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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自發的成了一種默認。

她願意聽他的。

陸恒還沒來得及高興, 那條狗沖着他嗷嗚叫了起來,他眉頭一抖,瞪着狗好一會兒, 才确定這狗沒吃飽飯。

比人吃的多,她掙得那點錢估計養狗都是勉勉強強。

陸恒轉進竈房, 将剩的飯菜倒進狗盆,看狗吃的香, 有點想擰眉, 這狗笨了些, 給點吃的估計就能引走, 那王二狗要真扔肉進來,它吃了被毒死,那屋裏的餘晚媱得有多危險。

得換兩條認主且不随意吃別人食物的。

他心底這般想着,目光又看向籬笆, 這籬笆不算矮了,但尋常時候, 一般人用凳子之類的墊腳,就能夠上籬笆,翻進來,連李嬸子這個婦人都能輕松自如的入內。

在牆頭紮一些針刺物會更能防賊。

但做這些還得等等,得要她點頭,不然就怕她心底又嫌起他來。

這裏實在簡陋,他也知道鄉間農戶都是這麽過日子, 可餘晚媱終究不同,那些農戶至少有親人在身邊, 相互幫襯, 日子清苦些也能熬得住, 餘晚媱孑然一身,父母親人都在京中,他常常見她意志消沉,又擔驚受怕。

像離了群的鳥。

暫時硬挺着,日子久了,便難活生,更別提這種鄉野小地,多的是流氓地痞,死一個王二狗,還能來三狗、四狗。

他洗好碗筷,在院裏逗留了會兒,正思考着等她病好,就把歲歲帶來,歲歲這兩個月已經會叫父親和母親了,就是可能不大記得她了,讓她們母女多處處,也能讓她生出不舍。

雖說卑鄙了些,可也比放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強。

陸恒這麽想着,倒豁然開朗了,他在回頭看那兩間房,一間是餘晚媱住了,另一間是空着的,想來原先是餘家父子居處。

若是……算了,他若住進來,又叫她反感,像現在這樣慢慢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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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院子裏沒呆多久,下晚又遣了侍衛進去做飯,藥煎好後,等他們離開,天黑下來,她才從屋裏出來,像只貓兒,走路都沒聲,手裏提着燈,光映在她面上襯的面孔煞是清豔,她擡頭往屋外瞅,不見人影。

陸恒知道她在找自己,她性格有些擰,他要是真留下來,她就會躲着不願見他,可只要他走了,她才敢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所以在那些她發呆的時間裏,她的思念裏該是有他一份的。

竈房的小木桌上放着燈,她坐在桌前小口吃着飯,飯菜都是新鮮做的,中午他把飯連同菜都倒給狗吃了,換作以往,她肯定會嫌浪費,可她現在都要他照顧,他還很自覺的不讓她難受,做完事就走。

午膳沒用、晚膳也沒用。

餘晚媱扒了口飯,胸口發悶,又仰頭望了望窗外,一片黑,別說人了,就是鬼影都看不見。

她扯了扯嘴角,迅速吃完飯,再喝好藥,收好碗碟放在鍋裏,低頭再看水缸,裏頭水是滿的,竈下也擺着一摞摞幹柴,她移過眼,舀水洗碗。

小小的竈房內,她的身影孤單柔弱,遠遠望着便生出憐惜,陸恒是想進去替她做了這些事,但眼下他要進去,那就意味着她先前什麽樣子都被他看在眼裏。

只能按捺不動。

餘晚媱洗好碗,接了些熱水進屋去清洗。

小院子便徹底安靜了。

陸恒背靠在樹幹上,眯着眼笑,黑夜将他臉上的愉悅遮住,他才可以這般自在的笑出來。

這時已算入夜了,守在這兒的侍衛們暫時就地吃幹糧,勉強歇息了會兒。

那邊小院冒出個影兒,偷偷摸摸張望。

陸恒笑停了,抱着胳膊冷視着,他離院子不近,匆忙跳下樹。

那人也像王二狗一般,朝院子裏扔了個東西,陸恒猜是引狗的食物,果然片刻那院裏響起大狗的一聲短促熬叫,那人聽見聲更是壯起膽往籬笆牆上爬,等他快翻牆了,屋門開了些,餘晚媱捂着衣襟探頭朝外,正見一個男人從牆頭要跳下來。

尖叫卡着嗓子眼裏,她捂住嘴,正害怕的要尋地方躲起來,陸恒躍上牆頭,手死死掐住那人的脖子将他摁在上面,讓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餘晚媱張着眸仰視他,他好像往她這邊斜了眼,然後便将那賊拽下了籬笆帶出院子。

院外只聽到慘叫求饒聲。

“兄弟!我不知道你在家!我沒想碰你老婆,我就是來串門的!”

“哎呦呦!你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我真沒想你老婆,我是來找你的!”

