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冥淵深處5你認錯人了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不知道。”

“你在這裏很久了嗎?”

“可能是吧。”

“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有名字。”

“你就一個人一直呆在這裏?”

“嗯。”

“那……那我以後有空就來陪你吧,和你說說話。”

“真的嗎?”

“當然!”

五日後

“我來了,你還在嗎?”

“在的。”“我來陪你聊天啊!”

“好!”

“你想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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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你從哪來?”

“我就住在這裏啊,這裏是冥界,我在這裏當職的,不過我現在還是個見習宿命神,還沒轉正呢。”

“宿命神……”

“對啊,我是我們殿裏年紀最小的,你可以叫我小十,他們都這麽叫我。”

“小十。”

“對,那我也給你起個名字吧,你長在這寸草不生的冥界禁地,還是棵會說話有思想的灌木叢,叫你……”小十歪歪腦袋,看着眼前根粗莖壯卻耷拉着小黃葉子的大型植物想了想。

“叫你小石頭吧,你長得看起來還挺結實。”

“小石頭?好!宿命神是做什麽的?”

“宿命之神啊?就是編故事呀,每天都要為好多好多人編織故事。”

“可以也送給我一個嗎?”

“當然!”

一百年後

“小石頭,我來了!”

“十天了……”

“對不起啊,我剛剛轉正,新手上任忙得不可開交,哈哈哈。”

兩百年後

“小石頭,看我這次給你帶了什麽,好喝的哦。”

“哦,謝謝。”

“你聲音怎麽這麽沒精神?”

“我有點不舒服。”

小十緊張地圍着它轉了一圈,發現黃色的葉子都掉落了:“你生病了嗎?”

“好像是。”

“你哪不舒服?”

“它們……它們在裏面想出來,我很疼。”

“它們?是誰?”

“……”

三百年後

“小石頭,你怎麽變小了?以前那麽大一叢。”

“小十,我感覺快撐不下去了。”

“你到底怎麽了?”

“其實我瞞了你一件事,這并不是我的本體。”

“什麽?”

“你回頭,看那片深淵,就是你們口中的地獄,那個才是我!”

“!!!!”小十好半天說不出話。

“他們都說我長得太醜,只能呆在這裏,我的原身也很醜,醜到沒有人的形狀,你會讨厭我嗎?”小十,你怎麽不說話了,你是不是也讨厭我了。

“……小石頭。”

忘川河岸邊,歪脖樹上的銅鈴叮叮當當響後不久,一只紅色的小船不知從何處慢慢駛近靠了岸。

青年拿着幾枝火紅的薔薇登上了船,直接到了冥界最深處——忘川河的盡頭。

下船後船夫并沒有立刻劃走,反而一臉擔憂地看着他。冥界禁地,他已經來來去去在這裏停留幾百年了,從最初的無聊好奇,到現在每日的迫不及待想要與小石頭見面,這裏已經成了他的一塊執念。荒涼的群山,黑雲壓着地面,荒原上滿目黑色石礫和巨大的岩石,什麽都沒有,這裏只有無邊的黑暗和冷寂,連片風聲都沒。但只要一直往前走,走到深處就能看到那唯一的一抹淡黃,細小的葉片,密密成排的根莖。

“看,我給你帶來了薔薇,顏色很美,味道很香,你聞聞。”

小石頭的聲音更微弱了,“嗯,很香。”

“還撐的下去嗎?”

“應該可以。”

“好,你等我,我會想辦法救你的,再過一個月,一個月後你就自由了。”

“那它們怎麽辦?”

“我會處理好的。”

“小十。”

“我在。”

“你會一直在嗎?”

“會的。”

“可以永遠都在嗎?”

“好!”

小十上前抱住那粗硬的枝幹,那枝幹也彎曲起來緊緊抱住了他。

“我快不行了……”

草坡下的洞穴裏,一名小修士拿着一瓶藥堆着笑臉遞給了謝則晰。

“西則大人,您身上的傷口還是擦點藥吧,那是劇毒,得用藥解毒才行!”

謝則晰接過藥瓶望了一眼安末,嘴角強壓下喜色。剛剛安末回來時他看見了,看見他把這名小修士叫了出去。

這藥是他幫自己回去取的吧,看來他對自己并沒有表面上那麽冷酷無情。

若是他能親手給自己就更好了!

謝則晰将藥瓶裝進懷裏,若無其事地往安末身邊靠。

留守的人已經在這裏等許久了,卻遲遲沒看見魔物回來。

這有些不同尋常,按安末的形容這魔物不應該這麽久還不回來。

又苦等了一天,連安末也覺得詫異了。

他點燃火把朝着洞穴內又深入了一些,發現這個洞比自己想象的要深,這有些不合常理,魁幽的洞怎麽可能挖這麽大。

“你們先守着,我進去看看。”

安末拿着火把走了進去,驚訝地發現裏面越走越大,越走越深,連個盡頭都看不見。“這不像那魔物的巢穴。”身邊聲音猛然響起。

安末回頭皺起了眉:“你怎麽跟過來了。”

“怕你有危險。”

