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生命輕重

“張老。”

叫住陳留的，是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

陳留卻是認識的，兩人還一起下過棋，是他在療養院除王老之外，結識的第二位棋友，退休前是江川大學的生物學教授。

“一起走走。”張老笑着說道。

“好。”

兩人來到二樓的休閑露臺。

望着遠處快要落山的夕陽，張老感慨說道：“不知道還能看幾次喽！”

陳留默然，末世之中，老人是最無助的，就算僥幸活了下來，也只能看別人眼色行事，指不定哪天就要遭遇橫禍。

“不管怎樣，都要努力活下去，不是嗎？”陳留慰藉道。

張老擺了擺手，似乎已經看開了，“太折騰了，我這把老骨頭折騰不動了，就別再浪費糧食了。”言語之中，竟流露出一絲死意。

陳留心中一沉，他原本還以為，張老叫住他，是希望獲得照應，哪裏想到，張老竟然已經心存死意。

或許是活的太累了吧。

畢竟住進療養院的老人，一是年紀大，二則身體也都普遍不好。

陳留勸道：“張老，你可是生物學大拿，末世不僅需要戰士，更需要像你這樣的科學家。”

陳留說的是真心話。

舊時代的崩塌似乎已經不可避免，要重建一個文明，武力固然重要，但是知識、經驗、思想以及科學這些無形的東西，才是真正的中樞。

而老人，就承載着這筆寶貴的財富。

陳留從不認為老人是一種累贅。

“這真是一個燦爛的時代。”張老卻沒有接茬，話鋒突然一轉，隐隐有些激動，指着不遠處的山林說道，“是一場生命大進化的盛宴。”

“是啊。”

站在人類角度，這固然是一場滅世之災，但是站在整個生态體系的高度，卻是一場難得的盛宴。

張老道：“人類感到委屈，憤怒，不過是因為改造大自然太久了，俨然以自然主宰者自居，早就忘了，我們也不過只是地球千萬物種中的一員。”

陳留默然。

理智上他能理解張老的說法，感情上卻一時接受不了。

張老接着說道：“異能者是人類唯一的希望，小陳，你才華卓着，見識極廣，跟他們不同，如果不嫌棄的話，我想給你一句忠告。”

張老嘴裏的他們，自然是指李東等人，想來他對李東以頭領自居，粗暴地訂立新秩序的做法，終歸還是無法釋懷吧。

這些老頭子都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也都是社會精英階層，在他們眼中，李東者終究有些上不了臺面，行事太過粗鄙。

這也算是偏見吧。

就像古代的讀書人看不起土匪惡霸，是一個道理。

殊不知，草莽之中也能出大英雄，仗義每從屠狗輩，卻是不能以偏概全的。當然，陳留也不會去反駁就是。

“你講。”陳留洗耳恭聽。

張老道：“千萬不要沉迷于力量之中，更不要迷信力量，殊不知，沉迷于力量者，最終也會被力量所毀滅。”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這話放在末世，依然有其價值。”

陳留點頭記下。

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名苦苦自保的小卒，是無法體味其中道理的。

直到張老略顯佝偻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陳留才回過神來，最後看了一眼已經沉下去的夕陽，悄悄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是在感慨什麽。

…………

回到房間，陳留刷了一下微博。

幾天過去，城市幸存者的狀态又有了新的變化。無論是辦公室，還是家裏，食物的存量都是非常有限的。

饑餓，逼迫着幸存者走出避難孤島。

在饑餓的驅使下，幸存者開始向超市、商場、菜市場、農貿批發市場以及食品廠等儲存有大量食物的公共場所聚集。

一個又一個的幸存者團隊，悄然成型。

期間自然免不了争鬥、哄搶以及互相殘殺等醜陋的戲碼，但是總體上，人性還沒有崩塌，還能維持基本的秩序。

就像眼下的療養院。

人類的生存韌性，也是不可小觑的。

那位“火焰女王”在清理出一座大型超市之後，就像一塊磁鐵，不斷吸收周圍的幸存者加入，勢力越來越大。

據悉，甚至已經有其他異能者甘願受其驅使。

風頭一時無二。

倒是那位迷倒萬千少女的“翼”，個人生存能力确實無人能比，奈何殺傷力有限，至今還是一個孤膽英雄，無法聚攏起一個團隊來。

兩人的命運軌道，似乎由此開始分叉。

…………

張老死了。

第二天一早，跟他住在一間屋子的老人就發現一封遺書，張老昨天晚上從三樓跳了下去。

這麽做，自然是擔心死後變成喪屍，禍害還活着的人。

陳留得到消息，不知怎麽，心髒猛的抽搐一下。

按理來說，陳留跟張老的關系算不上有多親密，只是普通的棋友，可聽到張老自殺的消息，他還是感到很壓抑。

一股悲涼從心頭湧起。

張老死後，唯一的遺物就是一個厚厚的筆記本，裏面除了學術筆記，還有這幾天寫下的，關于生物進化的一些研究跟猜想。

“小陳，老張指名把筆記本留給你。”同屋住的老人将筆記本交到陳留手上時，聲音哽咽。

或許是兔死狐悲吧。

陳留只覺得，手裏的筆記本沉甸甸的。

…………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卻要繼續活下去。

喝了一碗粥，帶上兩個饅頭，陳留跟方若明就準備出發了。

這就是團隊的好處了。

吃飯有專門的廚師負責，每天還能吃到熱騰騰的饅頭。

在末世，這已經是了不起的享受了。

同樣，饅頭僅限戰鬥人員享用，其他人卻是只能喝白粥了。

除了吃飯便利，戰鬥人員甚至不用自個兒洗衣服，統一交給女人們洗，她們大多是療養院的服務員或者專門負責打掃衛生的阿姨。

做這些事，倒也娴熟。

因為聚在一起的時間還太短，幸存者團隊實際上并沒有形成完善的制度，李東這位頭領也只是挂名。

大家習慣叫他隊長，卻不會事事都聽他指揮。

外出擊殺行屍，只要兩人以上就可以自行組合，沒有硬性規定。

當然，大部分人還是會跟李東這位異能者一起出去，畢竟那樣的生存幾率更大一些。只是那樣一來，獲得的晶體李東要拿走一半。

剩下的才是其他人分配。

在末世，沒有人是傻瓜，就是普通人也知道晶體的珍貴，他們雖然無法用晶體修煉，卻可以留在手裏。

貨幣已經成了廢紙，晶體才是末世真正的硬通貨，誰又肯白白送人呢？

就算這樣，李東每天收獲的晶體也非常可觀。

也就難怪，像“火焰女王”那樣的異能者都喜歡組建團隊了，其獲取晶體的效率不是獨行俠所能比拟的。

限制火焰女王快速晉升的估計只有念力了，這卻是沒有捷徑，只能按部就班地修煉，否則不知要甩其他異能者多遠。

陳留推測，李東可能已經是五星覺醒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