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節

蟲。我們不是正義的使者,而是比惡更惡的存在,所以手段一開始就是決定好的:殺戮,而不是打敗。我沒有任何疑慮,直到遇見蘭奇亞那年。”

“黑手黨裏也有異類嗎?這個問題也許更應該去問澤田綱吉。對那時的我來說,這是不可相信的事情。蘭奇亞的家族收養了我,他自認為是我的前輩,很照顧我,至少在不危害他們利益的範圍內是如此。然而越是知道這條看不見的底線,我就越想從上面踏過去。果然那時是小孩心□□……

“然後,一切都被我毀了。

“他恨我。從天界道的操縱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站在家族成員的屍堆中央,眼睛通紅地盯着我:我們當初是多麽善待你——你這個惡魔——我後悔把你帶回來!……我靜靜等着,如果蘭奇亞想殺死我報仇,我的三叉戟就會毫不猶豫地穿透他。但那個男人沒有撲過來,他只是跪倒在血泊裏,嚎啕大哭。”

雲雀安靜地聽他話唠。那些話題遙遠、帶着風幹的腥鹹氣味,雲守對別人的陳年舊事并無探究欲,從前他從不覺得有必要去了解別人的內心。或許就是在認識六道骸之後,他才知道把握人心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形式,只是獲得這種力量有如在荊棘中前行,因為了解他人也是在一次次地面對自己,面對世間種種刺痛的可能。

他身邊的骸閉了一會眼睛,然後重新開口。

“那時我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當時竟突然會感到難過。人的善意都是有限的,能付出全部、能包容一切的,或許只有生身父母吧?這是人類的真相,但即使有限,那也是人類的真心……”少年幹笑一聲。“我仍然繼續消滅黑手黨,但從那時起我不再讓自己被任何的‘家庭關系’吸納,免得蘭奇亞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不過我認為像他那樣的人反正也不會再出現了。可是……”

那個名字浮上了他的舌尖,他停下來思忖要如何講下去。夜色加深,澤田那邊的篝火已經熄滅。溪水在黑暗中潺潺作響,螢火蟲圍繞着他們閃爍出遠近流動的黃綠光點。骸伸開雙腿,枕着沒受傷的那只胳膊仰躺着,岩石有點涼,雲雀一直坐在他邊上,像樹梢上醒着的一只鳥。

然後骸對雲雀談起了斯佩多,細節簡略,語調平緩,但講的卻是和雲雀、和其他人所見到的完全不同的斯佩多。那個人作起惡來毫不含糊,為善時卻諱莫如深;一手拿着死神的鐮刀,另一手卻也推着嬰兒的搖籃。骸知道,那個人在什麽地方和他一樣,注定徹夜無眠。

“他想借用我的身體,那樣才能使他獲得完全的能力,而他打算以此逼迫澤田綱吉作選擇——這你們已經知道了。照彭格列的性子,不會對他言聽計從。你說呢?”

“那個草食動物,可以想見。”雲雀哼了一聲。

“所以最後只有戰鬥這一條路可選。”骸側支起身,離對方近了一點。“如果澤田輸了,斯佩多就會在彭格列家族的內髒裏繼續寄生着,當它的幕後boss。如果想贏,要麽說服他改變主意——這比登天還難——要麽,就只能把他打到永遠退休了。”

“這些假設,前提是讓他使用你的身體?”

“……是的。”對方敏銳地跟上了他的思路,骸松了口氣,但與此同時,他覺得說出每一句話都變得越發困難,好像登山到了最陡峭的階段。“本來他封印了我的右眼、從你跟庫洛姆那兒搶走霧之指環,就是為了讓我答應這樁交易。如果沒有我作為容器,單憑他目前的狀況,大概會輸給綱吉吧。”

“那麽,”雲雀說,“如果你回到他那裏去,他會變得很強?”

