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真沐說做苦力，單澤川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剛才是扛狗糧，接下來估計只會更累。可“一起吃飯”，對于單澤川來說還是有點吸引力的。

還有什麽比一起吃飯更能拉近距離的嗎？！四舍五入就等于他們是好朋友了啊！

當然，單澤川心裏雖然是這麽想的，表面上還是裝作很平常的樣子。在優哉游哉的車行中，單澤川開口變得越來越自在：“前輩有什麽喜歡的店麽，我請前輩吃飯！”

真沐輕聲說：“倒沒什麽特別喜歡的……你是想問去哪裏吃麽？還是你有想吃的？”

“沒有沒有，前輩決定就好。”單澤川道。

但單澤川萬萬沒想到，車沒有開進熱鬧的商圈，也沒有停在什麽高級飯店的門口。一個小時以後，真沐的車開進了某個高檔小區，在單澤川滿臉震驚和緊張中，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前、前輩……”

“嗯？”真沐解開安全帶，戲谑地笑着道，“我不能請你在我家吃麽？”

“可以是可以，”單澤川目光躲閃，不敢直視他，“只是……會不會太打擾了……”

“打擾什麽，我獨居，”真沐道，“走吧。”

單澤川完全沒想到，會突然就進了真沐前輩的家門。他在電梯裏的時候還覺得事情太過魔幻，可真走進了真沐的家，他除了拘謹地跟在真沐身後，什麽也說不出來。

“拖鞋在櫃子裏哦，自己拿。”真沐将鑰匙往鞋櫃上一放，赤着腳往裏走，“我不怎麽喜歡穿鞋。”

“好的……”

真沐家和真沐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在電梯裏他腦補出來的畫面還充斥着各種色彩，而現實卻大相徑庭。色調是黑白灰，家具都是方方正正的，處處都透着現代化的味道。真沐非常自然地走到開放式廚房裏，熟練地倒水、泡茶，再招呼單澤川來沙發上坐下：“很奇怪麽，我家？”

“沒有沒有，”單澤川連忙擺手道，“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什麽。”

“我以為前輩會比較喜歡……色彩豔麗的。”單澤川不好意思地說着，想裝得自然點，端起茶杯吹着氣嘗了嘗，“……唔！”

結果毫不意外地被燙到了。

單澤川表情滑稽地縮了縮脖子，逗得真沐瞬間笑出聲：“……你休息會兒着吧，我去做點吃的。……想到處看看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真沐說着，站起來經過他身邊，像逗小狗似的擡手壓上他的腦袋頂，輕輕揉了把他略硬的頭發。

單澤川腦子裏“叮”的一聲，接着臉就肉眼可見地紅了。

這動作并沒多親昵，就是前輩給相熟的後輩一點示好而已，真沐腳步都沒停，直接進去廚房。單澤川連轉過頭看他都覺得不合适，只敢悄悄地看：真沐取下挂着的樸素圍裙，熟練地系在腰間，再去冰箱裏拿食材……動作熟練利索，還好看。

想想真沐前輩的年紀，又是獨居，會做飯倒不算什麽稀奇事。

單澤川看了好一會兒，驀地想起真沐說的“目光論”，又怕他盯着看被真沐感覺到，只好佯裝無事地起身，在屋子裏逛了逛。

真沐家是一居室，裝修得很開闊，除了卧室都一目了然。單澤川瞄了瞄落地窗外的風景，順着一路走到了巨大的壁櫃面前。上面放滿了書和各種未拆封的碟片，有Drama、有游戲、有動漫。它們沒有按照特定的順序擺放，他順着一排排看下來，裏面很多都是真沐自己的作品，從早期的到如今的，就連那張《以我之愛束縛你》都夾在其中。

收藏自己的作品很正常，可其他的……

單澤川一邊看一邊在心裏默默做統計——剩下的碟片，有三分之二是林長旭主役。

林長旭這個名字單澤川絕對不陌生，或者應該說，只要是圈內人士、喜歡聲優的觀衆，都應該不會陌生。

大概三四年前林長旭出道，以非常驚人的速度一路往上，作品質量高，産量也高，很快就跻身一線。對于單澤川來說，林長旭和真沐算是一類人——都是他的大前輩。

可為什麽真沐的家裏會擺着那麽多林長旭的作品？

單澤川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半分鐘後，忽然福至心靈似的想起單澤雪之前唠嗑時随口說的話。

他對圈內的“愛恨情仇”一向不感興趣，現在想起來，他只記得一句“我和我閨蜜都以為林長旭和真沐是真的啊”。就算單澤川再遲鈍，面對他的驚人發現，也能聯想到其中的含義。

或許，真沐前輩和林長旭交往過？

林長旭是不是GAY他不知道，但真沐明明白白地說過自己性取向男。

就像是有顆砂礫藏在心肌間，每一下跳動都讓單澤川覺得硌得慌。他都記不起林長旭長什麽樣子——畢竟他只在網路上看過一兩次對方的照片——但他卻能聯想到他和真沐前輩站在一起對視的模樣。

