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節

住自己的期待。炎真轉學到這個鎮上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家族裏的幾個人都迅速地和并中的學生們熟絡起來,愛迪爾海德甚至還找風紀委員長單挑,搞成了轟動一時的事件。

這樣活下去或許也不錯,他想。

炎真平素沉默寡言,可能也是因此,他講話聲音總是很清淺,缺乏氣力似的。然而他的心思比他的嗓音要深得多,在那裏,在深不見底的地方,七年前家中的血腥味從未消散。

當然沒有忘了自己來到幷盛是要做什麽,鈴木也經常提醒他們:屈居籬下是爲了讨還所有的生魂死債。只是幷盛的天空太柔和,風太溫軟,此刻向著自己跑過來的少年有著太過乾淨的雙眼。綱吉和他一起被欺負,一起出糗,一起玩耍,一起談著廢柴的煩惱,炎真帶來的一腔猜疑和憤恨,至今仍然沒能找到用武之地。有時他甚至會覺得惶恐:惶恐著綱吉知道了自己的真實後會如何反應,同時也惶恐著會爲這種事不安的自己。

所以當澤田告訴他,不打算成爲彭格列首領的時候,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氣。他向愛迪爾海德提出了請求:

“如果綱君拒絕了繼承式,說明他真的想做普通人、不是我們必須除掉的對象了……就放過他們好了。”

少女銳利的眼光讓炎真感到自己被看透了,不過他堅持著,沒有放棄。最終鈴木嘆息著答應下來:“我知道你的私心。你已經把那個澤田綱吉當成知己了吧?也好,就姑且看看他是否有決心抗拒彭格列的權力誘惑。萬一他辜負了你的信任,到時候可就再沒什麽可說了。”

“是專門在這等我嗎,炎真?”

“啊、嗯……”他突然有點尴尬,用手撓著鼻梁上的創可貼。彭格列注意到這點,關切地看著他的臉。“你該不會是又在哪裏被人欺負了吧?!”

“只是不小心磕到……”

綱吉笑了。“以前我也經常跌跌撞撞的,媽媽還擔心我會破相呢。後來有一次我爸拍板了:‘男孩子,一兩點傷疤反倒是好的’……”

他心無戒備地學著家光的腔調,沒有留意到炎真的臉上稍微閃過一絲陰影。西蒙十代若有所思,綱吉扯了幾句,發覺他的沉默:“怎麽了?”

“不……那個,其實……”心髒在快速跳動,少年努力讓自己問得不動聲色。“綱君今天去見彭格列九代目了吧?繼承式的事,确定拒絕了嗎?”他的手在背後使勁抓緊了自己的衣角。

澤田楞了楞。

“那個啊,”他低下頭無奈地看著地面。“本來确實是去拒絕的……但……”

“但?”

“但是九代目說,嗯……”綱吉斟酌著詞句,“繼承這件事可能跟我一個朋友的失蹤有關聯,所以我想或許還是先接受繼承儀式,之後看情況再……”

“……”

“真是麻煩啊,明明不想再向黑手黨靠近的。不過如果是爲了大家的話,我其實幷不在意名分上——炎真?”

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炎真才從失神中轉回來,連忙勉強地笑了一下。“這、這樣啊……”

“你沒事吧,你今天有點奇怪。”

綱吉不安地看著他。炎真撐起精神搖搖頭,“只是有點累罷了……那我先回去了,愛迪爾他們還在等著。”

“唔,有什麽事随時可以來找我哦。那我們在繼承式上見啦~”

---

炎真在馀輝漸失的街道上獨自走了好一陣,渾身因失望而僵冷。一直到了無人的暗巷,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鈴木淡淡的聲音。

“果然是個出爾反爾的家夥,彭格列十代。”

女孩子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知道炎真心裏難過,鈴木跟著他走了很久,這才終于出聲喊他。她生性嚴肅勇敢,好惡分明,本來就對所謂的領袖家族不抱任何幻想,此時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這就是彭格列。醒醒吧,炎真,沒必要改變計劃了呢。成功舉行繼承式……這是我們西蒙家族複興的絕對條件。”

炎真沒有看她。在澤田綱吉小小的卧室裏、躲避著藍波的手榴彈和漫天飛的不及格試卷,混亂吵嚷卻祥和的那些畫面忽然一齊湧進了他的腦海。

——我在想,也許我啊,能和綱吉成爲朋友也說不定

——在講什麽啊。你不是已經是我的好朋友了嗎

“我知道了。”他說。鈴木凝視了他一陣,然後走過去攬住了他的肩。

“都這時候了,朱利那家夥到底跑到哪鬼混去了啊……”

