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畫中人5

現在正在拍的戲主要演的是箜夕公主與箜景之間，陷入矛盾之中。箜夕央求箜景救楚凜冽不成，誓與楚凜冽死生與共。

而最終，箜景答應了箜夕，但條件是，箜夕公主得回到朝歌城去，朝歌城遠離長安，這一走，怕是與楚凜冽死生難以相見。

朝歌城曾被玄朝一場盛世踏破山河。

箜夕公主與楚凜冽之間因身份的對立，家仇國亡，虐戀情深。如今好不容易放棄過往，不料兩人之間遇到的阻隔越來越多，玄朝皇室對箜夕的不滿，楚凜冽與其他皇子之間的不容，都一步步将他們推上争權奪位之路。

而箜景在這場皇權争奪中的作用，更是不容小觑。他的一切愛與恨，皆是為了箜夕，守護箜夕。卻難以忍受箜夕與楚凜冽之間的種種過往。

随着箜夕公主的遠離，箜景助楚凜冽登皇位，兩人之間又會産生怎樣的磁場。楚凜冽會知曉曾讓自己情感初動的畫，其實是出于箜景之手嗎？癡迷于那畫裏空落落的虛無，戰衣勝血的女子？

拍的戲進度停留在箜夕與箜景對峙之時。穆遲明顯感到藍沁在和他對戲時心不在焉。

藍沁這兩天準點來劇組，拍完自己的戲份後又馬上離開。夏鴻身為藍沁的緋聞男友，和藍沁卻很少有私人時間相處，整日冷着臉。

穆遲也想着葉總還窩在酒店裏，拍戲不可避免的分心。

劇組裏氣氛直線下降。

王導這時不得不扮演個好心人，全體休息一天。

穆遲回到酒店時，正看見葉琢靠在沙發椅上，微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在和別人通話，空出的手一下一下敲着椅子的邊緣。

他回到卧室換了一身休閑服裝出來，瞧見葉琢還在通話，女子軟軟的腔調在葉琢的耳根前厮磨。穆遲離葉琢那麽近，那厮磨也沿着葉琢拿手機的手，向上蔓延傾斜。

等葉琢放下手機後，穆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葉琢一轉過身來，就接收到穆遲這個表情，不免有些詫異。還是笑着走到穆遲的身旁，叉起茶幾上的切好的西瓜塊，往穆遲的嘴裏送。

“怎麽回來這麽早？”

“特意陪你，工作哪有你重要。”穆遲一邊吃着葉琢喂過來的水果，一邊用吳侬軟語含糊着說道。

“那這是我的榮幸。”葉琢說這話時，透着一股股親昵，一絲絲佯裝的被選擇的驚喜。

簡單收拾後，穆遲帶着葉琢在城內轉轉。

中國的古建築算是一大特色。穆遲初次來到這裏時，還對這些古建築頗為欣賞，浪漫與莊嚴的氣質，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盡顯雍容華貴。

穆遲和葉琢并沒有向宮廷裏最繁華的景象走去，而是沿着較為偏僻的巷道走去。

說來有趣，每次穆遲和葉琢外出時，穆遲總是喜歡避過人群，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越能吸引他，這點與葉琢不謀同和。

兩人沿着巷道裏處深去，巷道，斑駁的牆面，上面畫滿了塗鴉，有些是上個世紀的愛國之言，還有不久才塗上去的，一些小廣告。

穆遲邊走邊側頭瞄着這些廣告，不禁含笑。

“唉，我說葉琢，這些廣告還有人看見麽，這裏都沒幾個人。”

“有啊，你不就是麽。”

穆遲轉過頭來，瞥了一眼葉琢，見葉琢雙手插在兜裏，眼睛面朝前方。

自從葉琢這次來探班後，穆遲就覺得葉琢有些若即若離。有時表現的十分親密。而一旦他主動起來，和葉琢拉近關系，葉琢又退回到安全距離。

這是什麽，哦，這叫敵進我退。

穆遲不在意進退，他只是想要和葉琢恢複彼此親密卻互不依賴的關系。

他抓住葉琢的手，将其從兜裏解脫出來。感受着葉琢想要掙脫的力量，又是恨不得兩人十指相扣才作罷。可他的手勁比不過葉琢，見那只手，就又要伸回去了。

“痛，痛，葉琢。”穆遲控訴道。

葉琢連忙收回了力量。最終的結果，就是兩個大男人，手拉手，在這裏鳥不生蛋的地方，閑逛着。還是十指劈開，緊扣在一起。

走了一段路程，手心裏也升起了汗，穆遲猶豫着要不要放開手。最後出現在面前的庭院解救了他。

穆遲看見院子，裝作驚喜的放開葉琢的手，快步朝前走去。

樓閣高下，軒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欄朱榍，互相連屬，回環四合。因着長時間無人光顧，樓閣雖大部分保留着原貌，卻也呈現出破敗蕭條之意。

倒是庭院裏，春意盎然，平複了時代的痕跡。

院子西面，一架架薔薇，柔條披挂的枝葉上，綴滿了圓潤的花，芬芳呈媚氣。三五朵一簇，沉甸甸，熱鬧在枝頭。本來破敗的樓閣，因了這一架架薔薇，有了一種莊重古樸的美。

穆遲朝那一架架薔薇走去。他仰着頭，伸出手來，那露出的手腕，皓白霜雪，與豔麗的薔薇花錯雜成瑰麗的場景。整個人站在那裏，并非是叢中笑。被覆蓋下來的薔薇花擋住了陽光，穆遲的臉上灑下了一片陰影。

