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相互攻讦

皇城，紫宸殿。

慕容辰擡着胳膊讓無三替他換上金絲缂出的祥雲長衫，淡聲問：“她這麽說的？”

站在一邊的無一點頭，“是。”

“阿鼻地獄麽？”

慕容辰似是呢喃般，輕念了一句，随即低笑，“狗東西。”

無一眼簾微擡，掃了眼長公主殿下的臉色，又垂下去，“殿下息怒。”

慕容辰精美如琅嬛的面上卻絲毫看不出半分怒色，殷紅唇畔甚至挂着更加魅惑的笑意，緩聲道，“本宮為何要怒？這狗東西可是為本宮除了心頭大患，本宮賞她還來不及呢。”

可他越是話音這般輕柔，殿內的另外幾人便心頭越寒。

無一無三和另外幾個宮人全都跪了下去。

慕容辰卻依舊笑着，問：“她還是不肯進宮？”

無一立即道，“屬下立即讓人将她帶來！”這是要用硬的了！

慕容辰低笑，擡手，撫弄了下旁邊香爐上飄起的煙，“告訴她，本宮要重賞她。”

無一微訝，卻不敢表露，“是。”

剛起身離開，就聽身後再次傳來慕容辰的笑聲，“趙孫氏，不必留了。”

那笑聲森然，仿若鬼語低微。

無一再次應聲，“是。屬下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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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趙國公長媳趙孫氏，自盡于武德司鎮獄中。

死前留下一封血書，稱因生父設計殺害其親子，便被家公逼迫前往殺害親父。而她的親娘是幫手！

直接将趙孫兩家全都釘上了永無翻身可能的罪名！

“殿下！臣冤枉！”

第二日。

趙如海在含元殿磕破了頭，悲壯慘烈地稱其冤枉！

“殿下！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有遺書為證！趙國公逼迫趙孫氏殺死孫大人之事乃是事實！絕不可姑息！”禦史臺王進憤然進言！

“臣以全族聲名做保！臣絕對未曾要挾過孫氏！”趙國公高喊！

“你全族之名？謀逆行刺的聲名麽？再說了，趙國公親手斬殺親弟，大義滅親之事尚如昨日！這麽快就又要拉着全族做墊背了！趙大人的族人可真夠可憐的！”王進嘲諷！

“你！”趙如海大怒，尚未開口說完。

戶部尚書忽然走出隊列，跪在地上，道，“殿下，臣要參孫大人生前插手戶籍、國庫，貪墨、枉法之事！”

趙如海一喜！王進眉頭微皺。

這時，司農部大人也走了出來，跪在地上，“殿下，臣要參趙國公及趙氏族人在江南道、淮南道、山南道、關內道等地，肆意圍圈農戶耕地上千萬畝做私産！”

“！”

趙如海猛地回頭！

就見，又有數人接連走出。

鲛珠華簾之後，慕容辰側靠在扶手上，懶洋洋地看着底下跪了一大半的朝臣。

聽着無數個檢舉揭發之言。

良久，忽而低低輕笑起來。

“呵呵呵呵……”

原本正說得慷慨激昂的衆臣忽而一個個安靜下來，聽着這詭異的笑聲，全都噤若寒蟬！

王進自诩如今得了那位殿下的幾分重用，也還是後背冒了一層冷汗。

——這笑聲太吓人了。

跪在地上，偷偷地咽了口口水。

就聽珠簾後傳來幽幽嘆聲，“諸位大人，可真是東朝的……肱股之臣哪！”

衆人皆噤聲。

偌大的宮殿內，竟安靜得針落可聞！

片刻後，就聽那珠簾後，再次傳來長公主殿下低幽陰冷的笑聲，“孫氏抄家，國公府封門。至于趙國公麽……”

趙如海擡頭，聽到了斬頭鍘落下的聲音。

“收押鎮獄。”

……

消息傳進魏府的時候。

魏嫣正趴在桌邊，一手拿着一個鹵鴨舌，一手拿着一個烤雞腿，嘴裏還鼓鼓囊囊吃得滿嘴流油！

方月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擡手給她擦嘴，“慢些！你個姑娘家！吃起東西來怎麽跟惡狗似的？快慢些！”

魏昭無奈地在旁邊給她盛了一碗湯，“阿娘，哪有說自家閨女是惡狗的？”

方月娥橫了魏嫣一眼，“惡狗都沒有她這麽個吃法！”

魏嫣好容易吞了嘴裏的吃食，讨好地笑，“這不許久不曾吃過阿娘做的好吃的了麽！”

方月娥瞪她，“這才幾天？瞧把你嘴饞的！別以後嫁了人也這麽貪吃，叫夫家還養不起你這張嘴！”

魏嫣彎唇，眼眶卻微澀——很久了，阿娘。前世今生，兩輩子。

魏昭又給方月娥也端了一碗飯，一邊對魏嫣道，“這兩日朝廷裏全是揭發趙孫兩家之前諸多枉法惡行的，聽說今日一早，還有一位祭酒大人在含元殿觸了柱，說是趙元林之前強占了他女兒，害得他女兒投缳自盡，可這事卻被趙國公壓下去了。”

方月娥聽到趙元林，朝魏嫣看了眼，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道，“趙國公如今下獄，這些人自然全都出了頭。”

“樹倒猢狲散，落井下石。”魏昭點頭。

卻聽魏嫣笑了一聲。

兩人看她，“你笑什麽？”

魏嫣笑着啃了口雞腿，搖頭，“明眼人哪個看不出。這場相互的揭發舉報，分明是趙孫兩家的撕鬥。不過都是想趁這個時候搶占一杯羹，在長公主殿下面前讨個好，或是對背後那些勢力表個态罷了。”

魏昭于兵法素有敏道，可對人心權謀陰謀陽謀這些卻是個不擅長的，聽到魏嫣的話。

想了想，道，“趙家畢竟還有個太皇太後，可長公主卻将趙如海下了鎮獄，只怕不能這麽輕易定了國公府的罪吧？”

魏嫣看了眼自家大哥，又戳了口米飯，低笑道，“因為長公主生氣了呗。”

一幫大臣，平時文恬武嬉屍位素餐，禍到臨頭了，便急不可耐地跳出來，扯皮栽贓嫁禍，只為了将這一灘水徹底攪渾，好從中脫身。

魏嫣鼓着腮幫子想，長公主豈是個這麽容易被糊弄的？攝政五年，将初眼看要覆滅的東朝做到如今重新強盛的地步，用盡鐵血手段，卻還是無法徹底整治這幫備位充數的朝臣。

她又挖了一口飯，若有所思地嚼着。

一邊，魏昭皺眉，“長公主一時意氣？如此說來，趙如海只怕還能脫身？”

說着臉色凝重了幾分，“這般大費周章之下，卻還能叫趙氏脫身？那之後，國公府必然會恨我魏府如眼中釘肉中刺。”

方月娥也皺了眉。

唯獨魏嫣，蠻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