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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泥裏滾了一遭, 衣裳上全是斑駁的泥點子,沙子從領頭滑進,夾雜着熱浪的風撲面而來, 令人渾身黏膩, 狼狽不堪, 蹭破皮的傷口也一陣一陣地疼。
但這些在夜裏都可以被掩藏。
霍顯已經披上盔甲, 姬玉落跟在錦衣衛當中,一路恍若無事地回到行宮。
正門由禁軍把守, 側門則是由錦衣衛站哨。
姬玉落從側門進,只見守夜的錦衣衛朝霍顯拱手, 離得稍近的能瞧見姬玉落狼狽的模樣, 但都不敢聲張,心照不宣地垂下頭。
行至花園,恰遇見巡守的一隊禁軍。
最末兩人并不跟着隊伍,而是慢慢踱步, 走近方看清, 原來是蕭元景。
兩方迎面走來,皆是堪堪剎住步。
霍顯笑了一下,“原來是蕭大人, 巡夜辛苦。”
蕭元景提着食盒,身後跟着的是伺候起居的小厮。
他臉上有一剎那的僵滞, 但很快又恢複成疏離淡淡的模樣,道:“白日裏皇上問起過鎮撫大人的行蹤, 有人稱是病了,眼下看, 大人的病可好了?”
說罷, 他朝避在霍顯身後的人影瞟了眼, “貴夫人也在。”
姬玉落隔着霍顯,朝他半福了身子。
霍顯看着蕭元景,滴水不漏道:“勞蕭大人關心,鎮國公接連大捷,想必不日就要回京了吧,蕭大人可聞風聲了?”
四目相對,蕭元景的眼神逐漸鋒銳,那藏在溫文爾雅的外表裏的危險像浮出水面,卻又倏地縮了回去,“霍大人在皇上身邊,軍報比我及時。”
霍顯玩味道:“那可未必,你姓蕭麽。”
蕭元景沖他笑了下,卻不肯再周旋,拱手道別,走出一段距離,神色才漸漸暗了下來。
他向來不是很願意與霍顯交談,這人看着和誰都能玩到一起,可實則心思深着,心眼就像馬蜂窩一樣多,還全帶着刺,誰都能陰,誰都能成為他的墊腳石。
不經意的三兩句話被他翻一翻,能要命。
蕭元景幾次三番提醒蕭元庭遠離霍顯,可惜蕭元庭是個沒長心的,拿人當親大哥,到現在都不知蕭家此次出兵是被霍顯踹了一腳。
思及此,蕭元景摁着鼻梁深緩了口氣。
回望了一眼。
霍顯毫發無損地回到行宮,說實在話,蕭元景并沒有很意外,但總歸是失落。
小厮道:“公子,怎麽了?”
蕭元景回過頭,将食盒遞還給他,“沒怎麽,長安,你先回去吧。”
名喚長安的小厮“嗯”了聲,“那公子當心。”
他這才提着食盒,往禁軍分配的住所走。
姬玉落在這時回過頭,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才緊跟霍顯回到住處。
碧梧放好水,姬玉落迅速沐浴,草草洗淨身子便從湢室出來。
霍顯晚些還要去九龍殿周遭巡視一番,故而來不及重新燒水,就着姬玉落沐浴後的熱水拾掇完畢。
姬玉落在這當口向碧梧打聽了九龍殿的動向,碧梧忙說:“今夜召見惜妃。”
這次出行不便帶朝露,朝露行為舉止皆太紮眼了,故而碧梧才有機會随行,來之前小姐便囑咐她要時時關注行宮的動靜,無論大小事,是以碧梧才能很快回禀消息。
即便她并不知緣由為何,她也不敢問。
姬玉落再三确認:“确定是惜妃?”
碧梧提心吊膽地說:“小姐回來之前,奴婢在園子裏與其他幾個夫人家的丫鬟閑聊,正巧見公公前去惜妃那兒宣旨請人。”
姬玉落眉梢輕挑了一下,眼裏落了點沒有溫度的笑,随後提了提自己的裙擺,露出蹭破皮的腳踝,說:“去給我拿點藥。”
那傷乍看之下格外瘆人,碧梧當即“呀”了聲,怎麽能就這麽沐浴碰水呢!
她急急忙忙找出膏藥。
姬玉落沒讓她伺候,将她遣了出去。
不多久,湢室裏的動靜漸輕。
簾子撩開,霍顯從裏頭出來,看到的就是姬玉落那只受傷的腳踝。
不止是腳踝,手背、手腕處都有多處擦傷。
女子剛潤濕的烏發披肩,一聲不吭地給自己上着藥,手法甚至不算溫和,她哪怕對自己也從不肯曾柔情半分。
唇角抿出的是一絲堅毅,那朵脆弱、需要人保護的霜花,忽然又凝成了一塊冰。
但姬玉落或許不知,這樣的她會讓人更生憐愛。
至少,他從不曾對那些柔柔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嬌軟女子産生過這樣的愛惜。
霍顯踱步過去,道:“你這樣,十日能痊愈的傷,非要磋磨個二十日才能好。”
他拿過姬玉落手裏的藥,順勢落座。
姬玉落半屈着腿,擡頭打量他一眼,“聽說皇上召了惜妃侍奉,這個時辰了,你還要去面聖?”
