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驚慌失措

這一日本是休沐，可永福殿中，長公主殿下自卯時進殿批閱奏折，處理公文，見大臣，便不曾停歇過。

直到戌時，長公主殿下正拿着一本工部送上來的關于江南水利的折子，站在垂花窗邊，就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并未擡眼，依舊看着手裏的折子。

無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殿下，大理寺卿崔大人與九門提督李大人，趙國公已到長安門前。”

慕容辰眼睛未擡地掃過奏折，問：“何事？”

無一道，“趙國公長媳趙孫氏，謀害其父刑部尚書孫世哲，意欲轉移屍體時，被人撞破于百花大街。”

慕容辰一頓，擡眸，朝無一看去。

無一又道，“另，京兆府今日午時走水，火勢洶湧，燒塌了京兆府大牢。”微頓一下，“幸而得魏廷鋒将軍長子魏大郎救助及時，無人傷亡。同時，魏大郎還從京兆府大牢中，救出了其母魏方氏。”

慕容辰合上了折子，眉梢微挑，“哦？”

無一也是駭然，魏嫣這一手筆，無異于一柄刀直接插進了外戚一黨的心口！

除去那幾個尚有餘威的武将，外戚一黨中真正有實權的幾個人當中，孫世哲是最手足輕重的那個！

如今，命喪于親女手中，不僅是他身死這麽簡單！更是将整個孫氏百年世家的名聲毀得幹幹淨淨！

再加上魏方氏從京兆府中被救出，那麽之前周芳谷一直堅稱人是被趙元林帶走的說法便不攻自破！

外戚一黨便會懷疑，周芳谷為何會這麽說？是否是孫世哲在背後做鬼？

如此疑心之下，不會有人再去保孫氏一族。

孫氏滿門，就此，會被打入萬劫不複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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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狠！

無一想通其中關竅，饒是他見慣腥風血雨，也是心生驚懼。

如此玩弄人心，翻弄風雨的手段，根本就是将人命當棋子！随意擺布碾壓！

她魏嫣，分明是個不過才二八年歲榮華爛漫的小女娘，怎會冷血狠厲到如此地步？

無一看向慕容辰，見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遲疑了一瞬後，沉聲道，“殿下，孫世哲一死，那些人怕是再坐不住了，如此恐會壞了殿下的計劃。殿下，可需屬下提醒魏二？”

“噠。”

慕容辰将手裏的折子放回龍案上，低低一笑，撥了下案上擺放的那枚破破爛爛的草蟋蟀，問：“讓她進宮來。”

“是。”

無一應下，剛要退出殿外，又聽長公主殿下淡聲道，“本宮乏了，讓國公爺幾位，去武德司問案吧。”

這就是說，‘孫芷弑父’一案要調到武德司。

而武德司有誰？

魏家‘二郎’，魏嫣。

無一擡眸，看到長公主殿下長身如蘭，靜然地立于肅穆華貴的龍案邊，垂眸看着桌上那枚路邊小孩都不要的草蟋蟀，一動未動。

滿室華燈也融不化他一身孤冷之意。

他垂首，再次應聲，“是。”

……

殿外。

“殿下不肯見我們？”趙如海一臉焦灼，“如此大事，殿下怎能不聞不問！”

王有權掀開幹枯的眼皮子朝他瞥了眼，沒有起伏地森啞道，“國公爺若有疑惑，可去武德司問案。”

“讓武德司查案！”趙如海急了！

如此這般，便是等于将孫氏弑父一罪強行按實了！

這樣一來，孫家必毀，而他國公府也絕對要被牽連！

況且，如今孫世哲已死，那些人最懷疑的便是因為這次趙元林之死，他利用孫氏在其中動了手腳！

若是被懷疑，國公府單靠一個太皇太後，如何還能在朝野立足？

所以！

他絕不能讓孫氏弑父之罪被武德司強行按實！

離開永福殿便立時對身邊人道，“你立刻去一趟孫家，無論如何要封住孫芷的口！萬不得已的情況下……”

他做了個橫切的動作。

那随從明了，立時退去。

趙如海心頭驚怒未定，又回頭對身後道，“勞煩兩位大人，明日再随我去一趟武德司吧！”

無一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看着漸行漸遠的趙如海幾人，眼神沉冷。

頭也沒回地對身後道，“去傳魏二郎進宮。”

身後有人低聲道，“魏二此時只怕不便。”

無一眉頭一皺，看向身後，“她人在何處？”

而魏‘二郎’此時身在何處？

她正蹲在孫府內宅的某間屋子的屋頂上，笑眯眯地看着底下孫夫人與方管事二人合力，将孫世哲那刀劍雙絕的随從的屍體用破草席給裹了起來。

兩人的腳邊，散落着一個被用完的紙包。

“死絕了吧？”孫夫人的手還在發顫。

方管事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對孫夫人道，“一包砒霜全叫他吃了，您瞧，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孫夫人呼出一口氣，連連點頭，“這就好！除了這個心頭大患，便無人再能懷疑老爺的死了。”

方管事的眼中閃過一道異光，一把握住孫夫人的手，滿臉深情，“夫人，以後奴才就能跟您共長久了。”

孫夫人也是高興，剛要朝他懷裏撲。

“哐！”

忽然，房門被砸開！

兩人一驚！齊齊擡頭！

不等看清對面身影！

“唰！”

一抹冷影含煞襲來！

一刀揮下！

“噗！”

溫熱的液體頓時撲了滿面！孫夫人愣愣地看着那刀往回一抽！

一顆頭顱便飛上了半空！

在她模糊暗紅的視線裏，那顆頭顱高高飛起，撞到橫梁，又‘咚’地一聲掉落，滾了幾下，落在了她的腳邊。

——正是方管事的頭！

還有那雙因為驚愕恐懼而瞪大的眼，正朝她直直望來！

“啊！！！”

孫夫人忽地尖叫！

那身影手腕一翻，伸手，便點了孫夫人的啞穴！

然後抽出了一根白绫，往孫夫人脖子上一套，将白绫往橫梁上一甩，一個起落！

“呃！！”

孫夫人頓時被吊在半空！

她痛苦地抓住脖子上的白绫，拼命地蹬腿！不過數息，便滿面漲紫，眼睛暴突！

眼看将要窒息！

“嘶啦！”

忽而，懸挂的白绫斷裂！

“砰！”

孫夫人猛地墜地！當即不住地吸氣咳喘！驚魂未定地擡頭。

就見一個身形輕直發尾高束的少年郎君站在她身前，笑盈盈地轉過頭，朝她看來，“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