只可惜被打的更狠,之後陸恒便叫幾個侍衛過來,把他拖走離遠了處理掉。

餘晚媱趿着鞋出來,提着膽子走到門邊,正見她養的那條狗吃了有毒的食物,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她駭然的站着,半晌蹲到地上看那條狗,手才摸到它的頭,它突然就不動了。

這條狗她養了有兩個月,剛買來時很認生,見着她就叫喚,後來被她養熟了,天天圍着她搖尾巴,很黏人,還會幫她兇壞人。

就這麽被毒死了。

陸恒跳牆進來,就見她紅着眼睛蹲在狗跟前,沉默了些許,他道,“我來遲了。”

餘晚媱從地上起身,垂着頭和他面對面,未幾扭身回屋,屋門沒關。

陸恒猶豫了會兒,還是沒立刻進去,這狗按理死了應該扔出去,但她養出感情,還是埋了好,陸恒招來幾個侍衛,把狗帶走照着人的規矩挖墳掩埋,順道給它立了塊木牌,然後便遣了侍衛去鎮上集市照着他的指示去買犬。

他則在院裏躊躇了片刻,慢慢踱到門口,跨一步進屋,即見她側坐在床邊,約莫是洗漱過,一身水汽,散着發比白日還溫婉,其實她瘦了不少。

兩人一坐一站,陸恒先說話,“那狗已經埋了,離這裏不遠,你想看明兒我帶你去。”

餘晚媱遲鈍的點一下頭,旋即又搖頭,沒說話。

陸恒薄唇抿直,一時也無話了。

餘晚媱微偏臉,擡着下巴望他,接觸到他目光,朱唇動了動,又別過去臉。

陸恒的手緊了又松,想上前又止住,退出門又不甘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今晚我不能走。”

餘晚媱的睫毛顫了顫,下來床,繞到櫃子旁,從裏邊抱出兩床被褥,陸恒伸手接住,她垂着眼說出他們別後相遇的第一句話,“你去旁邊那間屋。”

陸恒想笑愣是忍住,自覺的轉出門去隔壁屋鋪床睡下了。

餘晚媱平躺下來,神情發怔,他賴在這裏不走,她應該攆他,可她把他留下了。

她已不是顧窈,陸恒的夫人也沒了,她不想欠任何人。

她卻還是放任他在這裏。

她一下閉緊眼,昏昏然入夢。

這一宿再無事發生,次日她醒來,身子算好的差不多,穿好衣衫出門時,邊上的屋門開着,陸恒在牆頭倒戳鐵釘,已經圍了一整個籬笆院子,要再有人敢爬牆,估摸得戳成刺猬。

他低頭看她,正要說話,她旋身避讓回屋。

陸恒怔忡,她剛起來面上還有惺忪,可能清醒了,又鑽回屋,他從牆頭跳地上,打了井水洗手,餘光觀察着她的屋子,她的窗戶封死了,屋裏沒光,她捏着梳子背貼着門梳頭發,她的頭發一直很長,柔順烏黑,随着梳動拂過那截細細腰肢,她很熟練的挽了個髻用木簪固住,只露出雪白後頸,內斂而纖秀。

陸恒在她轉身時收回視線,咽了咽喉結,心想着一定要将她的小窗修好,斷不能任她天天倚門梳發。

餘晚媱繞進竈房,他也跟進竈房。

餘晚媱沒有看他,先打了水去清洗,回來時就見他坐在竈前生火,仿佛這地方歸他管。

她仍像個啞巴,淘好米倒進鍋裏,開始煮粥。

兩人誰都沒吱聲,卻默契的做着該做的事。

粥熬好後,餘晚媱惦記着她的紗線,去屋裏将剩餘紗線拖出來,陸恒盛好粥放桌上,出來幫她将紗線提到院子裏,他的手掌寬闊,不免觸到她的手背,她猝地松手,望過他又低頭進竈房喝粥。

陸恒沒一會也進來,桌子邊以前只放了一條板凳,現在卻多了條板凳,他忍着欣喜,很安分的坐下來吃粥。

早膳就在這安靜的氛圍裏吃完了。

東邊的天已有紅光,過不久就要出太陽了,餘晚媱急着去水邊浣紗,早前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去,會帶着她的狗,因為水邊太荒了,有狗她才敢大點膽子過去。

現下狗沒了,陸恒自發幫她拎着一籃子紗線,其實很別扭,可又挑不出錯,只能和他一前一後出門,剛帶上院門,正好碰到李嬸子出來。

李嬸子打量他們兩個,真真是一對絕妙璧人,她不禁笑道,“這才對,哪家不是夫妻倆搭配着來做活的。”

陸恒沖她笑笑,眸光垂視身側女人,她白着臉沒動靜,他便收斂了些,沒再表露歡欣。

待李嬸子一走,兩人到湖邊,陸恒給她遞紗線,看她熟練的洗滌,她這會兒不想他第一次見到那樣膽怯張望,有他在身邊,即便是繞不開倔,她還是安心的。

陸恒頓了頓,凝視着她的側臉道,“你想歲歲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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