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回京

燕嬌算了下,從京城到太平府大概需要十天,就算快馬加鞭也需要七天,若是外祖父派人來接她,那定是快馬加鞭。

果然,七天一到,就有人來尋她了。

只是,她沒想到她外祖派的人竟是個這麽俊俏的人兒,頭戴大帽,卻不過肩,更襯得這人臉小。

墨藍繪白澤神獸紋的圓領袍襯得他皮膚白皙,掩在衣袖下的手指節分明,一手擡在腰前,腰間墜一枚烏金平安扣和一塊繪祥雲紋白玉。

燕嬌沒忍住吞了口口水,只覺她外祖父忒會選人。

來人展袖施禮,“臣謝央,恭迎殿下回朝。”

燕嬌沒料到這人行這麽大禮,只愣愣點頭,拉過壺珠上前。

她上下打量着謝央,并沒急着開口,見這人無她應聲而不起,頓覺此人舉止有禮、為人謙和,襯着他那如仙相貌,讓她不禁感嘆:可真是個妙人!

她咳了一聲,也學着謝央背過一只手,另一只手放在腰前,“嗯……有……有勞大人了。”

她不知這人在她外祖父手下是什麽職位,但看他通身氣派得很,應很受重用,便稱其為“大人”。

那人展顏一笑,“殿下客氣了。”

他直起身,看了燕嬌一眼,笑着沖她伸出手,那笑如山間海棠,又似落入凡間的仙。

燕嬌看得眼睛一直,這天下竟真有這般好看的人!

他的衣裳有着淡淡的梅花香氣,風裹挾着那香氣鑽入她的口鼻中,只覺心神安定。

梅花熏衣,想來應是個極精致之人!

“殿下?”謝央喚了一聲。

燕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盯着他伸開的手掌,不解地撓撓頭:“大人……是要銀子?”

她這外祖父忒不靠譜了,派人來不先發錢,還要到付啊?

謝央不意她如此說,不由一怔,随後一笑,指了指她背着的包袱:“殿下是何等身份,怎能讓您背着?”

燕嬌有些尴尬,她知要回京城,早早就讓壺珠備好了包袱,壺珠背了兩個,她背一個,本來她說自己是“男子”,該背三個。

還被壺珠翻了個白眼:“你是主子,讓你背三個,公子是不想我活了嗎?”

現在聽謝央這般說,燕嬌眨眨眼,暗暗瞥了眼壺珠,壺珠很是委屈地嘆了一聲。

燕嬌道:“我們主仆情同姐弟……”

不待她說完,謝央就道:“我知道。”

見他目光溫和,燕嬌松了口氣,心裏又暗暗想着不要銀子就好說,還有人給背包袱,這謝央可真真是個好人!

她樂滋滋地将包袱遞過去,還把壺珠背的兩個包袱也扒下來遞給他,只見他略一挑眉,身後的一個侍衛就很有眼色地接了過去。

燕嬌見此,更覺此人身份貴重,定十分得外祖父器重,也暗自留心起來。

待上了謝央坐的馬車,不禁感嘆這人很會享受。這裏面宛若一個小堂屋,茶點果脯、妝緞鋪就,梅花熏出的香氣若有似無。

養眼又舒坦!

謝央眯眸打量着四處摸摸的燕嬌,眼中只餘淡漠。

若有人問他,對九皇子的第一印象如何,那定是——

長得太過秀氣!

且毫無心計,這樣的人,是不堪大位的。

兩人端坐在轎中,一時也無話,直到要離開太平府時,外面守着的侍衛突然朗聲道:“太傅大人,前面被山石攔住了。”

這幾日,太平府都沒下雨,根本不可能沖斷山石,這山石斷得蹊跷。

燕嬌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現在倒有個更重要的問題。

她看向謝央,問道:“太傅大人?你……是太傅?”

謝央原聽侍衛禀報而蹙着眉頭,聽得她問,不由舒眉看向她,“臣謝央,确是當朝太傅。”

燕嬌心裏一咯噔,她外祖父能請來太傅尋她?

她咬着嘴唇,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是太傅來尋她?

“不然,殿下以為臣是何人?”謝央看着她,淡淡問道。

燕嬌只扯扯唇,不敢說話,這事情有些微妙了,這太傅與她無親無故,總不能是自己尋來的吧?

難不成是她便宜爹派來的?

她兀自想着,外面卻響起刀劍相接之聲,外面一人揚聲喊道:“大人,有刺客!”

謝央神色一凜,一把掀開轎簾,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壺珠驚呼:“公子!”

那箭準頭不好,正釘在馬車車壁上,燕嬌看着站在馬車之上的謝央,心下一沉。

若是沒看錯,那箭是奔着她來的,而謝央看到了,卻為了不傷他自己,微微錯開身子。

燕嬌咬着下唇,迅速從謝央身側擠下馬車,一把拉過壺珠,将她護在身後。

謝央的衣袖被她撞得飛起,見了她的動作,微微皺起眉頭,卻也沒說什麽,只跳下馬車,笑着說了句:“殿下勿要亂跑,萬千小心才是。”

燕嬌幹笑道:“有勞大人。”

她只是懷疑,并不能就此斷定謝央是故意錯開,而讓那箭射向她的,如今要想活命,還得倚仗謝央,不能同他撕破臉皮。

她抓着壺珠的手,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只見來的刺客又多了起來,那背二人包袱的侍衛最是厲害,出手快如閃電,一刀便了結人性命。

這人是謝央的貼身侍衛,一個太傅身邊有這樣的高手,可見謝央的确不簡單。

燕嬌不跟謝央靠得太緊,只把壺珠護在身後,壺珠想要上前護着她,卻被她拽住,“別動!”

