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冥淵深處1入魔

血月在暗灰色的天空幽幽淡淡,垂得很低,乍一看像挂在屋檐飛起的獸型圖騰上,空寂慘淡。

一抹淡黑色的薄霧順着忘川漂流直下,在碼頭爬上了岸,朝着冥界神邸悄無聲息地爬去。

蘭缇剛看望完安末從冰獄中出來,拍拍身上厚厚的積雪,回了自己宅院。

他的院子和冥王的風格類似,古風味十足,原本就是按照未來冥王妃的氣質培養的,自然事事都随着冥王的喜好。

蘭缇還是那身簡單随意的白袍,過于單薄以致從冰獄出來後積雪将衣服都沾濕了。

他随意脫去走入微燙的浴池中,凍透的身體逐漸回暖,他靠在池沿閉上眼半天未動,慢慢的像是已經睡着了。

黑暗中那片薄霧從門縫流了進來,貼着地面一點點往前爬,直到碰到了池邊的石柱。薄霧躲在柱子後面悄悄露出一個頭,盯着眼前白膚勝雪的人顏色變得暗了些,那熱水将蒼白的皮膚燙得微粉,烏發打濕沾在後背,在水面四散開來……

蘭缇緩緩擡起了手,沒睜眼睛直接将池水掀起朝石柱後襲去,薄霧迅速一躲,朝着旁邊急閃。

蘭缇抓起白袍裹上從池中站起身,眼神變得淩厲:“躲什麽?不是來找我的嗎?”

薄霧聞言停在原地,似乎還想了想,最後也不跑了,掉頭朝着蘭缇爬過來。

它靠近蘭缇,試探着碰了碰他的腳尖,見蘭缇沒反抗便順着小腿蜿蜒向上纏住了他的腰。

在纏繞到他胸口時那薄霧漸漸凝聚成一個妖魅的男子,抱住蘭缇暧昧地輕嗅他發間的清香。

“夢神大人,想念我嗎?”

一個吻還未碰到發絲懷裏的人已經不見了,緊随而來的便是一把雪白利刃穿胸而過!

男子被刺中了,下一秒卻在另一根石柱後顯出了第二個身影,他笑得邪氣:“我的夢神大人怎麽如此絕情,我們好歹也好過一場,你舍得殺我?”

蘭缇沉着臉射出無數絲狀夢靈,瑩白細絲從四面八方朝魔王沖去,看似軟細光滑卻根根尖銳長滿利刺,下手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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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被絲網緊緊纏住了,第三個身影卻忽然閃現在蘭缇面前猛抱住他,瘋狂地吻了上來。

蘭缇冷漠地看着他在自己唇上放肆,魔王親着親着卻察覺出了不對,猛回頭望去,屏風旁一襲白衣的蘭缇正冷冷地看着他輕薄一個幻象。

兩個幻象高手裂出無數分身虛影,纏鬥的身影留在屋子每一處。

魔王幽崇越打越興奮,興致勃勃地見招拆招,誓要把夢神的真身找出來好好嘗個夠!

“不虧是擅長制造幻境的夢神,連我都差點被你騙了,不過——這可難不倒我!”

幽崇眼神微暗,在絲絲密密的細網中抽絲剝繭,順着那點微不可查的淡香剝離進去,在觸碰到夢靈盡頭的一片柔軟後猛地飛身撲過去,白色的身影被他抱住重重落入了池水中,驚起水花高高飛濺!_嬌caramel堂_

水中的人掙紮着,卻擋不住身上那人的無理蠻橫,鋪天蓋地的水流淹沒了他們,蘭缇被緊緊抱住壓入了水底,唇上還被放肆侵犯着,細碎的水泡環繞着他們,将池水攪得輕輕微蕩。

不消片刻池水便突然炸開,兩條人影跳出來分立兩側,望着對方微微輕喘。

蘭缇厭惡地擦擦嘴角:“冥界加強了結界,你是怎麽進來的?”

幽崇挑挑眉:“為什麽我一定要從外面進,難道我就不能從裏面嗎?”

“什麽意思?”

“秘密哦,不過若你肯跟我走的話,我就告訴你!”

