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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俱是一驚。
傅氏倏然假咳着聲, “拉他出來吧。”
餘晚媱陰着臉從傅氏懷裏抱回歲歲,挪到她身後默不作聲。
陸恒從地洞裏出來,渾身都是血, 倒在地上呼着粗氣。
傅氏慌道,“快去叫兩人來, 把瑾瑜擡回陸家。”
秀煙磨磨蹭蹭不願走,霜秋跑去馬車叫了兩個侍衛來。
“我不能回去……”
他氣若游絲的吐出這一聲, 微開眼縫越過傅氏看到餘晚媱……還有她抱着的孩子, 那孩子養的很好, 胖乎乎的, 她用手遮住了孩子的眼睛,怕孩子看見他滿身血腥。
她是個好母親,
他卻不是個好父親。
傅氏看他像随時會斷氣,也不敢拖, 便讓侍衛先擡他上了奚車。
餘晚媱抱着歲歲想擠丫鬟的馬車,被傅氏叫住, “歲歲身子骨還沒長好,路上颠簸得疼。”
餘晚媱便上了奚車,兀自坐在凳子上,懷抱着歲歲,一手輕拍,眸光望着車外。
陸恒躺到馬車上就睡了過去,傅氏一時不知拿他怎麽辦, 現在燕京城裏的人都在找他,他又說不能回去, 自然是不能把他送回陸家, 但是英國公府也不能留他, 若被人發現他藏在英國公府,深究起來,這次刺殺還要牽連上英國公府,要是有人惡意揣測,說不定還會說這次刺殺是陸恒跟他們英國公府共同設下的圈套,就為了要把王家置之死地。
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暫時帶着他。
車隊行了有段路程,離開燕京城後,行至一處峽谷停下,遠近看不到人煙了,丫鬟們便搬出凳椅擺好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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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晚媱有些疲憊的靠着藤椅,懷裏的歲歲睡熟了,她也睜不開眼。
傅氏讓人拿來薄毯給她蓋好,略焦急的在奚車外走來走去,沒一會兒,一個侍衛跳下車,手裏團着陸恒身上換下來的髒衣服。
傅氏小聲問,“還有氣嗎?”
“回老夫人,陸侯爺肩上幾道傷沒有傷到要害,都敷好藥了,眼下昏迷是失血過多,養養就能好,”侍衛道。
傅氏勉強心安,心裏盤算着,這奚車上只有一張榻,叫他給占了,餘晚媱帶着歲歲外加她這把老骨頭都要休息,等他醒了,讓侍衛給他騰一輛馬車出來。
這頭丫鬟們将飯菜熱好,傅氏便叫醒餘晚媱,讓她用些膳食,“咱們已經出了燕京城,再往前十裏路就能到驿站,到時能好好歇歇。”
餘晚媱輕嗯着,“母親,到了驿站就把他放在那兒吧。”
傅氏聲音凝重,“窈兒,他現今受着傷,又不願回陸家,放他在驿站,他手頭又沒有魚符路引,只要我們一走,他可能就會被驿站扔出去,總不能看着他死。”
餘晚媱微微愣住,驀地沒再說讓他走的話。
傅氏是知道她心底的疙瘩,到底那時在陸家挨了太多苦,所以在看見陸恒時會本能排斥,傅氏心疼她,但威遠侯府和英國公府是祖上的交情,陸恒死了對他們英國公府沒有好處,能救還是要救。
一頓午膳後,又重新上奚車,這回傅氏怕餘晚媱累,将搖籃從榻下拖出來,将歲歲放在搖籃裏,她睡的忒熟,完全不知道已經離開了母親懷抱。
這半天折騰下來,傅氏也感覺到累了,背靠着車壁打瞌睡,餘晚媱一直望着車外,馬車行的不快,行途中可見路邊風景,野草野花,還能見鳥兒飛行,春日的陽光并不曬人,她眯着眼竟有種束縛和放飛交織的矛盾感。
榻上,陸恒慢慢醒轉過來,睜眼就看見她兩手搭在車窗上,偏着臉在發呆,她很愛發呆,懷孕的那段日子尤甚,每每這個時候看她,總有種錯覺,她身體裏的那個魂脫開了,逃跑走了,只留下她這副軀殼。
現下的她一如往先,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搖籃裏的歲歲啧吧啧吧着嘴醒了,眼看着就要哭出來。
陸恒剛想起身,餘晚媱察覺到動靜,扭過頭來,他立刻閉着眼裝睡,再睜眼,歲歲已經被她抱在臂彎裏,很小聲的哄着,“不哭,不要吵祖母,祖母很累了。”
歲歲烏溜溜的眼睛瞪着她,小嘴一癟,還是要哭。
是個不聽話的小娃娃,不像餘晚媱的脾氣,倒有幾分像他,她平日裏照顧這麽個愛吵愛鬧的應是很辛苦。