整個人只是安然的站在那裏。那種青少年時絕世又獨立的感覺——冷。又浮現在了穆遲的身上。葉琢愛煞了這種樣子的穆遲——絕世又獨立，勝過畫中人，恰似天外人。一如，他想象中的冷冷清清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他心中對于最極致愛戀的模樣。

等到葉琢走到穆遲面前，從後面環抱着他時，穆遲回過神來。

葉琢本來只是輕輕巧巧的環抱着他，一下居然變本加厲起來。他緊貼着穆遲的後背，臉又湊上前去，吻上穆遲頸上的肌膚。

嘴唇溫熱，和穆遲頸上的肌膚相貼時，穆遲不禁一怔哆嗦，想要掙脫開來。不料，葉琢這時居然還吮吸上了，那舌頭親密接觸過的地方，盛開一朵朵紅梅。

穆遲的頭腦暫時停下了運轉。與以往不同的感覺湧上心頭，以前覺得你來我往的親吻，在這一刻，都無法解釋。似乎心髒被不知名的物體狠狠拽着，拉扯着每一次的收縮跳動，血管灼熱的仿佛要倒流。他短暫的失神後，恢複了神志，轉過身來用力抱住葉琢。

他想要确定一件事。

穆遲揚起頭來，目光微微迷離，泛着□□的雙眼似要滴出水的，雙頰暈染花瓣，主動吻上葉琢的嘴唇。

突如其來的親吻像暴風雨般的讓人措手不及，葉琢也表現的格外急切。貪婪地攫取着屬于穆遲的氣息，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

穆遲只感覺自己連呼吸也被對方盡數掠奪。實在是難以呼吸，又掌握不了主動權，只能狠狠咬上葉琢的舌頭。

葉琢一吃痛，連忙放開了他。看到穆遲被□□的、水潤潤的嘴唇，原來桃花花瓣似的顏色，現在已經變得紅豔豔了，才回過神來。他幾乎是對自己的行為反射似的後退幾步，不敢對視穆遲的眼睛。後又覺得自己好像反映過度，連忙又向前走了一步。依然隔着一截距離。

葉琢有些懊惱，他在逐步失控，這并不是一個好現象。

“穆遲——”葉琢聲音低啞。

穆遲嘴角輕輕晃起笑意，被經過樹枝稀釋的陽光一閃一閃的，看起來格外暖。

“葉琢，你喜歡我什麽呢？”他眼角眉間竟是暖意，眼底卻流轉着一絲難以捉摸的詭谲。

“你貼合我心意。”葉琢輕聲開口。他問的是喜歡什麽，而不是是否喜歡，既然穆遲都當面問了，葉琢也不會有想要否認的想法。

“那你想要我喜歡你嗎？如果想要的話，我就會喜歡你。”穆遲往前踏了一步，直視着葉琢的眼睛。

“那如果我說我想要你呢，你是不是也會答應？”葉琢面上帶笑。

“是的。”

“這種失控的感覺是一種難得的體驗，我還不想立刻砍斷它。穆遲，你呢，你會失控嗎？”葉琢恍惚覺得有些好笑。

“不會，因為感情是可以控制的。”穆遲神情不變，語氣裏也沒有絲毫的躊躇。

葉琢反駁：“生活中很多事是可以控制的，只要你有能力有資源。但感情如果可以控制的話，就失去了它本身獨有的魅力。”

“葉琢，你失控不過是片刻的感受，但你不是全程都處于邊緣觀望和随時進入游戲、抽離游戲的狀态嗎？”穆遲不急不徐的反問。他在解剖葉琢的想法，卻沒有辦法直接說出自己的內心活動，穆遲自認為葉琢的理智勝于情感，才敢這樣毫無顧忌和葉琢親密。甚至他并不擔心自己會對葉琢産生愛情，這些東西都不過是一時的歡愉。

“那你覺得什麽是不可控制的？”葉琢對于穆遲的內心總有想刨出一顆土豆，結果卻會刨出一堆花生來的感覺。

穆遲這才沉默了幾秒。片刻，他的聲音毫無起伏的響在葉琢耳邊：“人的出身是不可以控制的。”

葉琢接不上話。他有時能察覺到穆遲心中的陰冷，并不傷人，它只是呆在安全的殼裏，殼裏面冰涼冰涼的，芯裏冒着的冷氣被殼阻擋着，拒絕與外界有任何親密的接觸。

不時的風吹來，還透着寒意。

葉琢替穆遲拉上衣領，重新挂上笑意：“談這些形而上學的東西很容易将自己困在裏面，我看我們還是适合談風月。”

“葉琢，如果有一天，我發現自己愛你的話，我并不會渴求和你在一起。可是如果你向我索取感情的話，我随時都可以回應。我不想在享受了你的禮遇後，而不回顧給你應有的厚待。”穆遲冷靜又清醒。

“看來我們某方面挺像的，這種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件美妙的事，不過我還沒想好要和一個同性長久的在一起。至于我想要什麽，你都願意，那我并不着急。”葉琢徐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