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同桌超甜

“說說吧,怎麽回事?”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警察敲了敲桌面,讓他們講一講事情的起因經過。

高個子男生一虛,低着頭不說話。盡管打過很多次架,但鬧到警察跟前還是頭一回,一時間氣焰都消了下去。其他幾個混混進派出所是家常便飯,混得警察都瞧他們眼熟。

他們笑嘻嘻的,從兜裏掏出一包煙遞過去:“警官,您抽煙。”

“老實點!”警察才不吃他們那套,聲音都放大了幾個度。

可是沒辦法,怎麽說這些人都是不痛不癢的,甚至摸了摸鼻子,惡人先告狀:“警官,這次可不是我們起的頭。你看我們臉上、身上的傷,分明就是被揍的那方。你可得給我們主持公道。”

“才不是。明明就是你們欺負人!”知知瞪圓了眼睛,氣得嘴巴都抿了起來。

記筆錄的警察看了左側的幾人一眼,臉上、手臂上都帶了傷,有的眼角還有抓痕,看着慘兮兮的。

再看另一邊坐着的小姑娘,紮着的馬尾辮松松垮垮,頭發亂糟糟的,額頭腫了好大一個包,白嫩嫩的手臂上紅了幾塊,衣服髒兮兮的,同樣很狼狽。

稍微好點的就是輪椅上坐着的少年,只是那臉色怎麽看怎麽蒼白。警察留意到他的手按着自己的心口,禁不住問:“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藥。”謝翌抖着唇,額頭浮了一層冷汗。

知知聞言立馬扭過身,頓時愧疚得不能自已:“在哪裏?是書包裏嗎?”

将少年的書包拉開,卻并沒有看到藥盒。知知哭腔都出來了,翻來翻去找了幾遍,淚眼汪汪的:“沒有。我們、我們馬上去醫院!”

将他們帶回來的警察想到什麽,把從巷子裏撿到的藥盒拿了過來,問是不是這個。不确定是誰的東西,他本想等問話結束後再歸還的,誰想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就是這個。”跟警察要了一杯溫水,知知把藥喂到謝翌的嘴邊。等他吞下去後,拍着他的背問:“好些了嗎?”

緩了幾分鐘,謝翌擠出一抹笑,聲音中淌着虛弱:“好些了,不用去醫院。只是這幾個人把我的藥盒丢了,我有些害怕。今天是碰巧撞見了警察,若是改天在一個沒人的地方,興許我就沒命了。”

“少在那裏胡說,我們什麽時候丢你的破藥盒了?!”幾個混混頓時不幹了,嚷嚷着喊冤枉。

高個子男生更是一僵。他知道謝翌有心髒病,身上随時都會帶着藥,這還是謝翌的弟弟謝佳樂告訴他的。誠然以前出于捉弄,他跟幾個哥們也藏過謝翌的藥盒,可欣賞過對方憤怒又無能為力的表情後,他就把藥盒還回去了。

丢了別人救命藥,眼睜睜看別人等死這種事他是絕對沒有膽子做的。這可是犯罪啊,他才十幾歲,根本不想進去吃牢飯。

“沒有,我沒有做過這件事。”高個子男生慌了。當時打架的情形過于混亂,他也不知道喊來的幾個混混有沒有做過。心急之下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自己摘出來:“是他們,肯定是他們做的。”

“卧槽,你丫的亂說什麽?”幾個混混聽着就炸了,站起來就要去打他,被警察攔了下來。

雙方各執一詞,一方說是他們丢的,另一方又說沒有。沒有證據的事情,警察也不能僅憑一面之詞就下判斷,不過嚴肅訓誡了混混那方一頓,告訴他們這種行為無異于殺人。

幾個小混混冷汗都下來了,連連說自己真的沒做,又保證以後肯定不會幹這種事。他們要是有殺人的膽子早就搞一票大的了,哪裏還用堵着那些膽小的學生要錢?

“堵着別人找茬,萬一人家受驚出個什麽事,你們同樣脫不了幹系,嚴重點照樣要坐牢的。”警察把事情的嚴重性掰開揉碎講了一遍,吓得那幾個混混一愣一愣的。

他們初中就辍學了,本來就沒多少文化,從來就沒想過這事兒還能成犯罪,登時慫了,看着謝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同時對反咬自己一口的高個子男生怒目而視,恨不能當即就動手打他一頓。

高個子男生是他們收的小弟,跟着他們混了好幾個月。聽說有個硬骨頭礙了他的眼,他們這些人二話沒說就抄家夥跟他去揍人了,誰想到關鍵時候那狗東西把鍋全都甩了過來。媽的,不弄他一頓,他們在道上還怎麽混?

高個子男生也察覺到了幾個混混對自己的怒氣,驚得挪遠了些,縮着脖子像只被人扼住咽喉的鹌鹑。

這結果在謝翌的意料之中,他面上虛虛弱弱的,眼神卻很冷,看了一場狗咬狗的好戲。

藥盒是他自己丢下的,只是做個戲罷了,并非真的要以此誣陷他人入獄。何況也達不到立案調查的程度,這點法律常識他還是有的。

一場鬧劇拉下帷幕,警察給知知、謝翌還有高個子男生的家長打了電話,讓家長來派出所一趟。雖然也例行公事地聯系了幾個小混混的監護人,可一如既往地被挂斷了通訊。他們早就是被家裏放棄的人,壓根沒人管。

接到電話的寧父很快就騎着車來了,走路都帶風,看得出來很着急。見着坐在凳子上的知知,他心疼得眼眶都紅了:“乖女,怎麽搞成這樣了?誰打的,爸爸給你打回去!”

