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有個婚約
魏嫣頓時斂了笑,老老實實地說道,“殿下息怒,是臣女冒充您,唆使了他。”
——原來以為是自己指使的,難怪早朝時才跟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
慕容辰又睨了那跪坐在地上的小騙子一眼,“膽子倒不小。”
“嘿嘿。”
魏嫣搓了搓手指,“還是殿下名頭好使。臣女聽蔣叔說,今日早朝王大人跟爆竹似的,逮誰點誰?最後還跟刑部尚書打起來了?是不是好熱鬧?”
慕容辰瞧她一副‘沒看見!好可惜!’的遺憾模樣,嘴角微勾。
卻依舊冷着嗓子道,“為何不用其他人?”
禦史臺雖可參百官,卻并無實權。魏嫣要想對付孫世哲國公府,應當還有更合适的人選才是。
可魏嫣卻笑了,“他可用。”
慕容辰放下卷宗,眼底浮起一絲深意,朝她看,“何意?”
魏嫣仰望着長公主殿下,只覺幾日不見,殿下愈發姿容昳麗了。
彎着眉眼笑道,“他極其愛重他夫人。”
慕容辰本以為魏嫣要說出個王進為官如何的子醜寅卯來,誰知,張口竟說的是這種後宅私事。
瞥了她一眼,淡然道,“愛重夫人?卻在煙花柳巷處頻頻流連?”
這樣的愛重,不過水中月鏡中影,皆是虛妄罷了。
誰知,魏嫣卻笑道:“殿下不知,王大人常去煙花柳巷,是想畫仕女圖讓他夫人看。他夫人早年小産過一女,為此得了心病,總念叨着自己那女兒若養成了會多好看。王大人心疼夫人思女之情,又不好去尋些良家少女作畫,便時常出入花樓,尋些漂亮可人的娴靜小娘子,畫于夫人解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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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自己摸了摸下巴,有點兒不好意思,“是臣女不厚道,為了要王大人今日能參奏刑部與國公府勾連害魏家,故意用王大人給妓娘做報酬的‘镯子’做脅迫,讓王大人只有應了臣女之事,臣女才會去跟他夫人解釋。”
她又朝長公主看去,幹笑道,“臣女來之前,已經将王夫人好好地送回他府中了。”
好一招攻心之計。
王有權看了眼這年紀輕輕的小丫頭——拿捏軟肋,玩弄人心之能,确實厲害,也确實夠狠。
這手腕,跟殿下頗有幾分相似。難怪王進會輕易上了套。
慕容辰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的小丫頭,轉到一邊坐下,道,“起來吧!”
王有權立時搬了個圓凳放在不遠處。
魏嫣一見,笑着道了謝,又拖着凳子,朝長公主殿下跟前靠近了一點兒,才坐下來,笑着看她:“殿下,這樁事兒,殿下想要臣女如何辦?”
慕容辰正端了案幾上的茶盞,聞言,掃了她一眼,“你不是都安排好了麽?還來問本宮?”
魏嫣一聽,心頭大定!
立馬谄媚笑道,“那臣女畢竟是您的人,都得聽您的吩咐安排呀!畢竟臣女手生,怕是沒輕沒重的,壞了殿下原本的安排,倒是要給殿下添麻煩。”
慕容辰聽她這番狡辯,分明就是在事先給自己找補,偏還說得跟為他如何忠心似的。
隔着茶盞掃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啜了口茶,放下手後,才問:“秦雲橋又是怎麽回事兒?”
魏嫣一怔,沒想到話題突然轉到這麽個地方來。
前世今生這種荒誕之事斷不可能說來,只會讓長公主覺得她是個瘋子。瘋子,又怎麽能讓這位疑心極重的殿下信任呢?
想了想,道,“臣女與他,有個婚約。”
慕容辰拿筷子吃糕點的手短暫一滞,繼而夾了一塊龍須酥送入口中。
魏嫣有點兒喪氣地說道,“臣女也并非僅僅因為有婚約才想殺他。您看,秦侯這麽害我家,我是肯定不會做他兒媳婦的。而秦雲橋那個人……”
她想了想,道,“是個極其陰險狡詐無恥下作惡臭爛狗一樣的惡人!”