單澤川默默轉過身，看了一眼真沐正在竈臺前忙活的背影。

……前輩請他來家裏吃飯，還是前輩親手做的，他在這裏胡亂猜測什麽啊！

單澤川連忙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幹咳了一聲道：“前輩我還是來幫你打下手吧！”

真沐笑着看了他一眼，利落熟練地切着牛肉：“你會麽？”

“會的！”

“那好呀，你幫我削土豆。”

“好！”

于是單澤川就站在真沐旁邊開始幫忙。

他們倆沉默着，各自專注于手頭的事情，可不知怎麽的，在機械的動作裏單澤川忽然心就靜了下來，什麽林長旭和真沐是真的，也沒有那麽重要了。他只要稍稍側過臉，就能看見真沐柔和的眉眼，看見他因低頭而快垂到鼻尖的柔軟發絲。

像真沐這麽有魅力的人，就算談過十個八個男朋友，也不稀奇啊。單澤川想。

等到所有的食材都準備好了，真沐熱油起鍋，終于開口道：“洋蔥。”

單澤川給他遞過去。

“牛肉。”

單澤川又給他遞過去。

“土豆胡蘿蔔。”

他們倆配合得還挺好，真沐下一個指令，單澤川就乖乖遞東西，直到顏色鮮亮的食材被真沐翻炒在一起，逐漸透出香味，真沐忽然說：“剛才在看我壁櫃吧，嗯？”

“……是。”

好吧，真沐果然知道。

單澤川猶豫着要不要問“為什麽那麽多林長旭的作品”時，真沐又說：“是不是看到很多別人主役的作品，覺得很奇怪啊。”

單澤川瞬間被揪住了尾巴，緊張到渾身過電：“……沒、沒有啊。”

“哦——？沒有啊？”真沐笑着說，“沒有就算了……接碗水，就那個大碗。”

“哦哦，好的……”單澤川抿着嘴去接水，心說還不如直接問出口了。

半熟的蔬菜被倒進了炖鍋裏，真沐朝他揚了揚下巴：“倒進來呀。”

單澤川應着聲照做，再看着對方蓋好鍋蓋轉大火炖起來。做完這些，真沐靠在竈臺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看着單澤川。

但對當事人來說，那簡直是撩撥：“前輩你別這麽看着我……”

“嗯？”

“前輩的眼睛太好看了……”單澤川弱弱道。

“我發現，”真沐嘴角揚得越發高，“你明明很容易害羞，說這種話倒是很坦然。”

“啊我是……”“實話實說？”真沐道，“還要等半個小時……哦對，上次你是不是說，你妹妹想要我的簽名？”

“！”不是真沐提起來，單澤川早就忘光了。

真沐放下杯子，連圍裙也沒摘，徑直走向他的壁櫃，從裏面抽出一盒CD來。單澤川跟上他的步伐，看着他從電視櫃裏翻出金色的簽字筆，然後蹲在茶幾旁，揭開了筆蓋：“你妹妹真是我的粉絲？”

“是啊，她特別喜歡前輩，”單澤川實話實說道，“還給你畫同人，還是CP粉……呃。”

真沐行雲流水地簽好名，擡眼看他：“我和林長旭的CP？”

“……是。”

“好啦，走得時候記得帶着。”真沐并沒有繼續那個話題的意思，反而想起什麽似的，又跑去壁櫃前抽出另一張碟，“你也給我簽一個吧。”

“诶？！”

放在他面前的正是《以我之愛束縛你》，單澤川茫然又震驚地看着他，半晌沒有動彈。誰知道真沐非常直接地拽着他的手臂坐下：“快啊，還是你沒練過簽名，所以不好意思？”

“不是，是……”單澤川接過筆，小聲說，“簽名不是都，都是粉絲要的……”

“是啊，”真沐眯着眼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我很喜歡你……的聲線啊，我沒有和你說過麽？”

“沒有……”

“那我現在說了，快點。”

說出來很丢人，單澤川這還是第一次簽名。

身為男三男四甚至一部番裏只配過兩句話的路人甲，他哪有機會給粉絲簽名——初次下海的作品也沒紅到需要開簽售會的水平。

單澤川一筆一劃地像小學生，在封面的角落裏簽上自己的名字。

“這是你第一次簽名？”真沐問道。

單澤川點點頭：“前輩怎麽知道的……”

“要每一張都一筆一劃地寫，簽售會不得從早上簽到天黑哦。”真沐道，“只有你這樣單純的新人才會這麽乖……”

單澤川癟癟嘴，刻意錯開目光不去看真沐的臉，而是盯着窗外別扭道：“……那我是怕字寫不好，前輩會嫌棄嘛。”

真沐驚訝了一瞬，接着大笑起來：“你怎麽這麽可愛的啦。”

“前輩又笑我……”

“不是笑你，是覺得你太可愛了，”真沐說着，收斂了兩分笑意，喃喃自語似的說了句，“我都快喜歡上你了。”

“什麽？”單澤川沒聽清楚，轉過臉認真問道。

真沐起身往廚房走，輕飄飄道：“……我說不知道到時間了沒有，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