安末不耐,握緊火把朝裏面快走了兩步想和他拉開距離,卻突然腳下一空,整個身子失重朝下跌了下去。

安末飛快擲出鎖鏈想要攀住洞口,可随着不斷的急速下墜鎖鏈拼命變長的速度居然沒跟上洞穴的深度。

安末往下墜,鎖鏈飛速朝上狂奔,不斷加長再加長,還沒能長到足夠攀上洞口時,安末已經跌進了更深處,在鎖鏈觸及不到的地方。

不知下落了多久,安末終于落到了實地,一處柔軟的像棉花一樣的東西上。

火把早已不知掉落在哪,安末想爬起身卻被觸手一樣的東西纏住了身子。

他回頭,發現身下很大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幾乎塞滿了整個洞底,無數條觸手發現有人落入立刻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穿過他的腰身纏住他的大腿、胳膊,将四肢鎖死了動彈不得。

還有無數條軟滑的觸手在他脖子、臉上、胸口滑動着,像在分辨他的味道,随時準備開餐。

他想找自己的鎖鏈,卻發現它的長度或許夠不到洞穴的深度,還沒掉落下來。

他用了力,卻像打在棉花上,完全用使不上勁兒,一分一毫都沒掙脫,反而被觸角綁得更緊。

安末放松了身體,等着鎖鏈來救,一點亮光突然浮現在空中,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射出長長的影子。

是謝則晰跟着跳下來了,在看到安末被五花大綁後忙朝他跑了過來。

“你沒事吧?”他把火把用力插到地上,剛拔出劍就被突如其來的觸手纏上了,驚覺偷襲他立刻揮劍斬下,觸手尖叫着向後撤去,轉眼又卷出更大的觸手襲了過來。

謝則晰砍斷一根又一根,直到它們吓得再也不敢出來,他才踩着一地碎肉朝安末走去。

安末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謝則晰揮劍準備砍斷安末身上的觸手時,刀尖突然在他身前停住了。

他将刀收回,靠近過去,盯着安末臉上的面具看了許久。

他湊近,擡手輕碰面具的邊緣,被安末別過了臉。

“安……”

謝則晰的心跳很快,他一直篤定那面具下一定是安的臉,可在謎底揭曉的這一刻他反而有些緊張了。

他是安,不會錯的,安沒有死,他就在自己面前!

那面具下藏着一個救贖,彌補自己當年犯下大錯的救贖,若安真的沒有死,那他這些年壓在心底的痛苦就終于可以放下了。

謝則晰手指微蜷,又顫抖着伸開捏住那片面具,安末目光冰冷如霜,在他掀開面具的剎那出聲威脅:“你敢!”

“安……”謝則晰動作絲毫沒有停,反而加快速度更急切地掀開了那張面具。

果然!

謝則晰盯着那張臉久久說不出話,那是張完好無損熟悉的容顏,不是烈火燃盡後他沖進灰燼中找到的那具焦黑屍體,不是一碰就碎的粉末,他是完整的,活的!他的手觸碰上那張臉,溫暖的觸覺讓他差點哭出來。

“安,你沒死。”

安末擰眉:“你認錯人了!”

謝則晰充耳不聞,對着他萬分自責地喃喃自語:“安,對不起,當時是我錯了,你不是下毒人,是他們陷害你,還有洛衣……他騙了我,我很內疚也很難受,我沒有成功阻止他們,他們不聽我的……安,我知道這些解釋很蒼白。”

謝則晰憋在心裏的話終于找到了閘口,對着失而複得的安末統統釋放了出來:“我後來有去冥界查過你,可惜沒找到,原來你也成了神,安,這句話在我心中憋了幾百年,現在終于有機會說出來了,安,真的很對不起!”

安末閉上了眼,把他忏悔的臉隔絕在視線之外:“我說了,你認錯人了。”

“不,不會錯。”謝則晰輕輕解開他的衣襟,将領口拉了下去,胸口的位置果然有一塊半月形的疤痕,就在當年安重傷久久不愈的位置。

他低下頭,慢慢吻上那道傷口,“是你,我不會認錯!”

安末不防他會這樣做,胸口被溫熱的唇一經碰觸立刻條件反射地一哆嗦。本以為那塊疤痕死肉已經沒知覺了,沒想到被他的唇碰觸後會驚起一串帶着細微刺痛的酥麻,透過皮肉一直傳到了心髒。

謝則晰抱着他吻了很久,在那道傷疤上流連忘返、反複确認,似乎這就是确定安還活着的唯一證據,他獨有的,誰也擦不去!

安末的胸口起起伏伏,被他吻得心髒發疼,痛苦地揪在一起。他的一句句對不起在此時早已毫無意義,卻擋不住鑽入他腦中,勾起那段悲傷的回憶。

是內疚吧,也僅此而已了,他始終忘不掉謝則晰在面對生死時,選擇的是洛衣……

那些觸手并沒有給謝則晰太多時間溫存,一番修整後卷土重來從背後再次開始偷襲!

謝則晰戀戀不舍地放開安末轉身拔刀砍去,安末眼角一瞥,看到鎖鏈終于伸展夠了足夠的長度從洞口垂了下來,看見安末看它,它轉了轉頭躲開目光尴尬地爬了過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安末無語:“解開。”

鎖鏈立刻湊上去把觸手擊碎放開了安末,安末活動活動手腕沒去幫謝則晰,而是朝着另一側發出沉悶聲音的方向走去。

那黑暗中,正如泣如訴着一道聲音吸引他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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