有家長撐腰,知知瞬間神氣起來,指着對面蔫頭耷腦的幾個人,氣洶洶告狀:“就是他們。爸爸,他們可壞了,還扯我頭發。”

“我的頭發被薅掉一撮也沒說什麽啊。”其中一個小混混嘀咕着,迎上寧父冒火的目光漸漸沒了聲,往後一縮躲警察後面去了。

警察也無奈,只能開解寧父讓他不要沖動,要給孩子做個好榜樣。

寧父撇撇嘴,心想他要是沖動,早一拳揍上去了。又問警察怎麽處理這幾個人,不可能無事發生一樣把人放了吧,怎麽也得關幾天?

這幾個小混混屢教不改、多次鬧事,肯定是要在派出所關幾天的。至于那個高個子男生,念及他是初犯從寬處理,讓家長帶回去嚴加教育。

對高個子男生的處理結果并不滿意,但寧父也沒辦法,想着等出去後把這事捅到學校,讓學校的老師來處理。還要告訴對方的家長,再問問他的家長是怎麽管教孩子的。

給知知揉了揉腫了的額頭,寧父沒有急着走,硬是在派出所等到了高個子的家長。來的是高個子的爸爸,四十出頭的年紀兩鬓就已經生出了白發,佝偻着腰,看着十分滄桑。

他是菜農。大多數時間都在鄉下侍弄田地,等蔬菜瓜果成熟了就開着三輪車運來城裏賣,賺到的錢給兒子當學費、生活費。為了方便兒子讀書,高個子的母親帶着他在城裏租了房子,專門給他洗衣做飯。

那房子跟謝家租在一個小區,高個子男生一直都跟謝佳樂一夥人混在一起,除了學習什麽都幹。他父母并不知道這些事,對家裏他都是說跟同學約着去書店看書的。

突然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他爸都吓一跳,完全不明白印象中那麽乖的兒子怎麽就進派出所了。等了解清楚事情原委氣得夠嗆,他當即就甩了高個子男生一巴掌。

從來沒被父母打過,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前,高個子男生羞恥難當,自尊心受不住推開他爸就跑了出去。留下他爸一個人彎着腰給知知與謝翌道歉,還跟寧父說了對不住,主動要賠償醫藥費。

寧父說不出沒關系這種話,不過也為跟前這個父親感到心酸,嘆了口氣道:“醫藥費就不用了。好好管管孩子吧,現在幾個人混在一起就敢肆無忌憚霸淩別人,等到以後還不得殺人放火的事都做?”

高個子的父親很是羞愧,再次道了歉才追着兒子離開的方向跑出派出所。

望向知知跟一邊默不作聲的謝翌,寧父知道這個少年是女兒的同桌,女兒也是為了替他出頭才跟人打起來的。但他并沒有責備少年的意思,畢竟少年也是受害者,錯的是那幾個實施霸淩的人。

察覺到寧父在看自己,謝翌有些緊張,不自覺握了握拳。小同桌的爸爸會怎麽看自己呢,要不是因為他,寧知也不會受傷。他還是個坐輪椅的殘廢,這個男人會不會讓寧知遠離自己,不要再跟他待在一起?

謝翌一下子想了很多,心裏亂糟糟的。誰知這個中年男人半蹲下來,視線與他持平,臉上的笑如此和藹:“是謝翌吧?知知在家裏經常提到你,非常感謝你幫知知補課。”

“不用謝。”謝翌神情怔愣,暈乎乎地回答了一句。

沒有被嫌棄,也沒有被罵,這個中年男人眼裏完全沒有異色,仿佛看不到他坐着輪椅。

“要謝的。爸爸你不知道,謝翌可厲害了。他什麽題都會做,老師都在課堂上表揚了他的。”知知幫謝翌推着輪椅,一邊走一邊誇贊少年。

“哇,那小謝真的很厲害。”寧父很給女兒面子,反正閉眼吹就完了。

反倒是被誇的謝翌很是不好意思,抿唇道:“都是些基礎題,并不難的。”

“瞎說,分明就很難,我就不會做。”知知學渣得理直氣壯,三人出了派出所走到外面的街道,她望着寧父問:“爸爸,可以邀請謝翌去我們家吃飯嗎?”

“當然可以。”寧父又不是那種死板的家長,女兒想請同學去家裏吃飯他自然是歡迎的。

“我不去了。”謝翌下意識就要拒絕,看到小同桌眼裏的光都暗淡了下來,又抿唇補了句:“以後再去。有些不舒服,想回去躺一會兒。”

他不是真的不舒服,先前在警察面前裝的成分占大多數。他只是害怕走出那一步,寧父釋放出的善意令他無所适從。

聽到他不舒服,知知扭過頭,忙前忙後地問他要不要緊,還是去醫院看下比較妥當。謝翌搖頭,只說自己要回去了。

“我送你。”知知脫口而出。而後想到什麽,心虛地瞄着寧父:“爸爸,我等會兒再回家可以嗎?”

“去吧去吧,早點回來,還要給你抹藥呢。”寧父大手一揮放行了。

知知很高興,将半散的頭發重新紮上,站在街邊攔了輛出租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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