽!

敢跟傅宵燭硬碰硬!

楚傾擡起頭,正對上傅宵燭那雙野獸般的瞳孔,看着他輕輕一笑,“哦?”

那一瞬間,楚傾甚至連呼吸都不敢了。

他真的不敢……

就算顧夙夜自己不在乎,但他又究竟是何德何能,膽敢牽連上整個顧家一起陪葬。

屋內寂靜到連他呼吸當中的顫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此等情形之下,非得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交代不可,但楚傾自己又實在是沒法決斷。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門外傳來一聲高喊,“等等——!”

在衆人驚詫意外的目光當中,林醉竹邁着闊步走進屋內,先朝着林老太爺深深拜禮,“太爺,醉竹來晚了。”

林老太爺擺擺手示意無妨。

“傅董。”林醉竹眼下是林家的主事人,說話也還有幾分分量,“一家之言不可信,我給您帶來了人證,還請您詳細了解一下事情全貌。”

說着,他朝門外做了一個恭請的手勢,“大師請進。”

緊接着兩道人影便踏了進來,一看清容貌,楚傾就不由得死死咬住自己嘴唇,生怕自己在這時發出一星半點的聲音來。

陸恒攙扶着一位道長緩緩走入,從他踏進門檻的剎那間,便有另一道雄渾的氣息占據一方,與來自傅宵燭身上的低氣壓形成了強烈對沖,争鬥地你死我活一般。

傅宵燭面色不善地眯起自己的眼眸。

陸恒低頭恭敬地給林老太爺行禮,而後轉身環視着在場衆人,光是往那一站,就足以震懾宵小。

而楚傾,他此刻就如同一個卑鄙而見不得光的小偷那般藏在角落,不敢與那灼灼的目光相對,卻也忍不住貪婪而沉默地打量陸恒的剛毅面容。

比起以前的全盛時期,陸恒身形實在是消減太多了。

看着他下颌上的青色胡茬,楚傾一顆心就如同泡在酸澀的苦水裏,其中滋味實在是百轉千回,無法言明。

“大師。”陸恒示意身旁的道長,“可以開口了。”

道長看上去已經年近古稀,穿着一身老舊的道袍,但看上去卻仙風道骨,“貧道在山上道院修道,今日中午在山崖上打坐靜心,不巧看到了竹林當中的事情全貌。”

“确實。”林老太爺在這時也點點頭,“我也曾多次在山崖上與道長品茶下棋,只是這幾天身體抱恙不曾拜訪,還請道長見諒。”

道長對着林老太爺微微颔首,随後便轉向了角落中的楚傾,對他行了一禮,“施主心中藏有大善,功不唐捐,舍己成人。”

他而後又轉向了唐千妍,“施主,人在做天在看,凡是講究因果報償,否則百身何贖?”

“什麽意思?”傅宵燭在此刻按捺不住了,眉毛深深緊皺着,“現在又蹦出來個道士?接着是不是還要蹦出來個和尚禿驢?”

“傅董最好用詞謹慎。”林醉竹不由得開口提醒他,“這位仲濱道長可是赫赫有名,只是機緣巧合在此清修,口出妄言,未免折損自己的福報。”

随後他輕輕一瞥唐千妍,說話仿佛意有所指,“這一次是保不住孩子,下一次就不知道會報應在誰的身上。”

傅宵燭勃然大怒,“你——”

但是陸恒卻上前一步,迎上他的目光,眼神言語都相當有分量,“傅董眼下還有什麽疑問?”

“我又怎知你們不是串好口供來騙我?”傅宵燭當然不肯就這麽輕易放過此事,“尤其是你,陸二,你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仲濱道長甩了甩手中浮塵,微微斂着雙眼,回答他的問題,“陸施主是來找貧道解惑,已于道院內居住一月有餘,此事道院中的道童皆可以作證。”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傅宵燭當即就帶着唐千妍和一幹人等下山,走的怒氣沖沖,還不知道回去之後要發多大的火。

林老太爺擺擺手示意自己年事已高,要去休息養神,讓在場的人自便。

顧夙夜只覺得這裏簡直就是是非之地,也拉着楚傾要走,可這個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叫住了楚傾。

“施主。”仲濱道長走上前來,用一雙古井不波的眼眸看着他,“能與您小談一會兒麽?”

楚傾看一眼顧夙夜的表情,在得到首肯之後,便與仲濱道長來到了他的道院,兩人隔着一張桌案相對而坐,周圍燃燒着香爐,熏煙袅袅。

“施主。”仲濱道長給他斟茶過後,端詳了他面容好久,才鄭重說出口,“你身邊還有一位再世之人。”

此話宛若晴天霹靂,讓楚傾瞬間就睜大了自己的瞳孔。

“道長……”他甚至說話都在哆嗦,“您……”

可仲濱道長卻僅僅是微微一笑,目光清冽而深邃,“施主,天機不可洩露。”

楚傾幾乎是手軟腳軟地拜別了仲濱道長,昏頭昏腦地走出房間,自己身邊還有一個再世之人,意思也就是說……

也有人跟他一樣是重生回來的。

——是誰?

他低頭思索,卻百思不得其解,走着走着不想咣當撞上一人胸膛,一擡起頭就猛然僵硬在原地。

陸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面前,正目光灼然地凝視着他。

楚傾下意識想要脫口抱歉,卻猛然想起自己啞巴人設,只能慌亂擺擺手,随後低着頭想要離開。

然而他的手腕卻被人一把攥住,掌心接觸皮膚,燙地他整個人一激靈。

“裴德……死了。”陸恒眼神看上去平靜而又悲痛,“在國外本來一切正常,卻突然發生暴力事件,他被流彈擊中後腦……”

陸恒抿緊了自己的嘴唇,“當着我的面兒……”

楚傾瞳孔顫抖地看着他,心髒就如同被看不見的手死死攥緊——

上一世楚陽秋以植物人的狀态抗了三年卻最終器官衰竭病死,這一世雖然痊愈卻在出院的那一天車禍身亡……

上一世裴德命運便是被流彈擊中,這一世依然逃不過這個結局……

這是否意味着,這個世界存在着一條鐵律,那就是凡人無法扭轉生死,無論你做出多大的努力,都無法改變每個人的最終結局。

意識到這一點,楚傾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惶恐,他重活一世的目标,便是保住身邊人的性命,自己活着,陸恒活着,楚陽秋也活着……

可到頭來……原只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陸恒在這個時候覆壓下來,就如同沙漠中的瀕死的旅人伸出求救的手,将他擁抱入懷,用嘶啞而充滿鐵鏽氣息的聲音,“楚傾……”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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