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方稚水放學以後,心裏有點沒來由的慌。
她沒打通阮眉的電話,打了好幾次都沒通,她心裏就有點疑惑了。
她又打電話給奶奶,發現阮眉還沒回家,馬上意識到不對,沿着阮眉平時回家的路線開始找人。
阮眉從來沒有不接自己電話的情況,哪怕打不通,只要有記錄,她半小時以內就一定會回過來。
可這次,方稚水電話打了好幾茬,阮眉也一直沒回。
再加上不打工之後,阮眉從不會無故晚歸,最近又是多事的時候,方稚水心裏那根弦繃得緊緊的,在不遠的一條街上,幾乎把角角落落都找了個遍。
一直沒找到阮眉的蹤跡,方稚水心髒如墜水中,她并不慌亂,仔細觀察所有可疑的地方,終于叫她發現了。
在一條小巷外面,有兩個人來來回回在走動,不時掃視街上的行人,看上去仿佛把守着這條小巷的路口。
方稚水試着往小巷裏面走,果然有一個人跟在她身後一起進來了,看她要往哪裏走。
方稚水也沒聲張,她看了一眼小巷兩旁,除了民居之外就是一家很大的飯店。
而這個飯店名字,方稚水認識的,是顧家的産業!
飯店大門緊閉,仿佛沒有營業,但方稚水過人的耳力,還是能聽見裏頭似乎有人聲。
方稚水猛的回頭,對上跟蹤自己的那個人,那人眼神閃躲,迅速就要往飯店裏面跑,要去報信。
方稚水三下五除二解決了他,卻轉過身,若無其事的走出小巷。
在小巷門口的那個人狐疑的看着她,方稚水完全不理會,自己找了個僻靜處,直接報警,聲稱有人被囚禁,讓警方順便帶上消防隊過來。
警方倒是沒見過這麽鎮定自若的報警者,沒過五分鐘就趕了過來,方稚水跟着一衆警察和消防員一起,直接破門進入飯店。
飯店裏有幾個人,抱頭蹲下時,不停的看後面。方稚水跟着他們的視線,找到了大門緊閉的冷庫。
警方還在別處各種搜尋,方稚水卻直接奔到冷庫門口,雙手略微顫抖,對消防員說:
“人就在裏面,快!”
消防員迅速就位,方稚水沖着冷庫,嗓音嘶啞的喊着:
“阮眉!我來了!”
方稚水後頸一陣一陣的發脹發疼,是太過緊張激發了腺體,而腺體上,阮眉殘留的氣息只留下一點點。
可僅憑這一點,方稚水也足夠确定,阮眉就在這完全密閉的大門裏面!
那是從靈魂深處延伸出來的聯結……
方稚水幾乎能感受到阮眉現在的痛苦,她心髒也跟着痛苦。
好不容易,大門被撬開,阮眉跌落在了方稚水懷抱中,漫天漫地的草莓味和豆科植物香氣撲了出來。
方稚水眼淚掉在阮眉臉頰上,她來不及抒情,馬上把人公主抱着,就要起身去找救護車。
然而她還沒動,阮眉忽的,一下吻住方稚水的眼淚,随後就貼在那裏不動了!
方稚水動作微微僵硬,一點沒停,直接沖了出去,把人帶上了警車。
警方很快帶着防毒面具,把裏頭還在狂呼亂叫的允時清拖了出來,塞到了消防車內。
一路警車開道,消防車在後面跟着,開往最近的醫院,兩個人直接被送入急診。
阮眉半路就已經虛脫暈倒了,方稚水一直陪着,等到醫生做完初步處理,轉到普通病房後,又過了很久,阮眉才醒過來。
方稚水一直呆坐在床邊,一手緊緊握着阮眉的手,力度時輕時重。
阮眉醒來時,首先就是感受到手上的力量,然後她睜開眼,對上方稚水憂郁的目光。
“水……”
阮眉嗓子很幹啞,她剛說出口來,方稚水就如夢初醒,全身顫抖。
方稚水轉過身去在桌櫃上端了水杯,遞到阮眉面前。
阮眉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又躺回去,安心的說:
“我奶奶還不知道吧?”
