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田遙說:“我去買點吃的。”

陳景皓也站起來,說:“我陪你吧。”

田遙搖頭,看着陳景皓那雙略有倦意的眼睛,“你開了那麽久的車,休息一下。”

陳景皓确實也感覺疲累。他今早急急忙忙把事情處理得七七八八,又将剩下的跟徐聞交代,讓他幫忙跟着,便跳上車狂飙回來。

這會靜下來,他才發現自己沖動得像個少年。

田遙自個出了門。她感覺步子有點飄,像踩在雲端,随時害怕摔得粉身碎骨。

走在路上,她總忍不住左右張望,像提防着什麽,整個人都顯得神經兮兮了。

還是上次那家餃子店,田遙打包了一份餃子。

她回到住處,輕手輕腳開了門,陳景皓已經坐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腦袋微仰靠在牆上,抱着胳膊,兩條腿敞開抻直,顯得又筆直又修長。風扇将他的襯衣下擺吹得一下一下掀動。可能是怕硌得不舒服,他把錢包手機煙盒打火機都放到茶幾上。屋裏很安靜,只有吊扇發出輕微的吱吱聲,秋風無聲地卷動簾尾。

田遙看着,心底也跟着平靜起來。

她将袋子擱到餐桌上,背後倏然傳來鞋底摩擦地面沙沙聲,她轉回頭,陳景皓已曲起雙腿,掀開眼皮看向她。

田遙:“……吵醒你了。”

“沒有。”陳景皓揉揉後脖子,“我聞到香味了。”他看了一眼那個袋子,“餃子?”

“嗯。”

“餃子現做的好吃,放久了外皮就硬了。”陳景皓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這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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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遙坐過去,将泡沫飯盒放到茶幾上,“你怎麽跟老板說一樣的話。”

陳景皓想了想,忽地笑了,“因為我也是老板。”

田遙拉開袋子的手頓了一頓,沒說話。

田遙撕開飯盒蓋子,倒出醬油,扯開筷子轉頭問他:“你吃不吃?”

陳景皓說:“我不餓,你吃。”

田遙果真沒再搭理他,自顧自吃起來。餃子已經溫了,田遙基本一筷子一個,蘸了醬油一口下去。陳景皓斜着身子,手肘拄在扶手上,有點想笑。

他還以為,田遙會堅持一下,喂他一個。看來還是他想多了。

田遙忽然停箸,看向他,皺了皺眉頭。

陳景皓說:“怎了?”

田遙:“你一直看着我,我吃不下。”

陳景皓不知道她怎麽發現他一直盯着,剛才他明明沒有笑出聲。他摸過茶幾上的煙盒,直接從裏面咬出一根煙,“屋裏就我們倆,不看你看誰啊。”

田遙又轉回頭去吃餃子,只是臉頰多了兩抹紅暈。這回,陳景皓輕聲笑了出來。

田遙低着頭,餘光瞥見了那只皮質錢包,邊角已經磨舊,透着一股滄桑感,她不由看得有點呆了。陳景皓點燃了煙,用手夾着,說:“怎麽了?”

田遙說:“有點舊了。”

陳景皓笑了笑,“是該換了。”

田遙直起腰,說:“我送個給你,你要麽?”

陳景皓皺着眉頭吸了一口煙,煙圈吐出來時他笑了。

“定情信物嗎?”

田遙噤聲,目光回到餃子上。

身後傳來低沉慵懶的男聲:“你送什麽我都要。”

田遙把餃子吃完,陳景皓一根煙也抽到盡頭。她把盒子收進垃圾簍,“你不睡了麽?”

陳景皓把茶幾上自己的東西拿上,“我過去睡。到飯點你喊聲我。”

陳景皓回到自己那邊,剛進門便下意識看向陽臺,那幾株向日葵,已經結出了沉甸甸的花盤。

吃過晚飯,田遙坐陳景皓的車去酒吧。陳景皓将車停在門口馬路邊,田遙按着車門,下車前回頭跟他說:“我先進去可以麽。”

陳景皓神情一頓,按下心頭的難過,靜了片刻到底還是只說了一個字。

“……好。”

田遙推門下車,繞進旁邊的巷子,從後門拐進去,頭也不回。

陳景皓只覺得車裏有點悶,他降下車窗,抽了一根煙,又坐了片刻,才下車。

離酒吧開始營業還有個把小時,那些服務生才來了幾個。陳景皓環視了一遍,沒有看見田遙。

吧臺那邊,方曉君一個人坐在高腳凳上玩手機。她不知看什麽看得入迷了,臉上的笑容有些傻氣。

陳景皓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跟前,“你看什麽呢——”

方曉君尖叫了一聲,手機險些脫手,“你、你要吓死我啊!”說完又尖聲道:“你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

陳景皓斜倚着吧臺,嘴角扯了扯,“有意見?”

“沒——”方曉君小心翼翼地護好手機,“沒意見。就是,太詭異了哈。你才去了一、二、三、四——”她一個一個地收回手指,“四天不到啊——!”