壺珠遲疑了一瞬,便收住腳步,只不安地看着燕嬌的背影。

正這時,兩旁的樹叢中蹿出一群黑衣人,箭矢也不斷射來。

有侍衛揚聲喊道:“快去保護殿下!”

背着包袱的侍衛看了眼謝央,眼帶詢問,謝央目不斜視,只雙手入袖,嘴角一勾:“謝奇,保護我!”

燕嬌:!

什麽意思?

謝奇瞥了眼燕嬌,登時就将背着的三個包袱扔在地上,手中提劍一砍,眼前一人人頭落地。

燕嬌:“……!”

謝奇護着謝央,謝央又不顧她和壺珠的死活,燕嬌看着不斷逼近的黑衣人和不斷湧過來的箭矢,心裏一緊。

她往旁邊看去,只見那處是個土坡,拉着壺珠跑過去。

哪裏想到,這并非是什麽土坡,而是個大坑,二人一下子就滾了下來。

箭矢倒是射不過來了,卻有一黑衣人追來,那人揚着大刀,陽光照在大刀之上,直刺得人眼疼。

她們不會功夫,這黑衣人動作還比她們快,燕嬌心裏一急,手心沁着冷汗。

她往地上一瞥,眼珠一轉,迅速蹲在地上,捧起一抔土,揚向那黑衣人。

“壺珠,躲遠點兒!”

“公子……”

那黑衣人被土迷了眼睛,腳下亂轉不止。

壺珠初時沒反應過來,現下也學着她的動作,不停地沖那黑衣人揚着土。

燕嬌目光又落在地上的一塊大石頭上,沖壺珠使了個眼色,壺珠手上動作更快,一刻不敢停歇。

燕嬌迅速撿起石頭,朝黑衣人跑去,石頭高舉過頭頂,一個勁兒狂砸他裹着黑布巾的腦袋。

“啊啊啊!”黑衣人捂着頭狂叫不止,“住手住手,啊!”

見他頭上血浸透出來,氣兒也短了,燕嬌一喜,飛起一腳,将他踢開。

但她不敢扔下手中的石頭,警惕地看着那黑衣人,過了半晌,只感到一道視線射來,她往上瞧去,卻見謝央抱臂冷冷看她。

漠視與不屑。

燕嬌心一沉。

“公子……”壺珠哪裏經過這樣的事,這一遭把她吓得不輕,見那黑衣人倒地不起,她吓得眼淚流出來,喚着燕嬌。

見燕嬌看向上面,又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原還溫和的大人眼神淡漠。

謝央一眼掃過去,壺珠一噎,再不敢發出聲,淚也止住了。

燕嬌:“太傅大人,你是要殺……”

不待她說完,謝奇喊道:“大人,有人來了!”

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和謝奇的喊聲,打斷謝央開口。

謝央看向遠處,眉間一緊,只見當先一人黑色勁裝,頭上發冠兩邊垂下墜碧綠珠繞線,陽光刺眼,使那人肩上籠着淡淡光暈。

謝央眸子微眯,半晌,垂眸看她,吐出兩個字:“救她!”

燕嬌聽到他的話,心裏不由松了口氣,就在剛剛謝央看下來時,要說的是個“殺”字。

燕嬌迎着日光看去,恍惚之間,只見他大袖随風擺動,一襲衣袍翻飛,襯得他如惑世的仙人,雖有無限春光,卻擋不住他從內到外散着的冷意。

讓她僵着身子,一刻不敢松懈。

謝奇得了令,飛身下來,正在這時,那沒死透的黑衣人扒拉着燕嬌的褲子,讓謝奇不得發揮。

燕嬌只覺腰間一緊,低頭一看,眼睛登時瞪圓,一面拽着褲子,一面用手裏的石頭狠狠砸下去。

壺珠見狀,也上前撕扯着那黑衣人,主仆二人配合得力,黑衣人嚎叫不止。

謝奇目睹這一幕,剛要抓住二人的手一顫,背後頂着謝央的目光,連忙一腳将那黑衣人踢出老遠,提着燕嬌和壺珠的衣領往坑上飛去。

一松手,兩人險些滑到在地。

倒是謝央眼疾手快扶住了燕嬌,燕嬌借着謝央的力,捂着喉嚨咳着,這謝奇手太狠了!

“殿下,你無礙吧?”

燕嬌擡頭看向謝央,見他一臉緊張之色,燕嬌很想找他算賬,但這一擡頭間,卻見所有黑衣人和侍衛都死了,只有這兩個主仆好好的。

燕嬌:“……”這對主仆真是狠人!

她抿緊唇,只搖搖頭,不敢再多言。

身後數人出現,翻身下馬,當先一人躬身行禮道:“臣裴寂參見殿下!”

燕嬌呼出一口氣,外祖的人終于到了,若是再晚一會兒,只怕她小命休矣!

她回過身,揚起笑臉,輕輕擺手,“起身!”

他見這人一襲黑裳,身上無任何佩飾,打扮樸素,應不會是個位高權重的,應是外祖父的人了!

謝央見她靠近裴寂幾分,似很是高興,他心下好笑,只垂下眸子,漫不經心問道:“懷安王不在益州,怎的在這裏?”

燕嬌:?

“懷安王?”燕嬌看向裴寂。

外祖父是不能請來太傅的,那能請來懷安王嗎?

不能吧……

能吧……

吧……

只見裴寂唇瓣含笑,沖燕嬌溫和道:“是,臣乃懷安王裴寂。”

嬌嬌心碎,嬌嬌無語望天:所以外祖父的人到底在哪兒?

作者有話說:

燕嬌:他們都沖我溫和地笑,但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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