方稚水點點頭,她知道阮眉的性格,肯定不會讓奶奶知道這種事,一切都會自己扛下來。
“你怎麽知道我被關起來的……”
阮眉烏黑的眼珠轉了轉,看向方稚水的臉龐,由衷露出一個微笑。
“就是感覺不太對,我就去走你放學的路,看見有人把守在巷子口,覺得可疑就報了警。你……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別說話,睡吧。”
方稚水一邊說,一邊神色間露出遲疑的味道,她伸手輕輕拍了拍薄被,能感覺到被子裏阮眉的身體輪廓。
方稚水總疑心對方瘦了,忍不住隔着被子摸了兩把,摸到阮眉肚子上略硬的腹肌,這才放了心。
“那你,是不是應該回家了?”
阮眉看了眼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了,天色黑如濃墨,天邊有幾點星星一眨一眨。
“沒事,我在這裏陪你。現在我家裏不太管我的。”
這也是方稚水努力争取來的,方郡芝現在對她越來越放心了,反倒不像以前那樣,拘着方稚水每晚都要在家裏住。
一個年輕有活力,又充滿野心的A,在方郡芝的印象中,肯定是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不應該強求她每天回家睡。
況且這段時間,方家在對付顧家,方郡芝忙得自己連家都不回,哪管方稚水。
阮眉點了點頭,接着就一直專注的看着方稚水,好像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方稚水被她看得轉過頭去,只露着側臉,小聲問:
“你看什麽?”
阮眉躺在床上,唇角勾起,模樣溫柔美好:
“看我的救命恩人啊。”
方稚水頓住了。
阮眉接着道:
“你要是來的再晚一點,說不定我都沒救了。那時候我快擋不住了,就決定先把自己砸暈再說,現在想想,我根本控制不住力道,也沒有經過什麽訓練,真的把自己砸暈,不知道會留下多少後遺症……這樣的話,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方稚水回過頭來,低頭看着阮眉的臉龐。
她躺在白而蓬松的枕頭上,黑發披散在四周,襯得臉龐如玉,雖然蒼白,卻更顯得眼睛黑亮黑亮的。
方稚水想起那一個吻,自己臉頰似乎還在發燙。
她輕咳一聲:
“是我不好,我沒有早點找到你。”
阮眉在枕頭上用力搖頭,頭發左右胡亂晃動,看起來有點可愛:
“是我不好才對,我不該那麽随意,輕信別人……”
方稚水忽地伸出一只手指,輕輕按在阮眉唇瓣上。
阮眉一下子動都不敢動了,她嘴唇上面,滿滿都是方稚水手指溫熱的感覺,她渾身每一個細胞,都似乎瞬間陷入沉醉。
方稚水的手指帶着一股淡淡的檸檬香,放在自己唇上,這不就等于,自己在親吻她的手嗎?
光是這麽一想,阮眉身體裏就有湧動的情緒。
她不由得幻想,如果被關在冷庫裏的是她和方稚水……
那麽一切大概早就發生過許多次了……
阮眉正想着這些亂七八糟,臉頰紅紅的,就感覺到方稚水忽然收回手指,正襟危坐起來。
阮眉努力擡頭去看門口,看到兩個警察走了過來。
這兩個警察一男一女,問話的是女警,男警察看着文文靜靜,手上拿着筆在速記。
女警先是溫柔的問了阮眉現在感覺如何,清醒不清醒,有沒有什麽痛苦的感受。
方稚水坐在一旁,女警還問阮眉,要不要讓方稚水出去,介不介意對方聽到?
阮眉伸手握住方稚水的手,笑得溫和又堅定: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在這裏才是應該的。”
女警笑了一下,開始問話。
阮眉把傍晚的時候,自己能想起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所有的細枝末節,也在女警的追問下,慢慢補齊。
阮眉的記憶非常清楚,她也記得,允時清當時說過,“他告訴我”這樣的話。
方稚水在一旁補充,自己先去偵查的時候,就有兩個人在把守小巷了,說明這件事明顯是集體行動,是有人專門針對阮眉,設下的圈套。
女警面色嚴肅,詢問阮眉:
“你平時是否有跟別人發生沖突?”
阮眉篤定的點頭:
“我們學校的陳若被我打過,我還撞破過他欺負別的同學,應該跟我有仇。不過我覺得,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可能是另一個我們學校的頂級A,顧彥霖。”
方稚水朝阮眉投去一個贊同的眼神,兩人明明沒有溝通過,阮眉也那麽虛弱,卻依然能夠迅速猜到幕後主使。
方稚水伸手輕輕摸了摸阮眉的黑發,心裏默念着:我的寶寶,真是聰明啊。
阮眉把腦袋沖方稚水的手心裏輕輕拱了拱。
方稚水就覺得,好像在摸一只毛茸茸的小貓咪,小貓咪還主動迎合,轉動着腦袋往自己手裏鑽。
這感覺,實在太美好了,她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女警不知是沒看到還是故意忽略兩人的互動,繼續公事公辦的問:
“那麽還有其他嫌疑人嗎?”
