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安吉拉看着菲利克斯和克勞德再度戰敗，菲利克斯傷得不輕，正待它準備上前的時候，卻看到一直較為閑适的阿修斯忽然擡起頭，越過它看向了它身後的灌木叢。

安吉拉頓時覺得脊背皮毛都豎起了。

“出來。”阿修斯發出了威脅般的低吼聲，它死死盯着那塊枯黃的灌木叢，爪尖勾地，它松開了克勞德，上半身略微下壓，一副要攻擊的姿态。

尤斯塔和阿艾德它們也反應了過來，警惕地看着灌木叢。

被夾在中間的安吉拉不知所措，它想要繼續往前走，但北部獅群幾頭雄獅的目光充滿了戰意，面目猙獰，而它也無法後退，雖然看不到後面是什麽，但憑着動物的直接，它知道藏在身後灌木叢的，一定是一個可怕的雄獅。

“阿修斯。”從灌木叢裏傳出的聲音十分低啞，随後枯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安吉拉這才往一旁退開，它看到一頭雄獅從灌木叢裏緩緩走了出來，這頭雄獅看上去異常兇猛，只是臉上一道疤痕，眼睛瞎了一只。

它盯着眼前的北部獅群，一字一句道：“你想念你的兄弟德克斯了嗎？想要去見它嗎？”

獨眼獅伸出粗粝的舌頭舔舐了一下獠牙，獅瞳裏帶着一絲諷刺道：“德克斯一定會很想念你這個哥哥的吧？”

阿修斯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它的利爪收緊，呼吸滞重，旁邊的阿艾德嗅覺的确很靈敏，否則也不會被阿行用來搜索喬翊的行蹤，它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而後低聲道：“它的氣息……的确和德克斯死的時候，身上殘留的氣息有一點相似。”

德克斯是死後兩天才被北部獅群的其他獅子發現的，屍體已經被鬣狗吃了不少，阿艾德只能聞到一點點，甚至不太确定的氣息。

“但它的氣息……”阿艾德繼續道：“和多羅三兄妹死的時候，身上殘留的氣息，一模一樣。”

眼前這頭獨眼獅，不僅僅是殺了德克斯，也殺了多羅三兄妹，阿修斯倒是無所謂多羅三兄妹是怎麽死的，但是德克斯的仇它繼續要報。

阿修斯猛地沖了上去，獨眼獅早就等着這一刻，阿艾德它們自然也不會退後，這邊一放松，菲利克斯便來了力氣，它爬了起來，低吼了一聲，趁着北部獅群和獨眼獅打架的時候，進去混戰。

克勞德也試圖爬上去，卻被塞恩看到了，它猛地撲了過去，獠牙一口咬住了克勞德的脊背

克勞德疼得低吼，緊接着便被塞恩咬住了脖頸，塞恩死死壓着對方，獠牙一下也不願意松開，鮮血從克勞德的傷口湧出，克勞德不斷地掙紮，試圖甩開塞恩的攻擊，但它被阿修斯傷的太重，根本爬不起來。

直到最後克勞德睜大了眼睛，四肢發顫，而後僵硬，一動不動了，塞恩還用力撕扯了兩下它的喉嚨，而後才松開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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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德的死讓菲利克斯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地步，幸好獨眼獅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阿修斯和阿艾德都被獨眼獅纏住了，阿修斯剛剛經歷的一場小戰鬥，它舔了舔獠牙，低吼着和獨眼獅撕咬在一起。

“菲利克斯。”尤斯塔攔住了菲利克斯，不讓它參與戰局：“你的對手在這裏。”

“你說你見過我哥，我哥在哪？”塞恩上半身略微低壓，獠牙畢露，它神情兇狠，這模樣倒是和塞森有幾分相似，不愧是親兄弟。

“你哥……”菲利克斯一想到塞森，就覺得身上的傷口更疼了，它也确定眼前這個雄獅絕不是之前和它戰鬥的那只，因為那頭雄獅身上傷痕累累，而且比眼前這頭要兇殘太多。

“它們占領了我們的領地，把我們趕了出來。”菲利克斯艱難地看了眼克勞德的屍體，痛苦地低吼道：“你們殺了克勞德。”

