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進行任何商談之前, 都要事先考慮好自己想要的目标并準備好手中的籌碼, 夏熙在德城時就做過了充分的準備, 還帶了開采出的能源樣品、樣品分析報告、以及手下兩名負責開發和研究的專業人員。所以和亞伯的約談總體上還算順利,只是合同上的部分條款要進一步商榷。

畢竟雙方都不是一般角色,也都有清晰分明的談判底線, 知道什麽時候說好,什麽時候說不;什麽地方該強硬,什麽地方能退讓。而夏熙的底線不止是價格, 還有亞伯的軍械廠裏生産的先進軍用武器裝備。

“這個附加條件我恐怕不能接受, ”亞伯搖頭否決道:“何況軍械廠下半年的訂單已全部排滿,無暇再生産那麽大一批裝備出來。”

“您應該比他人都了解能源的重要性, ”夏熙的語氣始終不急不躁, “不僅軍械廠,其它加工廠也要靠它才能正常運轉, 而我們的樣品和分析報告就擺在這裏, 同樣的價格下, 我們的質量絕對是所有供應商中最好的, 能提供的數量也是最多的。”

能源并非可持續性生産或開發的東西,它和其它商品都不一樣,不是買越多越便宜, 亞伯最終用食指點了點合同上寫的讓他心動的數目,“你們真的能提供這麽多?”

夏熙眼也不眨的點頭道:“不錯。”

其實開采才剛剛邁入中期階段, 沒人能确定地下究竟有多少能源,但是夏熙在系統提前給的那五分之二的劇本上看到那位即将訂婚的楊二少楊漠在沛城投資的一片荒地誤打誤撞地發現了大量能源, 成為其未來岳父即安平聯邦州州長劉棋擴張地盤的重要籌碼。若他趕在楊漠之前将那塊地買過來,再多的需求量都無需擔憂。

“您若不信的話,簽了合同不就知道了?”夏熙半開玩笑地沖亞伯笑了笑,“這麽大一筆違約金擺在那裏,您不用擔心我們違約。”

美人一笑自是賞心悅目,任誰都難以抵抗,所幸亞伯理智尚存,——違約金是雙向的,如果他交不出附加條件裏的武器裝備,同樣要付錢。

在談判過程中支配力非常重要,可這需要雙方均對你所持商品的價值持有一致看法。夏熙這一方雖人數不多,但配合的很好,由那兩名開發和研究人員負責解答專業上的疑問,安格斯負責提問和緩和氣氛,夏熙負責主談。而夏熙已讓對方充分認識到了他手中商品的價值,剩下的就靠支配力和談判技巧了。

都說夜長夢多,夏熙不想把問題再滞留到下次約談,于是你來我往的又打了一番太極,嘴皮都快磨破,僅幾個百分比的預付點和運輸費便耗許多時間,雙方均冒了汗。時間不知不覺從上午十點走到了下午四點多,亞伯最終簽下了初步協議,搖頭嘆:“果然人不可貌相,夏先生當真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布朗先生客氣了,”夏熙又露出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淺笑,“感謝您對我們的信任,希望合作愉快。”

亞伯微微颌首,竟還惦記着橋牌的事,補充道:“也希望再有機會一起玩牌。”

夏熙則在出門後想起了今日要來H市的蔣戰威,随即便第一時間聯系他,可惜打了兩遍都沒有打通,反而接到了其他人的通訊。

正是佐藤隆川特有的那種有些毛骨悚然卻泛着奇異溫柔的語調:“小熙,我想請吃飯,不知你是否有空?”

才一天的時間稱呼就換成了小熙,這追人的功夫未免太俗爛,夏熙想也不想就拒絕道:“很抱歉,我在忙,恐怕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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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佐藤隆川的聲音故意染上一絲疑惑,“怎麽還在忙?我明明看到你剛忙完出來。”

夏熙微皺起眉,一邊左右張望着尋找佐藤隆川的身影一邊問:“你在哪?”

“你猜。”

猜你大爺。

夏熙直接挂斷了通訊,佐藤隆川則施施然地從左前方一輛不起眼的車中走出來,面對面的向夏熙再次提出吃飯邀請。

“再忙也不能不吃飯吧?”男人的語氣非常誠懇,“我已經訂好了餐,就離這不遠。”

夏熙的語氣比他還誠懇,“佐藤先生,我待會真的有事,不如下次再約,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排隊等着和佐藤先生一起吃飯。”

“可是在我心裏,沒人比得上你。”

好聽的話簡直說來就來,眼中也透着深深眷戀,但佐藤隆川口中的這個‘你’不是夏熙,而是寧寶寶。

在佐藤隆川心裏的确沒人比得過他的小家夥,他熬過最殘忍的特訓,經歷過最血腥的殺戮,從來都不怕痛,到如今才發現真正使人痛的事不是年少時受過的苦,而是那個能讓你在失去後無法入睡的人。哪怕事情已過去很久,可半夜醒來,想起對方時,依舊心痛難當。