阮眉想了想,搖搖頭:
“沒有了,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旁邊文靜的男警官把東西記錄下來,女警又微笑着對阮眉說:
“你是頂級A吧?我只是個優秀A,但如果是我,一定都抵擋不住那個O,沒想到你竟然能靠自己撐下來,意志力真的很強。”
阮眉被英姿飒爽的小姐姐誇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也沒有,那時我還有兩瓶抑制劑,也幫了很大的忙。而且到最後我都撐不住了,打算把自己打暈的,還好你們來的快。”
她說到這裏時,大概是感覺心疼,方稚水伸手摸了摸阮眉的額頭,很輕很柔,像在摸寵物。
阮眉很順從的仰着頭,有些享受。
女警又問了一些常規問題,之後收起東西準備離開。
那位文弱的男警員,全程沒有說話,這時候忽然微笑着,對阮眉彎腰鞠了一躬:
“要是所有A,都能像你這樣克制自己,我們O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了,很感謝你。”
阮眉差點驚的跳下床去,可惜她是躺在床上的,沒法鞠躬給人家還禮,只能用力點了幾下頭:
“沒……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男警員擡起臉來,他果然是長着一副水靈靈的白嫩相貌,是一名O。
他身後,那位女警無奈的笑了笑:
“你啊,別吓到人家,咱趕緊走吧,回去還要處理文書呢。”
男警員腼腆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阮眉望着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抓了抓頭發:
“原來……警察系統裏也會有O的嗎?”
方稚水噗嗤一下笑了:
“這也正常啊,不是所有的O,都滿足于相夫教子、經營家庭的。”
阮眉十分犀利的轉過頭來,雙眼放着光芒:
“那你以後,可不能再覺得,O天生就低人一等了,明明沒有嘛!你那個家給你灌輸的糟粕思想,一定要盡早丢掉,知道嗎?”
方稚水沒想到阮眉竟然會從這個角度,拐到自己身上來,一時驚訝。
阮眉皺了皺眉頭:
“我就覺得,O們明明就很能幹,像你,只要多多努力練習,一定能成為比優秀A還要厲害的人物,将來你會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肯定比我還厲害呢!”
方稚水眼神溫柔下來,伸手又摸了摸阮眉的黑發:
“以後的事,誰說得清呢……”
阮眉眉頭擰成疙瘩,伸手輕輕拍了一把方稚水的胳膊,佯裝憤怒:
“你這家夥!不許這麽悲觀啊,你以後一定超厲害的,現在我就看得出來,我就說得清啊!”
方稚水失笑,手指一直伸在阮眉的黑發中,流連忘返,她忽然發現阮眉的頭發柔軟冰涼,摸上去感覺非常好。
“你為什麽,總是這麽肯定,我一定很厲害呢?”
阮眉圓睜着眼睛,眼珠一轉,嘻嘻笑着說:
“因為,你現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方稚水忍不住也笑出聲來。
阮眉又睡過去了,她這一次消耗的體力實在太多,連頂級A的體能都無法應付,只能不斷的休息。
方稚水下了趟樓,自己買了些洗漱用品,又買了一些面包蛋糕之類的,當做明天的早餐。
她洗漱過後,關了燈,在旁邊的陪護床上和衣躺下。
這還是第一次,兩個人真正意義上的一起睡呢。
方稚水側身朝着阮眉的方向,嘴角含笑,在黑暗中,用眼神描摹阮眉的身形和面容。
她感覺得到,之前那段時間兩個人因為方郡芝,而産生的一絲隔閡,如今已經煙消雲散。
不僅如此,阮眉現在對自己,似乎也有了別樣的……
方稚水光是想到這些,就忍不住幸福得睡都睡不着。
雖然病房的陪護床,只鋪了最簡單的床墊,也只有單人的大小,可方稚水覺得,這裏,比自己家裏十多萬的定制床墊,要好睡許多倍。
夜晚安然靜谧,阮眉悄悄睜眼,看着對面已經入睡的女孩,癡癡的,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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