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醒來
萬瑾瀾進內殿時,見蕭沣正睜着眼淡漠的看着幔帳頂部。
見她進來,他看向她,眸色清淩淩的。
萬瑾瀾坐在床榻邊,抓着他的手,“王爺今個怎麽不鬧着下榻了?”
“你再鬧一次,我估計馬上就能做寡婦。”
“母後走前最擔憂的就是你,只要你好起來,母後的在天之靈也會得到安慰的。”
蕭沣瘦到骨節分明的大掌回握她的手,“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握住她的手,像是做過很多次,身體也沒有絲毫不适。
萬瑾瀾語氣輕松的說道:“那你可要快點好起來。”
“你去告知陛下,肅王要造反。萬不可将平叛的差事交給肅王。”
萬瑾瀾愣了愣,“王爺是如何知道的?”
蕭沣道:“進宮之前,江惑說的。”
“王爺可知自己中了蠱蟲?可知道是怎麽中的?”
“我本在江南,巡視鹽場時遇到了青州逃來的難民,随即去了青州,後遭遇伏殺,被廣陵王的人所救。”
他受過刀傷、劍傷、中過毒,身上所有傷口是怎麽造成的他都明了,只有在廣陵王那用過一次膳後突然腹痛不止讓他懷疑。
萬瑾瀾将近些日子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蕭沣皺眉提出疑問:“你是說,蕭铮提出以康寧郡主換解藥的條件?”
萬瑾瀾點頭,小聲憤憤不平,“陛下他不想救你。”
她伏下身子,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你的藥也有問題…”
蕭沣皺起眉。
皇兄沒道理這麽對他,到底為什麽?
“王爺,等我說完,你再決定要不要把消息遞給陛下。”
萬瑾瀾伏在他耳邊,将夏柳姑姑的話簡潔明了的說了一遍。
“你與陛下并非一母同胞,當年母後是産下一個皇子,同時她宮裏的宮女穗兒也在同日産下了一個皇子,穗兒膽大包天,将兩個孩子換了,後來王爺你的親兄長得病死了,據母後查證,是穗兒故意将孩子放在冰天雪地裏凍死的。母後本不知情,還是後來穗兒思兒心切,總是在陛下面前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又見陛下面相與穗兒相像,真相才暴露。”
蕭沣神色震驚,他真是萬萬沒想到會是如此。
“母後将穗兒活刮了,當時因為處境艱難,母後雖是皇後,卻倍受冷落,沒有皇子傍身,處境只會更加艱難。那些事情太後是瞞着還是皇子時的陛下的,心中雖有結締,卻一直将他當作親生的。”
蕭沣語氣幹澀,“母後可說當年為何将我扔在京都?”
在京都,他被圈養在別院,每日吃不飽,冬日裏穿不暖,還有宮女和太監對他…
在小別院的每一日,他都過着豬狗不如尊嚴掃地的日子。
母後帶着皇兄回到京都後,他還差點被祭了旗。
聽着母後騎在馬上在城下冷着臉說不在乎他,死活與她無關時,那一瞬間血液被凍住的感覺和母後冷漠無情射向他的箭,他此生難忘。
蕭沣一字一句,語氣艱澀。
萬瑾瀾聽的心裏難受,原來他幼時經歷過這些。
“母後若不那麽說,你才是死路一條。”
蕭沣眉宇間都是傷懷,“一切安定下來後母後确實是這麽說的,可我,不敢信。”
他是被母親抛棄過的人。
“當年将你留在京都,也是形勢危急不得已之下才會如此,我相信,沒有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陛下并非母後親生,這些年對你本就愧疚,如今她走了,王爺要是記恨母後,也是不放過自己。”
萬瑾瀾語氣輕柔,懷着對太後的一份愧疚。
“當初若不是我将事情告訴母後,母後不會因為你和陛下撕破臉,更不會突然暴斃。”
“黃嬷嬷臨終前說,穗兒死前留了一封血書給陛下,告知陛下,母後自己的兒子突發疾病而亡,便将她的兒子搶了去,并且要斬草除根的殺了她,日後讓陛下為她報仇。”
蕭沣問:“黃嬷嬷有沒有說是何時将遺書給陛下的?”
