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求二公子救命, 求二公子救命啊嗚嗚嗚嗚嗚!”這人痛哭流涕的模樣實在可憐。
簡秋都有些不忍心了,偏偏身旁的夜郁一整個鐵石心腸,還不忘補刀:“幹什麽, 賣身葬父?”
噎的人家打了個哭嗝。
謝岚裳有些懶洋洋的靠在籬笆上:“賈青是你什麽人?”
那人一邊抹淚一邊說:“是, 在下的師弟。”
“哦。”謝岚裳應了聲, 又問,“他在師門人緣如何?”
那人不懂謝岚裳問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但他哪裏敢不答,急忙說道:“極好極好, 師弟肯用功,吃苦耐勞, 師兄弟們都喜歡他,師父也對他寵愛有加。”
“所以他師父為什麽不來求我?”謝岚裳嗓音很淡, 透着一絲不近人情的涼意,活活讓這人打了個激靈。
“我師父他……”
簡秋笑了:“大難臨頭還端着架子?蘇家的誠意就這,就這?”
那人再次爆哭,以頭搶地:“人命關天啊二公子, 請二公子不計前嫌,救我師弟!”
謝岚裳雙臂抱胸,事不關己的瞭望雲空美景:“你是不是覺得我小肚雞腸睚眦必報?恭喜你,猜對了。”
那人一呆。
“醫者父母心五個字跟我無關,我喜歡的人, 倒貼錢我也醫,我讨厭的人, 許我錦繡江山我也能啃着西瓜看熱鬧, 見死不救。”謝岚裳斂回視線, 絕美的眸子蕩漾着讓人不寒而栗的涼意, “蘇曉沒少誇我吧,說我霁月光風,淵清玉絜?錯了,我謝岚裳斤斤計較,有仇必報,賈青和你們蘇家方才才在太微殿對我唇槍舌劍口誅筆伐,現在又痛哭流涕的跑來求我救命,有毛病?”
這人被怼的啞口無言。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腳步聲,謝岚裳擡頭一看,喲,居然是蘇在野親臨。
謝岚裳氣定神閑,坐等蘇在野表演。
“賢侄。”高高在上的宗主開口道,“還請移步蘇家下榻的院子,救我徒兒一命。”
謝岚裳:“不去。”
蘇在野腦子嗡的一聲。
謝岚裳:“同一個坑掉兩次,我傻嗎?”
看蘇在野一臉懵逼的模樣,夜郁上前一步幫忙翻譯:“去年,蘇家大公子上懸壺門求醫,只因一場誤會便害的懸壺門流離失所家破人亡,懸壺道人死于非命。”
蘇在野臉色鐵青,謝岚裳悠哉悠哉的說道:“我若醫好賈青,自然萬事大吉,我若醫不好,蘇家指不定如何問責我,這種後患無窮的事兒我才不幹,所以,不去。”
“你——”蘇在野差一點就繃不住了,哪想到身旁的蘇曉膝蓋一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求二公子救賈青一命,無論賈青是死是活皆是他的命數,我相信二公子定會盡力而為!”
這還像點樣子。
謝岚裳頗為受用,瞥向了蘇在野。
後者咬牙切齒,把不怎麽好聽的話咽了回去,躬身道:“請謝門主屈尊移步。”
謝岚裳直起腰板,漫不經心道:“走吧。”
蘇在野和蘇曉大喜。
簡秋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嘀咕道:“就知道你不是鐵石心腸見死不救的人。”
謝岚裳冷笑:“你想多了,我若不去那姓賈的死了,蘇家不得把所有鍋往我身上扣?”
說他在葉世界下手無情,直接殺死賈青。
這是其一,其二,在葉世界動手他是有分寸的,賈青最多在床上躺一個月就能康複,又豈會突然惡化?