“破紀錄了是吧。”陳景皓嘿嘿笑,“這叫有追求。”

“追求……”方曉君斜了他一眼,收回手,抱臂幽幽地看着他,“嗯哼,不知道今晚添添會不會——又——來查崗哦。”

陳景皓站直身,笑容僵在臉上,“……她來過?”

方曉君笑得更歡暢,“怎麽,怕了?”

陳景皓挑眉,拉高聲調,“你開玩笑?!”

話畢,陳景皓撇開眼,看向那些空空的卡座。方曉君冷笑一聲,也沒再搭話,只是定定盯着陳景皓,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出破綻。

陳景皓如芒在背,煩躁地扔下一句。

“去抽根煙。”

跟預料中的一樣,田遙在樓頂。她趴在欄杆上,手裏夾着一支煙。

樓頂依然只有他們倆,陳景皓走過去,田遙沒有回頭,她幾乎一動不動,手上那只煙冒出一段細長的白煙。

入秋後天色陰得快一些,她外面是暗沉沉的天。

陳景皓從後面擁住她的腰,田遙沒有驚訝,她将煙拿開一些,無聲笑出來。

陳景皓說:“你怎麽沒被吓到……”

“聽到腳步聲了。”

田遙站直,緩緩轉過身,陳景皓捏過她的下巴,親吻她的唇。田遙沒有反抗,讓他親個夠。

過了好一會,陳景皓才松開她,倚在欄杆上,一手攬着她的腰。

“以後少抽點煙。”

田遙側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說:“就開始管我了?”

陳景皓:“……”

“你怎麽不少抽點?”

陳景皓低頭瞪了她一眼,在她腰上輕輕掐了一把,“我是男人。”

“不都是人。”

“……”

陳景皓一時被她噎住,田遙卻跟沒事人一樣,又吸了一口煙。

陳景皓說:“給我抽一口。”

“啊?”

陳景皓朝她手上的煙擡了擡下巴,“來。”

“……不是什麽好煙。”

陳景皓說:“沒事。”

田遙看了一眼手上的煙,還是擡手将之湊到他嘴邊。陳景皓極其娴熟地吸了一口,緩了緩,側頭長長地吐出。

待他轉過頭,田遙捧起他的臉頰,踮腳便親上去。他們的吻還帶着濃烈的香煙味道,讓人清醒,也叫人沉迷。

田遙離開他,丢掉手中的煙蒂,說:“我想到要去哪裏了。”

陳景皓怔忪一會才回過神,說:“哪?”

田遙:“西山。”

陳景皓:“……那麽近?”

田遙點頭,“嗯。”

“……”陳景皓将她攬緊一些,看着她的眼睛說:“你還可以再想想。費用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拿——你再這麽看着我也沒用,現在跟之前不一樣了。”他眉頭輕蹙,“我不會用女人的錢。”

“陳景皓。”田遙靜了一會才開口,“你是不是有點大男人主義了?”

“就當是吧。”陳景皓說,那股煩躁又莫名竄上來,“真要去西山嗎?那裏能看的就一座山、一座廟。”

田遙說:“已經足夠了。”

田遙表情認真,甚至還有些固執,陳景皓不覺嘆了一口氣。

“……行。”陳景皓投降,“那裏的香火很旺,每年臨近高考都有很多考生家長去燒香,逢年過節人也多,求財求姻緣。你想去求什麽?”

“平安。”田遙輕聲說,“我只去平安。”

“反正其他兩樣你都有了——”陳景皓笑了,“去西山的話,我們明天下午就可以出發,過去也就一個多小時。”

“真的麽?”田遙不由輕扯他的衣擺,“真的明天下午就可以走?”

田遙對出發時間似乎很敏感,總給他越快越好的錯覺。

陳景皓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田遙又松開他的衣擺,表情松懈了一些。

陳景皓說:“明天我跟曉君說一下就好了。”

“哦。”田遙恍然,“我也要跟她請假。”

陳景皓一字一頓,“我一起說。”

田遙:“……”

陳景皓的大手在她側腰上下滑了一遭,他口氣輕快地說:“沒事,她早看出來了。”

田遙咬唇,“……”

“西山那麽近,你想多呆幾天也沒關系。”陳景皓說,“明天下午我還要回酒吧一趟,大概四點多完事。你在哪等我?我到時去找你。”

田遙想了想,說:“海城路那的廣場,我四點在那裏等你。”

“好。”

又厮磨了好一陣,陳景皓和田遙才一前一後離開樓頂。

這回,還是田遙先走。陳景皓目光追随她瘦削的背影,她還是那麽幹幹脆脆,走得頭也不回,看不出任何依戀。

也許是距離太短了,陳景皓想。

田遙可謂提心吊膽過了一晚,總擔心周坤忽然蹦出來,戳穿她的面具。這種膽戰心驚,在陳景皓的短信到來之時達到了頂峰。

【我等你下班。】

她緊緊握着手機,不由喃喃。

“快點到明天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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