蕭沣總有種奇異的感覺,如果廣陵王不是對宮中局勢了如指掌,怎麽會用康寧郡主挑撥太後與皇帝的關系,讓二人關系破裂?
廣陵王應當不光知曉皇兄不是他親皇兄,還知曉,穗兒與母後之間的恩怨。
那與青州刺史牽扯不清的肅王又在其中扮演着什麽角色?
至于黃嬷嬷,真的是皇帝的人嗎?
“關于穗兒的遺書,夏柳姑姑沒說太多,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王爺如今要清楚的是,陛下不希望你活下來!”
萬瑾瀾半直起腰看向他,面上歉疚,神色認真“蕭沣,你怪我嗎?當初是我自作聰明,将事情都丢給母後。”
蕭沣擡起手,理了理她的鬓角,“怪你太聰明?若我是你,大概也會選擇同樣的法子。”
萬瑾瀾的心弦驀地一松。
她将頭輕輕放在他頸窩,鼻尖萦來的藥味她已經習慣。
他輕輕用手臂環着她,心中嘆息:我好似只有你了。
從未擁有過太多,母後已經離去,從前濡慕的兄長如今不想讓他活下去。
他想去問他,卻怕她和他一起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她問:“還需要我去告知陛下肅王之事嗎?”
蕭沣沉默半晌,眸中晦暗,最後搖了搖頭。
他終究不是聖人,沒法再如過去那般看待兄長。
皇帝對肅王的忌憚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以他對皇帝的了解,除非迫不得已,不會讓肅王領北軍去打廣陵王。
想到此處,蕭沣神色一震,“我知曉了。”
若青州刺史本來就是肅王的人,那廣陵王是不是一直在肅王的算計中?
肅王的勢力,皇帝和他,可能都低估了。
萬瑾瀾不解的看向他。
蕭沣并未說下去,因為太醫來了。
“王爺繼續睡吧。”
蕭沣立馬聽話的阖上了眼,聽到她的輕笑聲,他面皮微僵。
太醫今日把脈的時日有些長,眉頭皺着,神色驚疑不定。
萬瑾瀾好整以暇的等着。
“如何了,宋太醫?”
宋太醫遲疑道:“王爺的身子如今比前些日子有了起色。”
萬瑾瀾宮人都在外守着,殿內只有一個藥童和宋太醫二人,她輕笑一聲,“宋太醫開的藥全被本妃倒了,我們王爺這身體,好似不喝藥,都能好轉。”
宋太醫一愣,随即面色不自然起來,藥童不知所以然的立在原地。
萬瑾瀾将藥童打發到側殿,随即不善的看向宋太醫。
“也不知道宋太醫是如何在太醫院做那麽多年太醫的,病人在你手中,竟然會越來越虛弱。”
宋太醫冷汗涔涔,眼神躲閃。
萬瑾瀾冷笑,“本妃念在太醫在宮裏也不易,過去的事暫時不計較,若讓本妃知曉你再做什麽手腳,我們王爺要是出事,你在宮外的家人都得給他陪葬。”
宋太醫擦了擦汗,“謝王妃寬懷大量,下官一定守口如瓶。”
二人心照不宣。
他只是聽從皇命行事,但若将事情鬧起來,皇帝必然會犧牲他。
如今齊王妃的威脅,也只是讓他閉緊嘴巴,對飛羽殿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從醫多年,知曉以齊王的病症,如果沒有用其它藥,不可能好轉。
宋太醫心裏愁,到時若是齊王一日日好起來,他的命,也保不住了。
“宋太醫不用愁,過些日子王爺再好些,本妃就以醫術不精的名頭将你趕出飛羽殿。”
宋太醫臉更苦了,做太醫的,被指責醫術不精,日後哪裏還有前程,但比起丢命,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宋太醫既然做了,付出代價不是應該?”
宋太醫能怎麽辦?
待太醫走後,萬瑾瀾碰了碰蕭沣的臉,見他不睜眼,便知他又睡着了。
她有些愁,不知道未來要怎麽辦。
若皇帝一心對蕭沣下手,他又能躲過幾次。
蕭沣好起來後,皇帝又會如何對付他?
比起萊妃宮中那個懷着孕的瑞王侍妾,蕭明環的可能是不是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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