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會後,鐘季對李湉說:“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李湉一頭霧水的跟他去了,關上門,鐘季甚至讓他拉上了百葉窗。
“阿季,怎麽了?我覺得你神色凝重,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鐘季笑笑,“也沒什麽大事,今天開會的內容你也都知道了,我剛來這裏時跟你說過的那個計劃就要開始進行了,咱們負責的只是一些前期的工作,後續的會由敬鋒來接手,然後我們回國給他做好後勤工作。”
“什麽?”李湉愣住了。“敬總怎麽能這樣?是,要改造那個地方是他的主意,可是……可是前期這些複雜的工作做好了,他來撿現成的嗎?”他一激動有點兒口無遮攔。
鐘季沒和他計較,而是耐心給他解釋說:“這件事,我兩個月前就答應了敬鋒,因為設計是邱月銘和他的作品,所以他們想親眼見證他的完成,這個我理解。”
“那也……那也別這麽退讓啊……到時候功勞什麽全是他們的,我們……我們不是白忙活了嗎?”
鐘季站起來,輕輕抱住還處于激動情緒中的李湉,“你誤會他了,這個項目,成華的股東抱有很大的意見,他們不同意搞這個,寧可守着現有的成華到死。但是國內市場那麽不景氣,競争又激烈,一直守着成華只會讓它變成一潭死水。敬鋒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服那些老頑固們,他們你又不是沒見識過,都是些人精。而且,前期工作又能有什麽,忙一陣就算了,真正投入的是敬鋒和邱月銘,你和邱月銘也是好朋友,你不想看着他們的心血因為我們不懂而變成空想吧。”
“可是……”鐘季的話很有說服力,可大塊頭還是有些繞不過來。
“最難的工作是他們在做,我們是回去幫他守好江山,不是沒有功勞的。”鐘季依然很有耐心的在解釋。
“阿季……”李湉終于低下頭,“阿季,對不起,我有些激動,我不太懂,因為這件事我……”
李湉的話有些語無倫次,鐘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基于我和敬鋒的關系,我會尊重他的安排,也不會有什麽怨言。但是站在你的立場,你當然會覺得不公平,所以我才給你解釋一下。好了,我過段時間就會回國,那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國嗎?在完成這邊的任務之後。”
“當然!”李湉想都沒想就回答,不過之後他卻有點遲疑,“呃……我願意回國,但是不太想回國,我怕我家裏……”
“為什麽?”鐘季問完,便突然想到李湉曾經說過:“我家裏不太喜歡我念書,想讓我高中畢業就回家做生意,但我并不太喜歡家裏的生意。”這樣的話。他便問:“因為你家裏想讓你回家做生意?什麽生意這麽讓你抵觸?”
“阿季,你能先別問了嗎?你一問我又開始矛盾了,我在這邊躲了三年,一是不想面對你有對象這個事實,二是不想回家。現在有你了,我就更不想回去了。”
“你不想說就不說,回國也可以和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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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和你一起住,可是我怕我家裏人找着我。”
“那麽恐怖的?”
“不算恐怖,但也挺可怕的。”
鐘季想不出來李湉家裏能有什麽事情能讓他避之不及,既然他不願意說,鐘季也不好深問,如果李湉想說,他肯定不會瞞着自己,畢竟李湉是個挺直白的人。
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工作也開始忙碌起來。
有一天,鐘季找不到一份資料,回到總部數據庫去翻的時候,看見了公司的人事檔案。他下載下來,找到李湉那一頁,沒發現什麽異常。
李湉的父母職業寫着都是做生意的,他說已去世的弟弟也并沒有在資料裏,鐘季又好奇起來。他跟敬鋒說了李湉的事,敬鋒似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并不像瞞着他什麽。于是晚上他又問李湉:“你真的願意跟我回國嗎?”
“當然願意,我巴不得你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那你那天……”
李湉似乎想逃避這個問題,嘿嘿笑着抱住他說:“我那天有點反應過度,阿季你別在意。”
“你有什麽難處記得跟我說。”
“當然了,你是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三個字讓鐘季覺得窩心,李湉就像個小太陽,一直溫暖着他。
這個周末,他們終于閑下來,海邊別墅的東西要整理,鐘季說要請人,李湉不同意,繃着肌肉說他一個人頂兩個,請的那些工人還不放心,這邊的人幹活毛手毛腳屁事兒還多。鐘季拗不過他,也沒提反對意見。
李湉幹起活來的确非常麻利,他把牆上挂着的畫摘了,鐘季負責用泡沫紙包好,他們再一起送到地下室去。地下室的面積不小,鐘季請的人偶爾會打理一下,也還算幹淨整潔,衣櫃裏的舊衣服,不再要的,鐘季打了包,準備送去回收點,而各個卧室的家具,他們蓋上了塑料布,一路收拾過去,速度也挺快。直到二樓走廊一角的房間,鐘季站在門口好半天才推門走進去。
他的母親在這個房間離世的,那天他母親帶他自殺未遂後,醫生診斷她患有抑郁症,雖然一直服藥但收效甚微,之後又試過幾次自殺都沒成功。患病幾年,嚴重時她開始拒絕飲食,靠強制注射營養藥物為生,鐘季漸漸長大,雖心疼母親可總不願意見到她一天比一天沒精神,或許死亡真的是一種解脫,在醫生沖着外婆搖頭的時候,他甚至看見母親嘴角的微笑。
這個房間,留給他太多不好的記憶,所以走進這裏,便覺得窒息。
李湉似乎察覺到他不對,攬過他肩膀到自己懷裏。
“這是我媽的房間,她在這裏去世的,她年輕時很漂亮,可是我爸他并不珍惜。”
牆上挂着一幅女人的肖像,李湉注意到眉眼與鐘季相似的地方。
“這是外婆畫的。”
“阿姨真美。”李湉說。
鐘季站在這裏看了一圈,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塵,說:“這裏不要動了,我會跟敬鋒說的,就讓她享受這份安靜吧。”
“聽你的。”
他們離開了,鐘季把門鎖住了,在門口,他被大塊頭抱住了,大塊頭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肩膀:“阿季,別難過。”
“我不難過,我現在覺得很幸福,謝謝你。”
李湉不太好意思,有點害羞的低下頭。“這是我聽過最好的情話。”
倆人在這裏留宿了一夜,第二天又整理了大半天才回去。
臨走前,李湉拉着鐘季在樓前拍了很多照片,最後還有一張他親鐘季臉的自拍。他打了厚厚的馬賽克,在征得鐘季允許之後,發了條微博。
“和男朋友又來了這裏,這裏要維修了,希望下次來會更美。對了,我們要回國了,回國之前會很忙,不會發自拍了,大家麽麽噠。”
臨走前,鐘季又回頭看了這裏一眼,他看過設計圖,樓的主體不會有變化,但是周圍會多一些新的建築,那時候這裏也不會這樣安靜了。
“阿季,你舍不得嗎?”
“是有點兒。”
“但也沒有後悔藥了。”
“我知道,沉湎過去并不是好事兒。”
李湉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阿季,有些話,我回去再跟你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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