慕容辰慢吞吞含化了嘴裏的糕點,咬着滿口的甜膩,朝她看。
——這麽讨厭?
魏嫣似乎看懂了她的神情,點頭,還十分認真地說道,“反正這個人,臣女要殺!殿下您可別看上他了,他真的不是個好……啊呀!”
被長公主殿下一筷子砸中。
她揀起那根雕着蓮花纏騰的銀筷子,小心地放回去,賠笑道,“臣女亂說的,殿下別生氣。”
慕容辰懶得搭理她,又喝了一口花茶,這才緩緩開口,“武德司與你調遣半月,你替本宮查一個人出來。”
魏嫣一聽,立時正色,“請殿下吩咐。”
慕容辰将茶盞放下,并未開口。
在魏嫣漸漸露出幾分疑惑時,才嗓音低幽地輕慢說道,“趙如海的嫡三子,趙立深。”
魏嫣愣了下,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聽說過這個人。
趙如海的嫡系不是只有一子一女麽?還有幺子?
卻不敢多問,答應下來,“是。”
慕容辰起身,将方才放在桌上的卷宗拿過來,遞給了她,“這是那趙立深的卷宗,你看過後,記在腦子裏。”
也就是說,看過即刻銷毀。
魏嫣起身,雙手接過,“是。”
擡眼,看長公主神色,比方才冷寒不少,魏嫣想了想,從懷裏掏出個碎花布包着的硬物,笑着奉送過去,“殿下,這個給您。”
慕容辰看了她一眼,并不等王有權上前來接,伸手拿過。
一層層掀開。
便見到一個面料尋常繡着歪七扭八不知是草是花的香囊,托在那碎花布中。
香囊裏,有淡淡的香味散開。
慕容辰再次朝對面看。
魏嫣咧嘴,露出一排小巧整齊的貝齒,笑道,“臣女瞧您的手指總是寒涼,想着您只怕是,嗯,陽火不足。阿娘說過,女子若常年體寒,以後是要不好的。這是阿娘從江南帶來的香料,可溫經養血,您時常佩戴,對身體有益的。”
女子體寒,溫經養血,對身體有益。
王有權默然地抱着拂塵後退了回去。
慕容辰靜靜地看着對面咧嘴傻笑的蠢丫頭,忽而問:“這是你自己繡的?”
魏嫣頓時沒了笑。
撓了撓腮幫子,“臣女不善女紅,香囊繡得不好看,您若是不喜,換個香囊,将這香料裝進去,也是一樣的。”
慕容辰看她少見的窘迫,有些好笑,垂眸,又看了眼手中散發幽幽香氣的香囊,問:“這繡的,是什麽?”
“……”
魏嫣嘴角抽了抽,發誓再也不要送這種丢人現眼的東西讨好什麽都不缺的長公主殿下了,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幹巴巴地說道,“喜鵲登枝。”
慕容辰短暫的沉默後,忽而‘嗤’一聲笑了出來。
魏嫣立馬瞪大眼,“您笑話我!我不要送您了!您還給我!”
慕容辰佯作無事地轉身,避開了魏嫣抓過來的手,道,“國公府與刑部勾連一事,你若辦得妥當,本宮有重賞。”
魏嫣果然立時忘了香囊,興奮地問:“會賞臣女兩塊免死金牌麽?”
說完,見長公主殿下朝她橫了一眼。
她讪笑着往後一縮,随即行禮,“殿下放心,臣女定然全力以赴。臣女告退。”
慕容辰微微側眸,看她潇灑離去的背影,視線緩落,落在她平穩而矯捷的腳步上。
——看來傷已好了。
王有權送了魏嫣離開宣政殿,回來後,就看到慕容辰坐在長長的桌案後,捏着那醜兮兮的香囊安靜地看。
他無聲地站立了數息後,悄然退下。
窗外,開于盛夏的紫薇,在烈日下安靜柔軟地綻放。
滿室清冷的含元殿。
似乎多年來,第一次,有了暖意的馨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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