“嗯。”

他們的視線相交了。雲雀目光如注,清澈而銳利,骸知道他一定已經猜到了。霧屬性的心髒繃緊着,臉上卻扯出一絲玩笑的神情:

“綱吉君火焰的威力自然不只是用來取暖的,作為容器不管是輸是贏,大概都夠受的。

“Kufufu……不過斯佩多讓我滾蛋時說再也不想看見我了,要是我回去,也有可能先就被他給幹掉吧。

“當然,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帶着庫洛姆私奔……”

所有的箭都故意地偏差,而所有的箭都圍繞着真正的靶心。骸無法讓自己再說得更直接,此間雲雀一直凝視着他,像盯着一只好不容易快要抓到卻又跑掉的獵物。銀河在他們頭頂很高的地方,波瀾萬丈從雲中流過。骸等了一陣,然後,

“你去吧。”

黑發少年不知道,在一百多年之前,曾經有另一個雲屬性向着霧屬性說出了同樣的一句話,目送愛人獨自去向注定會失敗的戰場。

***

“那家夥能操縱第八種屬性的火焰,一旦被吞進去就會困在他構造出的亞空間裏。我曾經問過他如何破解,但沒得到答案。不過我猜既然掌控火焰需要強大的執念,或許破除的條件也是一樣——我說恭彌,你有在聽嗎?”

山風吹過。兩個人并排躺着,骸見雲雀垂着眼皮像在打瞌睡,忍不住用一根指頭去戳他的臉蛋。還沒戳到,屬鳥的人一張嘴:“是你太啰嗦。”

“請別啄我,雲雀大人,這邊可是一生一次的請求啊!”

“好,那你以後一輩子都別再求我第二次了。”

“那怎麽行!我要是有朝一日想求婚……”

他輕聲笑着,同時躲開雲雀想把他從石頭頂上踹下去的企圖。計劃大致交代完畢,一夜星辰已經從東轉到了西,林間萬物、空地上的同伴都陷入最深的睡夢當中。骸深深嗅了一口森林散發出的清香。

“吶……謝謝。”

“和你的所謂請求沒有半點關系,我只是覺得能咬殺最強形态的獵物比較過瘾罷了。況且你怎麽做本來也不是我想管的。”

“Kufufu,也對,那我換種說法。”霧守動彈了一下偏過臉:“——我很高興。”

雲雀也偏過臉,他們躺在圓形的廣袤天穹下,互相望着對方的眼睛。雲雀回想起自己在繼承式上暗暗下過的決心,它在他闖進庫洛姆的危重病房那時開始變成隐約的困惑,而他追着這困惑一路到了這裏——你想呆在哪裏,我又想呆在你的哪裏?追得太緊,看得太重,眼下的他們還無法把握好自己。或許,一個人生命的特定階段,旁人在其中的出場機會也并不是靠争取就能奪得的。

少年動了動指頭,捏住骸的手,發現他手背冰涼,手心卻籠着一小片暖。這就是本尊啊,他想。

“……有個東西,之前沒找到機會給你。”

骸看見雲雀欠起身,從外套的裏襯口袋中掏出了什麽東西,然後朝他伸過手,那裏發出細小精巧的叮當聲。是一對耳釘。

“你的生日禮物。”雲雀平淡地說。

沒來得及把手抽回來,骸忽地一個豹撲,他的後腦勺撞到了石頭表面。“啧…幹什麽!!”

“接收我的禮物。”骸明知故錯地摟緊懷裏撲騰的小鳥。“Kufufu,我是不是應該回個禮?”他把額頭抵上了雲雀的,兩人的鼻尖輕輕摩擦。

“除了現金,其餘不要。”雲雀板着臉低聲說。骸大笑起來,睫毛在對方臉上搔動:

“真不要?”

“……”

再說說話吧。再多聽幾句,再多看幾眼,再多擁抱一會,再親吻得熱烈一點,再多哭些,多笑些,多吵些嘴,多打些架;我們的初戀時代馬上就要到頭了。

***

破曉的時候骸跳下了岩石。澤田一行剛剛起床。

“你這就要走了?!自己一個人嗎?”綱吉吃驚地望着他。山本在旁邊勸道:“傷沒好,還是一起行動安全些吧!”

“之前說過了,事情辦完我就走。”骸回答平淡,不過不似上次那樣隔閡。“運氣好的話——或者說運氣不好的話——或許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彭格列,好自為之。”

十代目一愣,明白了話裏的意思,随即露出難受的表情。他的霧守點點頭就要動身,他無暇組織語言,脫口而出:“骸……你不一定非要回去的!我知道你對那個戴蒙很在意,那為什麽不能和我們一塊去見他、慢慢試着說服他別再作亂?你這樣把自己重新送回虎口裏實在太危險了!!”

“我知道。你的努力方式一直很值得欽佩,”骸說,少有的鄭重讓首領頓住了。“但是澤田綱吉,我更了解那個人。對手是他的話,這次繼承式的整場紛争就只有一種方法能夠真正地停止——而那是只有我才可能幫忙辦到的,幫他,也幫你們。”

“可是……”綱吉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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