到了蘇家下榻的院子,門外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修士。
蘇曉畢恭畢敬将謝岚裳請進了屋裏,屋裏站了一圈醫修,修為百年極負盛名的普濟長老也在。
“哎呀,二公子來了。”普濟長老兩眼放光,好像在迎接神農降世。
辛夷和青黛雙雙跪地,高呼“門主”,給足了排面。
滿屋子人自動讓出一條直通賈青的過道,謝岚裳走過去粗略一看,賈青渾身抽搐,要三個人才勉強按住,嘴裏含糊不清說着胡話,好像夢魇到了。
謝岚裳在丹府中挑挑揀揀,取出一枚安寧丹,正要喂,突然一頓。
衆人也跟着憋一口氣。
“蘇宗主。”謝岚裳轉眸看向了蘇在野,後者忙不疊跟過來,“賢侄?”
謝岚裳:“您方才說我小小年紀氣焰嚣張,取得小小成就便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絲毫不知虛懷若谷為何物?”
蘇在野:“……”
衆人:“……”
一片死寂,唯有賈青渾身抽搐弄得床板“咯吱”作響,清脆悅耳。
“豈會!”蘇在野急道,“賢侄年少成名,輕狂不拘,醫術精湛妙手回春,是蘇饒蘇曉他們的楷模!”
“好說。”謝岚裳将藥丸塞進賈青嘴裏。
夜郁忍俊不禁,還真是斤斤計較睚眦必報,小氣的可愛。
衆人屏住呼吸看反應,方才抖似篩糠的賈青逐漸安穩下來,雜亂的氣息也平複了許多,普濟長老眼睛瞪得溜圓:“高,實在是高!”
夜郁小藥童上前半步,取了一方素帕墊在賈青腕脈上,謝岚裳伸雙指搭了過去。
衆人看的一臉迷惑:“賈青又不是黃花大閨女,還怕玷污了清白……”
“我哥是。”夜郁聲音不大,卻強而有力的灌進所有人耳朵,“我哥怕髒。”
衆人:“……”
謝岚裳凝神診脈,忽然“咦”了一聲。
衆人聚精會神,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二公子,怎麽了?”
“你們誰給他傳功了?體內有兩種不同的真元橫沖直撞的。”
衆人急忙搖頭,普濟長老更是斬釘截鐵道:“我并沒有傳功,只是渡送了些真氣,幫他平複金丹的。”
蘇曉膽戰心驚:“二公子,賈青他很嚴重嗎?”
謝岚裳如實相告:“不嚴重,就是詭異的很。”
蘇曉很想問怎麽個詭異,但他不敢多嘴,唯恐影響謝岚裳的發揮。
夜郁小藥童再次上前,掀開被子,粗魯的扒開賈青的上衣,露出大片胸膛。
除了腎的位置被含光捅了一劍之後,賈青身上都是些撞傷和擦傷,謝岚裳取出一枚金針,照着胸口中庭穴一針刺下去。
頭發都白了的普濟長老像個才入門拜師的小學童,左手本子右手筆,認認真真的記筆記。
這一針沒啥反應,夜郁很懂事的繼續扒衣服,再和簡秋一起将賈青翻過來側身躺着。謝岚裳持金針,刺入腰上的腰陽關穴位。
這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昏睡的賈青突然慘叫一聲,衆人卻沒功夫理會他的啊啊啊,全部瞪大眼睛去看他體內明顯竄動的黑氣!
那黑氣像毒蟲入體一般跑來跑去,從腰上爬到脖頸,再從脖頸跑向丹田,到處亂竄。
謝岚裳下手快準狠,一道驅邪咒打入賈青體內,随着賈青的一聲痛呼,那團黑氣被逼着從他口中飛了出來,腥臭之氣瞬間鋪滿整間屋子!
陰氣,是邪靈?
夜郁眼疾手快,并指一劃,那才飛出來的黑團子瞬間一分為二,“啪叽”一下落地,化成了一灘黑色的水。
蘇曉大驚失色:“他怎麽會被邪靈纏上?”