在夏熙看來,佐藤隆川只是在演戲或試探,和現在的自己或變小的自己通通無關,面色平靜地道:“我們昨日才認識,佐藤先生還是不要再講這樣引人誤會的話比較好。”

“我說了對你一見鐘情,小熙竟不信嗎?”佐藤隆川的面色也很平靜,只挑了挑眉,“我知道你的追求者衆多,但只要沒有成婚,人人都應該有公平競争的機會才對。你就那麽讨厭我,連吃頓飯都不願意賞光?”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除非要直接和佐藤隆川撕破臉,否則只能點頭應允。于是夏熙最終跟着佐藤隆川上了車,很快抵達一間裝修雅致的餐廳。

也不知道是被包了場的緣故還是飯點未到,店內沒有一個客人,佐藤隆川也沒有領夏熙落座,而是帶着他穿過大堂一路往裏走,下一刻便踏入一條無窗也無燈的走廊。

走廊越朝前越黑,夏熙忍不住停下來,有些奇怪地站在原地前後看了看,“……這是要去哪?”

個子高步子快的佐藤隆川在夏熙停住的這會子功夫已遠遠地走到了前面,而夏熙這邊不僅沒看出什麽所以,連路都看不清了。莫名有些不安,在黑暗中再次開口:“佐藤先生?”

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一下下踏近,是原本遠去的男人又折回來,并輕輕握住夏熙向前摸索的手。

“我在。”

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像劈開黑霧的光,手掌的溫度也如暖陽。佐藤隆川就這樣握着美人的手,放緩了步子繼續前進,直至走出長廊,夏熙才發現眼前別有洞天。

是一處院落,大氣開闊,三開三合,層層相扣,竟和當初夏熙變小時被佐藤隆川帶去的院落的布局一模一樣,只少了環繞前廳的荷塘。

雖然視線已回歸明亮,佐藤隆川卻依然握着美人的手不肯放,并開始事無巨細地領着他參觀和介紹院內的每一處。最後進入餐廳,只見實木餐桌旁是一扇大大的開窗,窗外是優美的夕陽,讓落座後的夏熙不由想起自己變成‘寧寶寶’時,曾在幾乎和這裏完全相同的餐桌旁被佐藤隆川輕聲哄着喂飯的景象。

佐藤隆川此刻的聲音也很輕,“我很喜歡這種風格的庭院,早在很久以前就想過将來在這樣的院子裏定居下來,和愛的人一起過安寧的生活,體驗我沒體驗過的家的感覺。”

夏熙因家這個字而頓了頓。

他深知‘家’對一個人的影響究竟有多大,因為它産生過太多受害者。你生在哪樣的家庭,身上就帶着哪樣的印痕,家庭對一個人的作用是入骨的,性格、觀念、喜好等等都會被影響。無論怎麽掩飾,無論将來獲得多大的成功,沒經歷過家庭溫暖或從殘缺家庭中長大的人和被家人全心疼愛的人就是不同,而且這種不同只有你自己清楚。

所以佐藤隆川非常清楚。就算他心裏渴望明亮,那種無形中的強大力量也會把他拉入黑暗,直到他适應黑暗,愛上黑暗,徹底浸透在黑暗之中。

在某種程度上,其實夏熙的家庭和佐藤隆川也有相像,比如早亡的母親和不負責任的父親,——但他還有一個真心疼愛他的哥哥。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夏琛出事。

想起劇本上有關夏琛的結局,夏熙便心裏一緊,走神的結果便是沒能避開仆人上菜時不小心弄倒的奶油蘑菇湯。

夏熙認定了此事并非意外,可惜沒能從佐藤隆川和那個仆人的臉上發現出任何端倪。仆人惶恐不已的連聲道歉,佐藤隆川的表情更是毫無破綻,一邊起身來到他跟前一邊微皺起眉關心地問:“有沒有燙着?”

夏熙看着被湯水弄髒到無法直視的褲子搖搖頭,“沒有。”

佐藤隆川的眉頭松了松,“樓上有浴室可以洗澡,也有幹淨的褲子。”

夏熙自然不可能洗澡,但褲子粘嗒嗒的很不舒服,便跟着佐藤隆川上了樓,打算找一條自己能穿的長褲換上。床前的衣櫃裏的确有不少男裝,而且都是新的,夏熙随便選了條長褲,坐在床邊靜靜望着佐藤隆川道:“記得關門,謝謝。”

話裏的示意非常明顯,佐藤隆川應了一聲,然後行至門口,關上了門,還門把手上的鎖轉了半圈,咔嚓一聲鎖上了。

夏熙沉靜的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佐藤隆川的臉上竟帶着一絲無辜,“是你說關門的。”

夏熙要再一次被氣笑了,就和之前看出對方要找自己玩替身游戲時的感受一樣。

“裝傻很好玩?”