塞恩才不在乎克勞德是誰，它殺過的獵物很多，殺過的獅子也不少，動物世界，強者勝，弱者亡，誰在這片草原上都在遵從這一生存法則。

但它知道了塞森的行蹤，頓時心頭提着的那塊石頭稍稍放松了一些。

這邊獨眼獅和阿修斯的戰鬥逐漸激烈，阿艾德受了傷，它不得不往後退開了一點。

“你們被趕出來了，怎麽連着母獅群一起出來了？”尤斯塔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阿行和塞森居然沒有殺了你們，而且你們還帶着母獅群出來了，那它們在幹什麽？”

“它們有別的母獅群，占領那裏。”安吉拉站在旁邊，作為母獅群的首領，一般它不動，其他母獅也不會動，它道：“我們失去了幼崽和領地。”

塞恩：？？？

“母獅群？”尤斯塔有些不解：“不是說塞森不舉嗎？它要母獅群幹什麽？”

“不舉？”安吉拉詫異地看着尤斯塔，心中百感交集，猶豫了許久之後，慶幸自己沒有留在原地，一頭不舉的公獅子，是不會有母獅群願意接納的。

獅群接納公獅子的目的無非就是守護領地，抵禦外敵，以及繁衍生息。

只是它們來不及考慮更多，那邊阿修斯發出了低吼，它扭過頭厲聲道：“你們在幹什麽！”

獨眼獅比阿修斯想象的要棘手很多，而阿修斯也比獨眼獅想象中要強很多。

尤斯塔立刻沖了上去，塞恩受傷，如果它沖上前在獨眼獅面前估計堅持不了兩個回合，便十分知趣地壓着菲利克斯，不讓它有任何機會逃跑或者參與戰局。

“阿修斯。”獨眼獅和阿修斯撞在了一起，獠牙從對方的脖頸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而後被阿修斯避開了攻擊，它稍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而後聲音嘶啞道：“德克斯死的時候，都還來不及慘叫。”

阿修斯被它的話激起了怒氣，獅鬃炸開，尾巴僵直。

“你看到它的屍體了吧？很慘是不是？”獨眼獅冷笑了兩聲：“但你殺不了我，你連阿行都打不過，北部獅群，就是個笑話。”

“吼嗚——”阿修斯獅吼了一聲，它一字一句，聲音低沉，充滿了血腥味道：“我要——殺——了——你！”

而就在此刻，另一邊也發生了異動，一群獅群正在靠近這裏，本來還站在旁邊觀戰的安吉拉聞到了味道，頓時臉色變了，它警戒起來，低聲道：“是缇娜……挪亞母獅群……來了。”

這裏是挪亞母獅群的領地，會把對方吸引過來，其實安吉拉沒有多少意外，但此刻顯然不是什麽适合打架的時候，它們饑腸辘辘，經歷戰敗，而挪亞母獅群則是在自己的領地，體力充沛。

一時間，一向自信的安吉拉也有些不安起來。

但這個時候，即便不安，也要繼續迎戰。

這是一場混戰，而混戰的源頭，來自于這頭獨眼獅。

……

“我覺得我可能不太想吃斑馬了。”經歷了斑馬炸開被血水和內髒噴了一臉的莫爾，它已經在水裏待了一段時間了，嘆氣道：“為什麽呢？為什麽會炸掉呢？”

它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麽好好的斑馬就炸掉了。

炸了也就算了，平時斑馬的肉都是好吃的，但是這個……那湯湯水水兜一臉的感覺，莫爾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有了這次教訓，下次就有經驗了。”喬翊嘆了口氣，感覺那個炸開的斑馬氣味，和鲱魚罐頭不相上下了，他甩了甩獅鬃道：“那頭斑馬的內髒已經腐爛了，所以裏面脹氣，把斑馬表面的皮肉崩的很緊，腐爛的血肉和內髒會在屍體炸開的時候，噴出來。”

幸好莫爾只是淺淺咬了小口子，那要是換做阿行或者塞森，一大口下去，場面基本不能看了。

莫爾的耳朵聳拉着，無力地抖動了一下，尾巴輕輕甩動兩下，它兩只爪子搭在了河岸邊道：“太可怕了。”

阿行和塞森也因為好奇而去看了斑馬屍體，然後一個接着一個在水裏待了一下，阿行說道：“鬣狗呢？鬣狗去哪了？”

平常厭惡這些東西的時候，這些玩意成群結隊地跟在它們後面，趕都趕不走，殺了幾頭都沒用，現在需要它們來清理腐爛屍體的時候，鬣狗連個蹤影都沒了。

“大概是跟着菲利克斯它們了。”塞森說道：“你說，獨眼獅一直到處獵殺獅子，它會獵殺菲利克斯它們嗎？”