萬物生靈死後,會變成孤魂,魂魄生前執念深會化作邪靈,邪靈吸食活人精元會化作厲鬼,厲鬼通過修行,會漸漸修出骨架和血肉來,也就是鬼修。
所以,邪靈是鬼道中最低級的東西。
這玩意道行淺,只要是六根清淨之人便不怕,佩戴個佛像,平安符什麽的也不懼侵體。
心術不正之人最容易招惹邪靈,被其附體,直到吸幹精元為止。
看着慘遭侵體的賈青,蘇在野老臉通紅,好像被人當衆甩了無數個耳刮子似的。
被邪靈侵體,即便是及時驅逐也免不了諸多後遺症,賈青繼續抽搐,被謝岚裳一連紮了三針消停下來,開始吐血。
蘇曉擔心的不行,謝岚裳不緊不慢的說道:“腹中淤血,吐幹淨就好了。”
他無視衆人震驚贊嘆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蘇在野身後臉色煞白的蘇饒。
蘇大公子盯着地上那灘東西,宛如大白天見鬼,吓得渾身冒汗。
謝岚裳在心裏冷笑,看來蘇家的熱鬧今後少不了了。
萬仙大會正式拉下帷幕,鹿微也當衆宣布了本次彩蛋,扶搖榜前十名将前往神洲,尋找無盡海龍穴。
去神洲不是說去就去的,要天時地利人和,因此衆人商議,将出發時間定在了明年三月初一。
在這之前,各回各家。
“別忘了出診費,一千兩靈石。”臨走前謝岚裳還不忘提醒蘇家人,“半個月內送到懸壺門。”
在昆侖山腳下的謝觀林心情特別複雜。
他一邊責怪謝岚裳不聽話,不讓他抛頭露面,他偏要出風頭,這下好了,鬧得衆人皆知,雖說交口稱贊吧,但是總歸人紅是非多。
陸續離開的修士們紛紛過來跟他打招呼:“謝宗主,虎父無犬子啊!”
“謝宗主,二公子如此優秀,真是羨慕死我了,啥時候我兒子也能這樣争氣。”
“昨日蘇家賈青病重,我也去看了,二公子妙手回春如神農在世,真是叫我輩大開眼界,欽佩至極。”
“就連普濟長老也對他贊不絕口,還聲稱他日親臨懸壺門,要跟二公子請教醫術呢!”
謝觀林被衆人誇得都不好意思了,嘴角險些咧到天上去,笑的腮幫子都酸了。
曾幾何時,哪想到最厭惡的小兒子卻是最争氣的。
雖說屢屢出格,但這波作為,确實讓他這個當爹的出盡了風頭,賺足了臉面。
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訓斥謝岚裳了。
所以等謝岚裳從山上下來的時候,謝觀林沒吱聲。
訓兒子的話,回家再說。
謝岚裳走遠兩步,發現一個視線始終在自己臉上:“看我幹什麽?”
被抓包的謝岚雨一怔,梗着脖子道:“我沒看你。”
他曾認為謝岚裳大言不慚,不知天高地厚妄想飛升,将來必定自取其辱。
如今,他開始動搖了。
或許,或許真的……謝岚裳可以做到。
從昆侖出發,走走停停,途經路過鎮,衆人停下來歇腳。
入夜,謝岚裳挑燈看了會兒書,夜郁端着冰糖蓮子進來了:“哥,我稍微冰了一下,你嘗嘗。”
謝岚裳忙放下書,迫不及待的嘗一口,甘甜清香,帶着微微的涼意,爽口卻并不冰寒。
“端午快到了,你給我包點粽子吧?”
逢年過節,看人家吃月餅粽子餃子什麽的,可把謝岚裳饞壞了,想吃又不能吃,簡直折磨死人。
如今有夜郁在,天下美食他都可以入口,簡直幸福死了。
“好。”夜郁應聲,乖乖坐到謝岚裳身旁。
謝岚裳自然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腦袋瓜:“咱們要先回家住一陣子,然後我帶你去仙人島,到神機閣取個表字,之後再去洛陽找簡紅葉,你意下如……”
謝岚裳表情微變。
夜郁不疑有他:“我聽哥的。”
謝岚裳摸摸,再摸摸,不由得加重力道在夜郁腦袋上來回摩挲,臉色驚變:“你跟人打架了?”
夜郁一呆:“沒有啊。”
謝岚裳急了:“那你腦袋上怎麽鼓起兩個包?”
夜郁怔鄂,下意識躲開,卻被謝岚裳強行拽了回來,摸個沒完:“你看你看,明顯的兩個包!是誰不長眼敢打你,他拿磚頭拍你的嗎,到底是誰,你告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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