“跟你走?”蘭缇發絲滴着水,身上熱氣漸漸散盡開始變涼。

“我說了我想要你,在裂縫你救我回去時對我多好?我們相處的那麽愉快,你還給我做吃的呢,我們之間的情意你怎能說忘就忘呢?”“那是你騙我,何來的情意。”

“好吧,”幽崇不甚在意地聳聳肩:“那我們還睡,過呢,這點關系你總還記得吧?我總要負責不是?”

蘭缇臉一變甩手就是一排飛劍刺去,幽崇閃躲開,身後的水池卻被炸得碎石亂飛,徹底毀了!

“別生氣啊!我好不容易進來找你的,你認真考慮考慮嘛!跟我走,做我的王妃!我可不會像冥王那個縮頭烏龜霸占着你還不娶,我肯定會親自扛轎風風光光來娶你的,讓你成為三界婚禮排面最氣派的王妃!”

蘭缇被戳中了痛處,臉色更不好看了。

“你真想帶我走?”

“當然!冥界這龍潭虎穴我都闖進來了,還不足以表示我的誠意嗎?”

蘭缇沉思片刻,“好,我答應你!”

“真的?!”幽崇欣喜,沒想到蘭缇居然同意了,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但是我有條件!”

幽崇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

安末被關冰獄的第29日,冥王終于從天界回來了,一回冥府就看到了站在院門外等候的蘭缇。

他皺皺眉,覺得很意外。

自從有了婚契後蘭缇從不主動踏足自己的府邸,今日倒是例外,不過想到前些日子上報過來安末的事情,他心中多少也明白了蘭缇此次的來意。

“進來吧。”

頂着情侶關系卻完全疏離的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冥王府。

走進大廳後冥王随手倒杯水,一飲而盡,随口問:“為了安末的事?”

“是。”

“他犯的錯不少,私自幹涉他人宿命,還縱容了凡人在別的空間幹擾秩序,無論哪條拉出來都是重罪!”

“我知道,所以才來找您。”

“降職是難免的,皮肉之苦也逃不了,不是我能輕易赦免的。”

蘭缇微垂着頭:“降職我無話可說,冰獄三百年也是他該受的,可是翁刑還請冥王赦免,他神骨剛恢複如果被冰封三百年後再去黑甕待上三百年,那他就毀了!”冥王沉默了,甕刑一向是神都害怕的處罰方式,雖然肉,體上不會受到任何侵害,可對精神的摧殘卻是致命的,熬得過的沒幾個。

五感盡失漂浮在漆黑一片的虛空中,看不見、聽不到、感觸不到任何事物,偏大腦還能思考,在無盡的黑暗中清醒着,年複一年,死寂的虛空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逼瘋一個人。

蘭缇躬身:“請冥王收回甕刑之罰,換別的處罰方式。”

冥王猶豫:“這不是能輕易改變的,律法有明确規定……”

蘭缇看着他倔強地堅持着,兩人之間的氣氛僵住了。随着時間的流逝,周圍的空氣越來越重。

“冥王大人,若您肯破例放安末一次,我願用一物交換。”

冥王疑惑:“什麽?”

蘭缇從袖中掏出一卷深紅色的婚書,輕輕放在桌面上。

冥王一瞥收緊了瞳孔,那正是他與蘭缇被指的婚書,由宿命之神預言,主神親筆勾畫的婚契。

“什麽意思?”

蘭缇:“若您肯放過安末,我願主動退婚,您再也不用被逼着娶我了。”

“怎麽退?”冥王冷笑:“主神欽定的婚契你以為是随便想退就能退的?若是那麽簡單我早退了。”

狀似無意的一句,卻一刀毫不留情地紮入蘭缇的心髒。

那些被諷刺挖苦的日日夜夜似乎又回來了,他是一個被冥王拒婚的王妃,頂着未來王妃的名號過了幾千年,卻遲遲無人迎娶,成了一場最可笑的笑話。

蘭缇深吸一口氣壓回眼眶中的酸楚:“我自有辦法讓聖君回心轉意。”

“什麽辦法?”

蘭缇沉默了,“兩日後,您看結果就行!”