阿行舔了舔爪子，輕輕甩了兩下鬃毛，獅瞳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正在喝水的喬翊，而後低聲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它們為什麽沒有殺掉菲利克斯和克勞德，當然不可能是因為仁慈。

被當做了誘餌的克勞德已經死了，剩下的菲利克斯也離死不遠。

被引誘過來挪亞獅群發現了安吉拉它們之後，新仇舊恨頓時加在了一起，之前菲利克斯和克勞德曾經是挪亞母獅群的獅王。

它們不在乎誰是獅王，但，從它們這裏奪走了雄獅，對于母獅群而言，是一種挑釁。

更何況現在安吉拉母獅群已經入侵了它們的領地，缇娜從所未有的憤怒，它低吼着，挪亞母獅群的獅子們立刻跟了過來。

兩個都屬于大型母獅群，獅群之間的戰鬥，從來都是十分兇狠，伴随着流血和傷亡的。

而挑起了一切争端的獨眼獅卻在兩個母獅群發生戰鬥的時候，它看準了時機，猛地鑽進了灌木叢裏，阿修斯立刻追了上去，但阿修斯對這裏的地形顯然不如獨眼獅清楚，甚至兩三下繞着，便被甩在了身後。

阿艾德也跟了過來，憤怒地獅吼。

它們知道了是誰殺死的德克斯，卻讓這個獅子從它們的爪中逃走了。

獨眼獅早就跑遠了，它快速而熟練地從低矮的灌木叢裏穿過，越過了幾個石頭和土丘，從獵豹栖息的地方走過，但它對獵豹似乎并無興趣。

“自相殘殺，這樣很好。”獨眼獅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臉，它低聲道：“可惜了菲利克斯和克勞德這兩個廢物，不過沒關系……還有大濕地，等你們到了大濕地……等到了大濕地……”

它腳步稍稍停頓下來，從一頭母獅的屍體上走了過去，低聲道：“會有更有意思的，等着你們。”

獨眼獅身上受了傷，沿途走過，鮮血順着腹部的絨毛往下滴落，它肚子上那道猙獰可怕的傷口清晰可見，上面縫合的傷口，是人類留下的痕跡。

它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然後緩緩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身形在獵豹的注視下消失在了灌木叢裏。

“跟丢了。”尤斯塔和塞恩稍後才趕了過來，尤斯塔問道：“還能找到它嗎？”

“能。”阿艾德低低吼着，爪子不甘心地抓着地，狠狠一尾巴甩在了旁邊的枯樹幹上，發出了一聲悶響，它咬牙道：“但是很難，剛剛挪亞母獅群跑了過來，這邊都是它們的味道還有各種混戰的氣息，它太狡猾了。”

“繼續往前，挪亞母獅群領地的水源枯竭，它除非不需要喝水，否則一定需要尋找水源。”阿修斯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躁動的情緒，它聲音裏透着寒意道：“我們去下一個水源點，等它自己來。”

“這樣也好，我聽之前那個獅群的公獅子說塞森也在那裏。”尤斯塔說道：“早點出發去那邊，阿行和塞森一起走，應該也在那邊。”

“還要一個母獅群。”尤斯塔補充道。

阿修斯扭過頭看向尤斯塔，它沒有說話。

“母獅群？”阿艾德倒是十分詫異，它不解道：“難道是阿行的？塞森不舉，不會有母獅群會接納它，喬翊帶着兩只小獅子，估計母獅群也不會要它的，就只有阿行和莫爾了。”

“給阿行戴綠帽的是喬翊……吧？”現在就連尤斯塔也不太清楚了，獅群之間的關系太亂了，它有些理不清楚。

“可能是莫爾的吧？”塞恩思考了許久後，它道：“我覺得應該是它的……不過一個獅群的，也不分誰是誰的，無所謂了，反正都是獅群的幼崽。”

“阿行和喬翊。”尤斯塔嘆氣道：“阿行和塞森是不可能的，你可能不知道，當初阿行為了找喬翊，瘋成了什麽樣子，它絕對是有毛病的那種，你見過早上太陽剛剛升起，它就起來了，開始捕獵，然後中午捕獵，晚上捕獵，睡覺按時的那種公獅子嗎？”

“看過。”塞恩仔細想了想，它道：“喬翊。”

