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露臺風不小, 吹動着樹葉,發出令人愉悅的沙沙聲。

表面的情緒未變,內心早已波瀾翻騰, 少女時的怨念跟遺憾,仿佛也随着這一聲散開。

對視許久,蘇墨掀唇道:“傅先生, 你可能需要看一下醫生。”

睜着眼睛說瞎話,也是一種病。

傅時朝走過來,在距她十公分的距離停下來, 身上有淡淡的木香, 清淡的在空氣中散開,“醫生的确通知我這周複查, 有興趣陪我嗎?”

蘇墨看着他,沒回答。

他又道:“這算是傅太太的職責嗎?還是協議只是單方面的,對你并沒有限制。”

說到這裏擡了下眉, 似是有些惱, “早知道就不該只是口頭協議,應該白紙黑字的寫下來,蓋章簽字。”

蘇墨笑了下,“我要陪你去, 有什麽好處?據你所知,我挺忙的。”

目光相對,坦蕩蕩的, 是聰明人的游戲。

傅時朝低笑,低聲抱起她, 大踏步的往卧室的方向走。

蘇墨低呼一聲,下意識擡手抱住他,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眼神情緒表達錯誤,還是他理解不對,導致他這是想肉償?

倒也不止于此。

但公主抱女孩都喜歡,她安心享受。

到了卧室,傅時朝沒有空出的手來開燈,更沒給她機會,而是借着走廊的光,在昏暗裏送她上柔軟的床。

視覺被減弱,觸覺倒靈敏起來,放下時,他低頭,臉碰觸到她的,只一瞬,溫涼的感覺下一秒消失。

蘇墨安靜看着他,看不清,只能看到面部明顯的明暗線條。

最暗處是鼻梁,像是素描話畫本上極重的一筆。

他在她身邊躺下,面對着她,問:“這樣算不算?”

蘇墨才反應過來,他所指的獎勵,就是公主抱,從露臺抱到卧室,沒有一定體力無法走過來。

她在黑暗裏笑,笑自己,也笑他。

這麽單純,蘇墨自愧不如。

“可以考慮。”她道。

兩個人和衣躺下,安靜的只有呼吸聲。

靜默了會,蘇墨問:“你不問我發生了什麽事,又為什麽跟家裏人關系這樣差嗎?”

上一次在蘇家也是如此,家裏人處的跟仇人也差不多了,偏偏還拉上了他。

任何人被牽扯進來都應該一頭霧水吧。

“我知道你跟家裏的關系不好,雖然不清楚原因,”傅時朝頓了下,“但我想你會是對的,做什麽都有你的原因。”

蘇墨斂了下眼睫,掩蓋情緒。

其實都不用掩飾,昏暗的光線,能看到什麽?

在擡眼皮時,她笑了下,“恭喜你啊傅先生選擇了正确答案,不至于被我惱羞成怒掃地出房間。”

傅時朝往她的方向靠,鼻尖碰觸到她的,這樣的距離能看見的只有彼此的眼睛了。

“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在。”

心,似乎不受控制的跳了下。

蘇墨笑,或許他現在說的都是真心的,但深知是有時效性,她要真信了那才是無可救藥。

兩個人安靜了好一會。

似乎默契覺得就這樣躺着也挺不錯。

片刻後,傅時朝先出聲道:“我想我可能有些認床,次卧時很難睡着,在這裏,已經開始有了困意。”

這樣的小把戲,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蘇墨道,不以為意道:“好啊,那你留下來。”

傅時朝也沒想到她直接同意了,那些還沒來得及用出來的小把戲突然變得毫無意義。

但下一刻,蘇墨撐起手來,“我過去,我倒是不認床。”

“……”

手腕被扣住,傅時朝笑,“我過去。”

他起身,替她打開了燈,她閉眼,在睜開時看見他的背影,身形挺拔,寬肩窄腰的,很難移開視線。

傅時朝再次折返,拿了電腦跟那杯牛奶過來。

“睡前記得喝,有助于睡眠。”

“好。”蘇墨從床上做起來,盤着腿道。

出房間時,傅時朝道:“晚安。”

“晚安。”

等人走了,蘇墨又将電腦給過來,靠着床頭繼續處理起工作的上的事,他們這行,出了危機,不在第一時間處理,等發酵了就回天乏術了。

蕭雨寫好了文案發過來。

蘇墨細致檢查了一遍,又做了一遍修改。

道歉是必要的,但不能只道歉,更要表明自己的本意,直播時的話明顯是被有心人給曲解了,這些人又是持有什麽态度,轉移大衆注意力。

蕭雨發了道歉聲明。

有粉絲控評,底下倒罵的沒那麽難聽。

緊跟着又有新的熱搜跟上來,是蘇墨讓李心找的營銷號推上來的,将話題延展到分析蘇若如今的現狀。

“理讨啊,蕭雨直播時話雖然有些沒禮貌,但好像也是實話?蘇若快一年都沒有新戲了吧,是退圈嫁人了嗎?”

“對,我前段時間也跟朋友聊過,蘇若演技挺不錯的,怎麽就一直沒聽到新戲啊?息影了?”

