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噩夢之中

“誇嚓！”

又一道雷聲落下。

昏迷中的魏嫣一個哆嗦，眼簾快速扇動了幾下，卻再次陷入沉悶的夢境中。

“秦雲橋！”

她憤怒地将明黃的聖旨砸在秦雲橋的臉上，“你這個畜生！那是我大哥的軍功！是我大哥帶魏家軍冒死救下的威遠大将軍！你怎可冒領了我大哥的軍功！你還是不是人！”

秦雲橋看着她，冷漠地說道，“當初威遠大将軍見到的人是我！”

“那是因為大哥重傷在救治！”魏嫣竭嘶底裏，“你怎麽有臉敢拿魏家軍數千人的性命做你的墊腳石的！我這就進宮！告訴長公主殿下，你這個……你放開我！別逼我殺你！”

秦雲橋慢慢地松開手，将那聖旨遞到她面前，“你去吧！告訴長公主殿下，我欺君，連同你大哥，你父親母親，你魏家滿門，魏家全軍，皆是欺君。看長公主殿下要如何叛你們的欺君之罪！”

“秦雲橋！我殺了你！！！”

床榻上，魏嫣皺着眉頭，不住掙紮，只覺渾身落于滾燙的煉火之中，煎熬痛苦。

夢境中再次出現了一座昏暗的黑屋。

“你們在做什麽！”

她一掌推開了房間，不可置信地看着屋子裏紅鸾錦被颠鸾倒鳳的兩人。

一身赤裸的魏玲慌慌張張地滾下了床，直接跪在她面前，一臉驚慌地哭道，“堂，堂姐！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就是，就是姐夫喝多了，我扶他休息，就，就……我，我這就……”

她忽然轉身，朝一邊的柱子上撞去，一邊高呼，“我無顏再見堂姐！這就死了算了！”

卻被披衣坐起的秦雲橋拉住。

他将她推進床裏，上前，拉住魏嫣的手，道，“我心中不痛快，将她以為做了你。你莫要生氣。”

魏嫣轉身就走。

卻聽秦雲橋道，“岳父戰死了。”

“什麽？！”

小南山寺的禪房中。

趴在榻上陷入昏迷的魏嫣痛苦地低喃，“阿爹，阿爹……”

滾滾的淚水從她的眼角落下。

慕容辰坐在一邊，神色淡漠地看着。

住持方丈收回手，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禮，道，“啓禀長公主殿下，魏家二……郎君，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加之憂思過重操勞過度，今日又被重擊傷至肺腑，故而血脈虧損，并無性命之憂，只是長此下去，必會勞心勞力損傷元神。還是需得靜養才是。”

慕容辰掃了眼床上的魏嫣，“去配藥。”

主持方丈行了個佛禮，無八跟了過去。

“殿下。”

渾身是水的無一走進禪房內，并不靠近，行禮道，“刺客已清繳完畢，沒有活口。”

慕容辰朝他看去。

無一垂首，“刺殺前全服了毒，時辰到後若未返回完成任務，便會毒發身亡。”頓了下，“寺廟中也盡數盤查過，并無提前通傳的可能。”

魏嫣提出此行完全是突發之況，若真能提前準備這些刺客，那只有一種可能——魏嫣就是那個通傳的人。

所以無一才遲疑了一瞬。

可慕容辰卻在聽到他的話後，募地輕笑了一聲，“倒是沒想到，本宮身邊居然還藏了這麽厲害的人物。”

無一微訝，殿下竟絲毫不曾懷疑魏嫣。

想了想，問：“殿下是說？”

慕容辰道，“自本宮出城，到安排如此大的陣仗刺殺。這樣大的手筆，你想想，能有幾個人能做到？”

唯有權勢且財勢極重之人。

無一皺了皺眉，“這樣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明處倒也好查，只是若藏身于暗處，只怕兇險難料。”

慕容辰卻毫無懼色，單手搭在桌上，随意地點了點，“趙孫兩家才出了亂子，狐貍的尾巴便藏不住了。去查，今日探聽過本宮行蹤之人。”

“是。”

無一應下，退了出去。

“嘩啦啦。”

門開時，雨聲驟入。

慕容辰側眸，看向那寸寸寒絲，眼神漸冷。

忽聽床榻上的魏嫣再次喚了聲，“殿下……”

他募地轉臉，卻發現魏嫣并未醒。

仿佛只是夢魇了，也不知夢到什麽，眉頭緊皺，不斷呢喃。

“殿下……殿下……殿下……”

冷漠地坐在桌邊的慕容辰再次看向窗外，可那喚聲卻若貓吟，擾人得很。

他不耐地皺了皺眉，終是起身，走到床側。

看了會兒床榻上昏迷中依舊掙紮不斷的魏嫣。

坐下，伸手，碰了下她胡亂抓扯的手指。

“吵什麽。”

小東西的手燙得厲害，他勾住一根手指，往自己跟前扯了扯，低聲輕斥，“吵人得很。安靜些。”

仿佛真的聽到了長公主殿下的命令。

噩夢中的魏嫣，抓緊了那一根寒涼的指尖，慢慢地，安靜下來。

“阿爹！”

不過五六歲的她，抱着一杆長槍，踉踉跄跄地沖進了後花園的練武場，可沒等跑到近前，就被那長槍墜得直往前跌，她吓得大叫，“阿爹！！”

眼看要摔個狗啃泥，一只大手伸過來，一把将她薅起，往半空中一抛，“你又耍弄這些，當心你阿娘瞧見了，又來打你！”

“啊——哈哈哈哈！”魏嫣上下飛騰，高興地尖叫，“阿爹——！！！”

“阿爹！！！”

可一轉眼，阿爹朗笑的臉便如塵土散去，一張青白毫無生氣的臉躺在漆黑的棺木裏。

到處都是白幡，到處都是哭聲，到處都是謾罵。

無數張臉圍在四周，黑暗中碎語喁喁。

看過來的目光中皆是窺探與惡意！

一把把刀忽然朝她砍下！

“啊！”

她驚叫一聲，猛地睜眼！

卻只看到模糊昏暗的一點光團。

她皺眉，松散的視線慢慢凝實，這才瞧清楚，那是一盞燈豆。

這是在……

随即感受到了身下的晃動，耳邊也傳來馬蹄車轱聲。

在馬車上？

旋即感受到了腹內傳來的一陣隐痛。

她皺了皺眉，先前發生的事漸漸浮現。

腦海中驟然浮起大雨之中，那個徒手便能碾壓無數刺客的長公主殿下。

無情，直接，無半分遲疑猶豫不忍憐憫。

難怪世人道她殘忍無道，視人命如草芥。

“醒了。”

頭頂忽然傳來幽幽問聲，吓得魏嫣頭皮一麻，艱難扭頭，這才發現，原來長公主殿下就坐在不遠處，也不知瞧了她多久。

昏暗燈火下，那雙黑森森的大眼珠子，跟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