它和塞森在野牛群旁邊休息的時候，喬翊就帶着兩只小獅子在樹下，生活十分規律，兩只小獅子都學會了這樣的生活模式。

尤斯塔看了眼塞恩，而後道：“按照你這麽說的話，那還有莫爾，它們三個一個獅群的，都有毛病。”

“反正獅群的幼崽可能是任何一頭獅子的，但絕不可能是塞森的。”阿艾德舔了舔自己的傷口，從塞恩旁邊走過道：“因為它不舉，哪來的幼崽？”

本來正在閉眼小歇的阿修斯睜開了眼睛，它扭頭看向這邊，冷笑道：“誰說塞森不舉？它不可能不舉。”

“……”塞恩、尤斯塔，連着阿艾德，三頭獅子一齊歪了歪毛茸茸的大腦袋看向阿修斯。

塞恩猶疑道：“……你看過？”

……

晚上塞森和阿行從周圍巡視領地回來，兩只小獅子正在學習如何捕獵，它們平時看慣了阿行它們捕獵的方式，學的倒有一點相似。

“菲利克斯它們出了領地了。”塞森說道：“這裏是唯一水源，獨眼獅只能來這裏，我們連方向都給它指明了，不怕它不來。”

菲利克斯它們對于塞森而言，無非就是引誘獨眼獅進入陷阱的誘餌，但它不能直接将菲利克斯作為誘餌，在之前追殺獨眼獅的時候，塞森就發現對方的觀察力很強。

如果它們在将菲利克斯放出去的時候，就跟在了菲利克斯獅群的後面，一定會被獨眼獅發現，對方不僅會提高警惕，而且會越繞越遠。

除非，把菲利克斯當做指向這裏水源的路标，借此引導獨眼獅來這裏。

“其實追過去也行。”阿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但如果我們走了，獨眼來了這裏，你覺得莫爾和喬翊攔得住它嗎？”塞森低聲道：“我不想賭。”

這不是一般的賭局，它必須要獨眼獅死。

平常輸輸贏贏無非就是幾個獵物，但這個不同，這是塞恩的命。

夜晚和平時一樣，阿行貼着喬翊，草原陷入了沉靜，它們伴随着河水的水聲入睡，一只黑色的野獸早就在此徘徊許多次了。

這次它們又來了，從枯草叢裏緩緩往這邊移動，但它們的目标并不是阿行它們這些成年的公獅子，而是正在草叢裏趴着睡覺的小獅子。

狒狒，一群喜歡偷獅群幼崽的動物，它們會偷幼崽，有的是為了玩，有的則是為了吃。

在這樣的旱季，為了吃的可能性會更大。

但它們這次失算了，失算的代價是巨大的，至少在這群雄獅面前，失算就意味着死亡。

狒狒剛觸碰到了小疤，小疤就已經驚醒，它叫了一聲，小獅子威脅的吼聲在靜谧的草原響起，瞬間便讓其他幾頭雄獅驚醒了過來。

這頭狒狒立刻撈起小獅子就跑，它的奔跑速度很快，但依舊擋不住雄獅。

阿行是不樂意動彈的，但喬翊不是，它幾乎是瞬間追了出去，旁邊同樣醒來的莫爾也追了上去，狒狒的出現通常并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莫爾很不喜歡這群狒狒，它低低吼着，雄獅的身影在枯草間掠過。

阿行見喬翊追上去，它擔心喬翊為此受傷，本不想去的，但還是不得不沖了過去。

這頭狒狒看上去有些謹慎，但被獅群追着之後，逼急了直接叼着小獅子爬到了樹上，被它偷走的是小疤，小疤被咬着後脖頸，竭力試圖掙紮，但是使不出力氣。

狒狒爬上樹之後，看着下面的獅子，它利用了小獅子來威脅這些雄獅。

“不止一只，一般大概十幾只，或者幾十只也有。”莫爾低聲道：“如果要殺的話，可能小疤保不住。”

這個選擇題最後還是落到了喬翊的面前，他不是不能爬樹，雄獅可以爬樹，只是爬的不高，但就算他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這只狒狒将小疤咬死的速度。

喬翊的脊背略微僵直，他從所未有的憤怒。

“呼呼——呼呼——”樹上的狒狒發出了叫聲，它們的叫聲像是急促的呼吸聲，小獅子被它死死扣住，尾巴無力聳搭着。

狒狒意識到眼前的獅子并不願意失去這頭小獅子之後，發出了得意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