“沒戲可拍了吧,畢竟演技好不等于一切,單說那些跟導演演員經常二搭三搭的,撇開演技不談,戲品肯定得好吧,為什麽蘇若就沒有過?”

“前一年不是說蘇若在劇組耍大牌嗎,把導演都氣到罵人了。”

“這件事告訴我們,演戲先做人,圈子裏多的是好用便宜的人,又不是只有蘇若一個。”

“啊,她藝德這麽差啊,虧我以前還挺喜歡她的。”

“那位導演在圈子裏這麽多年挺有分量的跟人脈的,他說一句頂一萬句,再加上蘇若挑剔,看不上網劇什麽的,一來二去可不是沒戲拍了。”

“……”

一夜發酵,有部分起初還認為蕭雨沒禮貌、張狂,這會兒都認為是蘇若品性不好,所以遭到後輩讨厭跟不尊重。

蘇若是被經紀人的電話叫醒的。

經紀人直言氣的說不出話來,讓她自己上網看。

蘇若打開微博,看見本來一邊倒的攻擊蕭雨趨勢,現在一半的人改變了看法,認為她不值得同情,并開始深扒她耍大牌跟導演鬧翻的往事。

她氣的手指發抖。

這種事幕後操手是誰不用想都知道。

經紀人發消息道:【這件事我們本身就是無妄之災,對方太沒底線了,這是要踩着我們翻身,但我們也是虎落平陽,沒辦法,沒必要跟對方硬剛,能合作就早點合作,讓這件事趕緊結束。】

蘇若深呼吸,盡管胸口已經氣炸,還是竭力控制住情緒,翻出了手機給蘇墨發消息。

【合作可以,條件也可以重談,你現在在哪裏,我們見個面吧。】

沒一會就收到了那邊回的消息。

蘇墨只回了寥寥幾句:【我考慮一下。】

我考慮一下。

蘇若腦子裏重複這句話,手不由的曲起,發狠的攢住手機,來求合作的是她,現在她倒姿态高起來。

太陽穴的青筋直跳,她做不到向自己妹妹低姿态求人,打開通訊錄,打電話給了沈女士。

收到消息時,蘇墨人在醫院。

距離傅時朝出院,已經十來天,早就該回醫院來複查。

他進來後被護士帶去拍片,她穿着高跟,腳踝發酸,拒絕多走一步,就留在了醫生的辦公室。

私立醫院就是這點好,沒公立人多,服務細致。

辦公室裏布置簡單,大面積的白色調,辦公桌上放了一盆文竹,被精細養護着,漲勢很好。辦公桌邊上擱置着一張醫用床,用來做檢查時使用,簾子半拉,阻隔着視線。

簡單整潔,蘇墨收回視線。

醫生問:“最近傅先生在生活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嘔吐惡心有沒有過?”

蘇墨想了想,搖頭。

他這段時間生龍活虎的,除了失憶,就像沒遭過車禍。

“他什麽時候會恢複記憶?”蘇墨主動問起。

“最近有想起一些片段嗎?”

蘇墨再次搖頭。

醫生皺眉,思慮片刻道:“目前各種跡象來看沒有恢複記憶的跡象,具體的還要等傅先生來之後,做一個詳細的檢查,但也沒辦法說出具體時間。”

畢竟這種事從一開始就玄而又玄。

蘇墨點頭。

“但可以多嘗試一下,拿一些他遺忘但是應該記憶比較深刻的東西觸犯一下,比如您跟傅先生在一起談戀愛時去的地方跟吃的食物。”

醫生知道他們是夫妻,理所當然的認為在結婚之前,兩個人該有一段熱戀期。

“……”

蘇墨很想說他們壓根就沒有這種時期,在結婚之前,兩個人就像陌生人,她甚至都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名字。

說來好笑,這段記憶于傅時朝該是可有可無的,他失憶了,反倒只是将這段記憶丢了。

蘇墨對能觸發記憶的東西毫無頭緒,只能模糊的應答下來。

“盡可能跟傅先生提起以前的事情,我相信只要您不放棄,傅先生遲早有一天會想起您的。”醫生安慰道。

“謝謝。”

談話間,傅時朝拍完片回來了,護士将片子遞給醫生,醫生轉過身看,嘴裏說着從片子上看來,恢複的很好,比他想象中還要好。

“在聊什麽?”他過來,在蘇墨的邊上坐下,随口問道。

蘇墨也沒要瞞着他,眨了下眼,坦誠道:“在問醫生怎麽能讓你快點記起來。”

傅時朝:“醫生怎麽說?”

“讓我多跟你提前以前的事,帶你去以前的地方,吃一起吃過的食物,沒準就能有東西觸發你的記憶,你就能想起來了。”

她幾乎是完全複述了一遍醫生的話,卻見傅時朝遲遲沒有回應自己。

蘇墨又道:“醫生讓我別擔心,說你遲早都會想起來的。”

“你有想到什麽東西可能能觸發記憶嗎?”他目光緊盯着她。

“暫時沒想到。”蘇墨誠實回答,畢竟這玩意就是無中生有,沒有的東西怎麽說。

傅時朝這時候才笑,“不着急,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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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前一秒:危,記起來老婆就要離婚了

下一秒:沒想到啊,那沒事了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愛吃草莓的tae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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