***

骸在發燒。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們不能公開出入醫院,因爲各色人等聚集的場所很容易碰到其他黑手黨。而且即使用幻術易容,也不能保持著那狀态接受治療。六道骸思忖著熬一熬也就過去了,他在從小的流浪中已經習慣了這樣做。

只是症狀仍然不見緩解。臨近晚上,他燒得愈發厲害,眼珠在眼眶裏像是要熔化,稍微動一動就天旋地轉。聽覺茫遠,頭疼得像針刺一樣,少年無力地陷在床墊裏,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在這裏死掉了。

不行啊,怎麽能就這樣……在這種地方……

我還……

生理上的痛苦奪去了産生心理焦慮的能量,骸的腦子裏什麽也想不了,除了模糊地感覺到無望和隐隐的眷念。他在枕頭上像涸轍之魚一樣急促地呼吸著,手和腳都擡不起來。習慣了附身和幻想散步,很長時間之中骸差不多忘卻了人類肉體的脆弱。現在,身上所有的器官似乎都在一起向他發難,喧嘩著敦促他重新啓用他最後的本錢。

房間裏光綫很暗。額前的濕巾滑落到了一邊,但骸燒得迷糊,幾乎忽略了觸感。直到有只手碰到他腦門上。

“啧……”

斯佩多的手很涼,骸哆嗦了一下,使勁張開眼睑。斯佩多在他臉上試摸了一下,把毛巾拿起來,在床頭櫃的水盆裏重新浸過,然後拍到他額頭上。

“到底能不能好起來啊,小病秧子。”

青年發愁地在床沿上坐下來。“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冷敷讓骸稍微回神,嘶啞地哼了哼。“什麽……”

“就是……怎麽說來著?想讓我竹籃打水一場空。”

少年虛弱地嗤笑一聲。“我可不想在臨終前對著一個人格分裂的變态……”此刻他已毫不在意是否會激怒眼前的家夥了。但是斯佩多沒有生氣,只是以不可捉摸的神情看著他。

等骸再也撐不住、合上眼睛的時候,一聲嘆息,斯佩多丢下他從房間裏消失了。

繼承

他被遺棄在黑暗裏,如同被投進陌生而幽深的森林。斯佩多走掉了,骸隐約地察覺到這點。也許那個人認爲他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所以乾脆打算讓他自生自滅?

現在沒準是個逃走的機會。

憑自己這樣的身體狀況,恐怕逃不了多遠吧……而且骸沒有忘記斯佩多此前的威脅:如果舉動不慎,可能會給恭彌他們帶來無妄之災。然而這個念頭一經出現,意外使他燒得混沌的大腦變得清晰起來。即使不能逃走,如果可以給彭格列十代捎個信的話,至少能他們不至一無所知、毫無防備。

少年拼命從床上掙起來。光裸的腳踏上地毯,整個房間像浪尖上的船一樣在他視野裏搖擺。骸把自己挪到窗邊,握住窗拴但卻使不上力氣,好一會才終于打開。他想先從這裏大致看看街上的情況。假如這附近有電話亭之類的……

推開窗扇的瞬間,晚風乘虛而入。骸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随即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安靜下來。

雖然看上去像是公寓,但這棟建築卻整個屬于斯佩多一個人。郊區的夜晚沉浸在初夏的閑散中。河流從門前淌過,像銀色的絲帶一直延伸消失到遠山中去。令骸晃了神的還不是這些。他看見天空布滿了星星,它們無遮無攔地閃爍,和市鎮中遙遙的燈光混合成一片,然後那萬千光點又傾進河水裏,随著水波擴散開去。

“……”

骸一陣迷茫。他是第一次重新用真實的身體看見星空。

這是他所憎恨的世界,不足取的、應當毀滅的世界。居然,從這裏一眼瞥去,他也不得不承認它是美麗的。人工的、自然的、虛假的、真實的,所有嘈雜刺眼的光亮,也能有某個角度将它們統合成如此溫柔無害的模樣——

把房子安在這裏的那個主人,白日行盡暴戾乖張,但或許也想在深夜時分看見這同樣的星河萬丈?

外屋玄關裏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和低低的說話聲。骸只來得及坐回床上,來人已經打開了房門。斯佩多站在門口稍微停頓了一下,眼神敏銳地掃到習習拂動的窗紗上。不過青年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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