佐藤隆川竟也笑了,但眸色幽黑一片,看不出情緒,同時向夏熙緩步走來,道:“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玩,所以先裝裝看。”

變态的思維果然不同,比夏熙審過的那些商業間諜還滑手,偏生外表一點也不像變态,相貌英俊又立體分明,笑起來的樣子很有魅力,只是和那雙深沉的眼珠截然相反。

眼珠的主人已來到了夏熙身前,并在旁邊坐下來,附身繼續朝夏熙湊近,直到胸口被槍口抵住也沒打算停下來。

那把小口徑卻威力大的手槍就被夏熙握在手裏,“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動,一不小心走火就不好了。”

“要擦槍,才能走火,”佐藤隆川的語氣帶着疑惑又充滿邪氣,“可不動的話,怎麽插?”

葷段子都講起來了,夏熙都要懷疑對方過一會兒是不是要發情了。佐藤隆川則在話剛落音的同時突然按住槍杆,也不知用的什麽手段,好好的槍竟被他瞬間拆解開來,子彈也跟着卸掉了。

不過夏熙真正要用的是匕首,槍只是個幌子罷了,下一秒寒光一閃,佐藤隆川的視線也被光晃的一花,腰側被夏熙毫不留情地一腳踢中。

正是身上的重要穴位,腰部以上立即麻痹到軟倒下來,但對佐藤隆川這種高手只能維持兩三秒的功夫而已。倒下來的男人順勢攥住了美人的那只腳腕,将其拉到唇邊,在裸露在外的精致腳踝上落下一個吻。

夏熙沒想到他已神經病到這種程度,額角忍不住跳了跳,将腳猛地收了回來。佐藤隆川随之再次向前湊,卻被反手擰住胳臂狠壓在床上,匕首則抵在後頸,金屬的觸感如冷冷的堅冰。

“你今天是不是又沒吃藥?”

美人的音色也冷冷的,但在佐藤隆川聽來似乎更動聽了。男人以堪稱屈辱的姿勢跪在床上,可唇角依舊勾着,笑意甚至擴得更大,不緊不慢地道:“我不是說過,你就是我的藥。”

其實夏熙很清楚自己的這點功夫在佐藤隆川那裏不過是班門弄斧,若論身手,對方才是專業中的專業者,別說刀架在脖子上,就算脖子已被紮的血流如注,也随時能掙開他人的挾持而反客為主。但佐藤隆川始終沒有掙,只繼續說:“你喂我一點藥好不好?”

夏熙下意識将他壓的更緊,在近距離接觸下,竟明顯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當真有點像發情的前兆,不由掃向他的身下道:“如今藥恐怕也沒有用了,但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要不要試試?”

弦外之意很清楚,佐藤隆川的身體也的确起了反應,但他并不覺得這是唐突美人或是行為不堪,反而證明了他所說的一見鐘情并無作僞。在性事上天生冷淡的會長大人認為對一個人示愛,能硬才是更好的表達,何況一切應講究效率,不管什麽事都該快狠準的攻占領地,不該磨蹭和猶豫。

“嗯,”只見佐藤隆川點頭道:“你要想試這個方法也行,但如此一來,以後就要辛苦地換你上我了。”

即使心思深如夏熙也被對方的不要臉和變态度刷新了認知,而對方終于開始反擊,——夏熙還沒看清他是怎麽出手的,匕首已經易主,随即被扔到了地上。

佐藤隆川緊接着一個轉身将自己正了回來,夏熙頓時暗中警惕,卻發現對方只是沖他展開了修長有力的大腿,不遮不掩地敞露褲子下半硬的極為可觀的器官,問道:“要不要上一次試試?”

這話演繹的非常真誠,嗓音也帶着蠱惑,“我想要你……”

又染上懷念,并壓的極輕,眼睛在看夏熙又不是夏熙,“我做過很多和你相擁的夢,可……”

“可我對你沒興趣,”夏熙毫不受蠱惑的打斷他,“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

夏熙沒有錯過當他說到喜歡的人時,佐藤隆川臉上浮現的怒意,但佐藤隆川很快就重新勾起唇角,“不試試,怎麽知道有沒有興趣?”

上一秒發怒,下一秒又笑,這才是真正的難以琢磨,夏熙竟有種棋逢對手的趣味感,伸出手拍了拍眼前那張線條英俊的臉,“你應該知道,對着不喜歡的人是很難硬起來的。”

佐藤隆川反其道而行之,“那如果我把你弄硬了,是否說明你對我的喜歡又重又深?”

重和深這兩字還刻意壓重,色氣滿滿,話落音的同時便低頭吻了過來。動作溫柔到不可思議,先輕輕碰了碰唇角,才一點點深入,眉眼間亦散發着奇異的性感,會讓人産生一種自己是他的全世界的錯覺。

“給我一個取悅你的機會……”

一個身材外貌樣樣絕佳的男人擺出這種深情的姿态發問,任誰都會意動,可佐藤隆川面對的是和他一樣不按理出牌的夏熙。

“好啊,我給你十秒的時間,若十秒之後沒有效果——”

夏熙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同時側身一翻,竟用難以想象的速度後退至身後大開的窗。

佐藤隆川見狀,登時瞳孔一縮,無法抑制的恐慌迅速翻湧而上,寧寶寶當初翻窗跳下去的情景突然浮現腦中,恣意邪氣的面具被瞬間打破,緊張已顯而易見的露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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