婚書被留下了,蘭缇走了,冥王獨自望着桌上深紅色的卷軸發呆。

其實,他并不讨厭蘭缇,相反在年幼時他們還曾是很好的朋友。

夢神擅長織夢,小小年紀腦袋裏就有無數生動有趣的故事,那些年幼的小神族們都喜歡圍着他聽他講故事、看他編織出的夢境。

他們也曾兩小無猜過,感情好的每天黏在一起,可自從年少被确立了另一層關系後,冥王就不再理蘭缇了。

他知道自己的火發得很沒道理,蘭缇是無辜的,他們都是被宿命牽着鼻子走的被害者,青春剛開始萌動就被扼殺了一切可能。

他反抗不了,就默默拖着拒絕迎娶,來表達自己的不滿,不屈從!

這些年蘭缇一直背負着很多,自己卻從沒給過一句安慰。偶爾在一些場合相遇蘭缇也是躲着他走,如同自己經常假裝沒看見他一樣。

冥王輕撫着婚書,上面還清晰地印着他們的名字,被宿命鎖牢牢牽在一起,比月老的紅繩都結實。如今他竟主動提出要退婚了?

想起這些日子在天界日夜相處的種種,冥王不知怎的一點也沒高興起來,胸口還有點悶悶地煩躁。

真的只是為了弟弟?

還是他自己其實也是這麽期望的……

兩日後,冥王終于明白了蘭缇所謂的辦法是什麽。

魔王突然集結了大批魔衆進犯冥界,掀起的動靜三界皆知。他打着要帶走夢神的旗號來進犯,向全世界宣揚已和夢神有了夫妻之實,将蘭缇的清譽毀的的一幹二淨。

未來的冥王妃被魔族玷污了?消息一出驚動三界,衆神嘩然。

蘭缇在冥王不可思議的眼神中緩步走向魔王,将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我跟你走。”

幽崇大喜,緊緊牽住他用力一拉當衆給了一個深吻。

蘭缇鎮定自若,在衆目睽睽下入了魔道,卸了神籍,随幽崇回了裂縫,正式成為了魔族一員。

臨走時蘭缇停下回頭看了冥王最後一眼:“記得答應過我的,放了安末。”

冥王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了,他不敢相信蘭缇居然敢這麽做!

他所謂的玷污是真的還是假的?!

冥王不信!

明明當初從魔王那裏救他回來後,他查過他的身子,雖然有些小傷但并無被侵犯過的痕跡。

為什麽突然又……

他竟為了和自己退婚,做到如此地步?!

這樣轟轟烈烈地宣告失$^身、墜入魔道,婚約确實沒辦法再進行了,可冥王卻發現自己接受不了。

那道白色身影随着那魔頭離去時,他的心中有塊什麽地方好像塌了,那背影刻進他心裏,漸漸和很久以前年少時的一幕重疊着浮現在他腦海中。

蘭缇那張青澀的小臉擡起仰望着他,羞澀地問:“你真的很喜歡我嗎?”

那時候自己是怎麽回答的?

他想起來了,那時他輕輕在蘭缇唇上給了一個蜻蜓點水的輕吻,許諾道:“長大後,我娶你!”

浩浩蕩蕩的魔族帶着勝利的姿态離開了冥界,一場腥風血雨的戰鬥因夢神的主動叛離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幽崇得意洋洋地拉着蘭缇,邀功:“我配合的怎麽樣?還滿意嗎?”

蘭缇甩開他的手,一臉冷漠:“多謝。”

“謝什麽,你都答應跟我回裂縫了,我肯定什麽都依你!”

幽崇笑得邪氣十足:“不過……有件事,我還想先弄明白。”

“你說。”

幽崇突然擋在他身前朝他逼近,一臉的暧昧:“上次在裂縫和我滾了三天三夜的,到底是你,還是你制造的幻象?”

蘭缇頓了頓,反問:“你覺得呢?”

幽崇盯着他,臉上變了好幾種顏色,最後咬着牙放下狠話:“不管上次是真是假,這次我一定會逮到你,好好補回來!”

蘭缇瞥向他:“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不急,你已經在我魔域了,我有的是時間和你好好磨,我的夢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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