餘晚媱摸了摸歲歲,放下車簾,解掉衣襟上的盤扣,微拉開一些,喂她。
奚車內靜的只聽得見歲歲進食聲。
光線很昏暗,只依稀看見她眉頭半皺,細頸微垂,露出一小片雪白秀氣鎖骨。
歲歲吃的很急躁,大口大口喝着,吃多了怕她脹肚子,餘晚媱把她移開了一些,用帕子擦幹淨她的小嘴,再哄了一會,小孩兒便又睡着,她彎腰放歲歲回搖籃,極輕的緩了口氣,随即察覺到榻邊有人在看她,她有剎那身體僵硬,擡起手極快的系好盤扣,別過臉,再次靠回車窗。
陸恒目光有點發直,一瞬間回神,心想着她是不是發現自己在看她?可她都不願給個眼神給他,哪怕是厭惡。
馬車行了兩個時辰,終于抵達驿站。
早有侍衛出示了馬牌和路引,驿站的主事一看馬牌便知是富人出行,連忙迎她們入內,又讓手下人備好膳食熱水,讓他們好生歇息。
他們這一行人女眷衆多,餘晚媱和傅氏在上房,陸恒被安置在侍衛住的下房中,倒也算相安無事。
驿站早年間供傳遞軍情的驿差或遞送官府公文的官員臨時食宿、換馬,近些年已逐漸成了無人光顧的場所,但是驿站有朝廷給養,夠裏邊兒的主事吃得上飽飯,偶爾能碰上富貴子弟路過,也能賺上一筆餘錢。
陸恒在下午醒來後就再沒睡着,他現在的身份是看家侍衛,跟侍衛們住在一起,侍衛們都知道他的身份,也沒人真敢把他當侍衛待,都恭恭敬敬的伺候着,連睡通鋪也給他留最好的位置。
用罷晚膳後,侍衛們早早躺下,鼾聲響震天。
陸恒在這種環境下更睡不着覺,他支起身,身上的傷疼的他差點倒回去,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這裏環境太過陌生,上房又是兩個老弱婦孺,要是遇着什麽事,就麻煩了。
他拍醒了通鋪上的所有侍衛,“你們都先別睡。”
那些侍衛忙起身,排排站下來。
陸恒指着旁邊兩人道,“你們去看看馬有沒有喂草和水。”
那兩人遂出去。
陸恒又道,“防夜裏生事端,你們輪着休息,上半夜和下半夜換着來。”
侍衛們應下,商議後,五人先睡,另五人自覺出去站崗。
陸恒才稍稍放松,躺了回去。
大約一盞茶,那兩個去馬廄的侍衛回來了,兩人納悶的告訴陸恒,“這驿站裏的人沒給馬喂草喂水,小的們自己去拿了草和水喂的。”
陸恒心下覺得不對勁,讓那兩人扶自己下來,偷偷出了下房,和那幾個站崗的侍衛道,“我去上房看看,你們警醒些。”
他随後搭着兩個侍衛繞去上房,過主事住的那間房,見裏面亮着燈,便沖一侍衛使眼色,那侍衛悄悄走到窗戶邊去偷聽。
陸恒便由另一侍衛扶到中間的上房,裏邊兒餘晚媱和傅氏在說話。
“母親,他不适合跟我們去青州,我們跟他分開吧。”
“怎又變卦了?不是母親想帶他去青州,實在是他現今一身傷,這驿站主事一看就是個看人下菜的,我們一走,他估計就會被趕出去,這荒山野嶺的,難道看着他死?”
房內寂靜片刻,陸恒垂着眸僵立,他緩慢轉身,欲回下房,那去探聽的侍衛跑來,急道,“陸侯爺,這驿站真不能住,那主事正跟底下人商議等咱們睡熟了,就把咱們全宰了,只、只留着三姑娘供……”
陸恒眼神發寒,“你去讓那幾個都別睡了,趁那主事還在屋裏,一起沖進去先把人擒了,不要傷人性命,往死裏打,打的他們爬不起來。”
驿站的主事再小也是個吃皇糧的,若死了容易惹麻煩,只能暫時留一條活命,等他回京複官,這裏人總跑不掉。
那侍衛領命先去了,須臾就聽到主事房中一陣陣慘叫。
上房這裏聽的清清楚楚,餘晚媱打開門,迎面見陸恒臉色慘白的站在門前,登時要關門。
“這裏不安全,我們要盡快走,”陸恒沉聲說。
餘晚媱低着頭轉過身。
傅氏探頭出來,“發生什麽事了?”
陸恒從她身上移開目光,對傅氏正色道,“這裏主事想謀財,侍衛們已經制住了他,但就怕過會他的手下都會趕來,現在趕緊走。”
傅氏吓出一身冷汗,她有些年沒出過燕京城了,不知道這麽亂,哪裏還敢耽擱,忙不疊讓奶娘抱着歲歲,拉起餘晚媱出去。
餘晚媱從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
陸恒喉間緊澀,由侍衛攙着跟在她們身後,各自上了馬車後,飛跑着離開了驿站。
驿站內,那主事被打的鼻青臉腫,地上倒了五六個仆從,他氣的一腳踢中其中一人,霎時一陣鬼哭狼嚎,主事呸的一聲。
這麽個肥羊他看她能跑哪兒去,他現在就書信給下一個驿站,讓他們出不了滄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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