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

【十二】

出乎殷慕的意料，他驚訝于父親的到來，更不敢相信父親和常行歌相安無事一臉平靜地在同一張餐桌上吃晚飯。

這代表什麽？難道父親被常行歌搞定了？殷慕忍不住竊喜，他的凰兒真是有出息啊！實際上常行歌根本沒說幾句話，殷仁就決定留下來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解開了心結，殷仁對常行歌有着很獨特的熟悉感，除了自己以外，這孩子和芳潋有着最緊密的聯系，他的所作所為，大半還是秦芳潋一把手教出來的，比如用勺子舀湯的動作。

鐘紹傑就有點不爽了，他一個人很沒存在感地坐在桌角處扒着碗裏的米飯，原以為老頭子一來就會逮着奉言訓幾句，順便再或多或少埋怨一下錦凰，可現在是嘛情況？殷仁甚至頗為贊賞地盯着錦凰看，不住地吩咐奉言給錦凰夾菜，望着他兒子和錦凰兩人一個殷勤一個推辭還樂呵呵的，完全是一臉盼孫子的熱衷樣...哎，這話不能亂說......

“爸，你這次準備待多少天？”殷慕給常行歌夾了一只肥美的生蚝，不忘給他家老頭子也補上。

殷仁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這是催老子走呢？這幾天不忙，你跟我講講那個柳生的事。”

常行歌不過就是江南小鎮的一個戲子，名聲自然也大不到哪兒去，他柳生憑什麽特意跑到江南去而不是在上海梨園界挑個？那些頂尖的角兒，随便哪個都比常行歌強；而且...他怎麽輕而易舉就找到莫家班的？

如今這戰火，簡直不知道是誰打誰了，新舊政府都在烽火裏風雨飄搖，一方面是他們這些舊時的軍閥，一方面又是鬧改革的新軍，整天烏煙瘴氣的，其中還攪進日本人，這天殺的給不給民衆日子過了！

殷仁好歹在戰場上跌爬滾打了多年，直覺這事情肯定不簡單，日本駐上海大使館的人無非是領着證照的公務人員，吃喝商談有一套，而讓他們用槍杆子砸人也是絕對不敢的。不過聽常行歌和奉言所說，柳生不但持有槍械和刺刀，而且還珍藏着特級軍官制服，來頭和目的恐怕不小，很有可能是島國派來的特務。

以前把軍火的位置圖交給秦芳潋讓他保管，這樣一方面讓兒子殷慕鎮守住江南，另一方面恐怕沒人知道地圖會在秦芳潋手裏吧......

他又怎會料到，他和秦芳潋年輕時候的戀人關系，包括之前秦芳潋和莫老板的情誼與之後秦芳潋收徒弟的事情，早已被柳生在幕後調查了個一清二楚。柳生甚至輾轉幾番搜尋到他們當年租住的地方，扣留了那個膽小怕事的房東。如果殷仁知道秦芳潋正在柳生的魔爪下生不如死，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冷靜地分析常行歌被帶走的原因，只怕上海那邊的大使館要翻天了。

常行歌在猶豫要不要把師傅在柳生手裏的事告訴殷仁，可他也看得出來，殷仁這二十幾年對師傅的思念與歉疚一旦爆發，十匹馬也拉不回頭，說白了，秦芳潋就是殷仁的軟肋。

“這幾天我都派人仔細查過了，大使館裏的人員名單裏根本就沒有柳生，除非他改了名，或者原本就是被秘密安插進去的才沒有透露更多資料。”殷慕對于這種等同于什麽都沒查到的結果有些懊惱，但他再怎麽說始終只是江南一帶的督軍，上海這樣的轄區他是沒權利管那麽多的，想到這裏，他的目光一暗。

“你上次實在太沖動了，根本不計量一下後果！柳生的傷一好，必然會采取措施......”殷仁嚴厲地瞪向兒子肩上纏的繃帶，受傷乃是軍人的家常便飯，他并不擔心兒子的傷勢；不過常行歌就不同了，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戲子，沒槍沒彈的，柳生想動他只需半個小指頭。

殷慕的神情在那一瞬間變得柔和起來，他望着常行歌，喃喃道：“只要凰兒沒事就好。”

殷仁裝作沒聽見似的：“那你也不問他願不願意？”

“我......凰兒，我一直沒在意你的态度，你......”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鷹一般敏銳的人，居然變得吞吞吐吐，連他老爹聽了都忍不住要跳起來罵他沒志氣，想當年他追秦芳潋的時候臉皮可厚着呢，沒少被秦芳潋鄙視。

常行歌見那父子倆和鐘紹傑的眼睛都緊緊盯着自己，一時大囧：“......我、我...不反感......”

是了，眼前這個男人，他在那般危急的時刻會第一時間想到的人，渾身英氣勃發又細心體貼，他的眉他的眼，都曾被自己在夢中深深地描摹過。他在臺上高歌千秋繁景，舞弄盛世雲煙，而他則微笑着坐在臺下，一眼溫存，沉澱百年。

從什麽時候起，他的心裏開始悄悄地放着他的影子，是他輕喚自己“凰兒”的時候，還是那樣驚慌地去救他的時候？常行歌真的不記得了，一個戲子唱盡了悲歡，看透了炎涼，到最後一顆寂寞苦絕的心，在百轉千回後，漸漸歸于寧靜；若說一曲過後無法找尋最初的自己，那麽殷慕，就是把他從虛幻缥缈中渡回現實的人。

“那就是喜歡喽？我說你們兩個還沒老頭子開放呢，支支吾吾的都不放開來談，不說誰會知道啊？”鐘紹傑老氣橫秋地“指責”道，不忘對着殷慕和常行歌兩個擠眉弄眼，把自個兒一直被無視的挫敗感也忘到九霄雲外，也不知道以前是誰裝得像個長輩似的勸殷慕收收心呢。

......真是服了他了。（T___T）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有木有喜歡鐘紹傑的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