霍顯頭也不擡地說:“外邊轉兩圈,不看不放心。”
姬玉落沒說話,下颔擱在膝蓋上,靜靜看着霍顯娴熟的手法。
他處理傷口亦是手到擒來,但動作比姬玉落仔細了不是一星半點,很難想象,他這麽個動起手來不拘小節的人,但實則很會照顧人。
姬玉落慢慢咬住嘴裏的軟肉,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霍顯擰起眉,道:“怎麽,還有哪裏疼?”
姬玉落直起腰,伸手往後腦勺碰了碰,霍顯這才順着她的動作探手過來,果然在她腦袋後頭摸出一個凸起的包,甚至還不小,想是方才摔進暗洞裏時磕着的。
他把人轉過去半圈,藥油在掌心搓熱,“剛才怎麽不說?”
姬玉落道:“剛才不疼,這會兒有些暈。”
她話說得輕輕淡淡,仿佛摔壞的不是她的腦袋。
“你——”霍顯啞然,甚至想打她,可指都屈起來了,卻不知往哪敲,也不知她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愣是把氣順下去,才咬牙說:“能耐的你,這會兒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了?”
姬玉落有些累,抱着膝蓋不動,語氣慢慢道:“沒到那份上,我知道,我這個人很惜命。”
“是,你惜命。”霍顯嘲諷她:“但也沒把自己當回事。”
霍顯一直覺得姬玉落是個生命力旺盛的人,她就像臺階縫裏長出的野草,但她又不在乎怎麽活,活成什麽樣都無所謂。
讓人心裏冒火。
姬玉落輕飄飄撩了下眼,嘲諷回去:“比不得你,連命都不想要。”
霍顯揉着她腦袋的動作頓了一下,“誰說的。”
漫長的沉默,他才低聲道:“我想活。”
姬玉落呼吸也靜了瞬,心裏竟松快了,仿佛有處一直壓着某塊石頭,現在才堪堪挪開了點。
霍顯的掌心都揉熱了,空氣裏盡是藥酒的味道,他的前襟時不時摩擦過她的鼻尖,姬玉落在這當口擡起了頭。
仰長的脖頸白皙優美,映着燭火熠熠的光輝。
只消那麽一眼,霍顯都覺得姬玉落是在故意勾-引他。
他就不能多看她一眼。
欲-望都像浪潮,他遲早得把自己煉成一堵結實的堤壩。
風推着燭火,也推着霍顯。
空氣裏是唇舌纏綿的水聲,霍顯那只手下意識要壓住姬玉落的腦袋,剛往上一碰,又向下移到脖頸。
姬玉落側坐在他腿上,仰着頭,承着他的吻。
這種事也在熟能生巧的範圍裏,猶記第一回 時,他們還像兩頭只會撕咬的野獸,暧昧沒品嘗出來,兇倒是都兇,骨子裏那點逞強的天性全擱在裏頭了,兩條舌頭也像是要拼個你死我活一樣。
但如今卻不會了,他們學會了糾纏和品嘗。
霍顯把姬玉落松開時,她的臉已經因為缺氧而通紅,那點紅蔓延到脖頸,用指甲輕輕一刮,立起細細小小的疙瘩。
“還暈不暈?”
姬玉落頭往他肩上一趴,“嗯”了聲道:“暈,更暈了。”
霍顯覺得今夜的姬玉落有些粘人,他撫上她的一截背脊,說:“真不要給你找個禦醫?”
姬玉落道:“不要,你剛才碰着我了,藥都給你蹭沒了。”
霍顯悶聲一笑,“你怎麽那麽煩人?誰先動的口?”
他說話時重新捂熱了藥酒,掌心覆蓋在姬玉落後腦勺上,就抱着她的姿勢揉搓着。
姬玉落嘆氣,“霍大人,倒打一耙要不得。”
霍顯在她腰間撓了兩下,姬玉落笑着躲了躲,又被他摁了回去。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
今夜他不當值,九龍殿那兒值守的應該是籬陽,裏三層外三層,不是錦衣衛就是禁軍,尋常來說不會發生什麽事,只是白日裏無故消失,雖說順安帝恐怕也想不起這件事了,但霍顯心裏放不下,還是想看一眼。
姬玉落像是趴在他肩頭睡着了,霍顯拍了拍她,她沒吭聲,反而拿臉蹭了蹭他的衣裳。
毫無攻擊性。
只是那雙手環着他的脖頸,讓他片刻也無法抽身。
霍顯在軟榻上坐着。
窗外的黑雲追着月亮,來來去去,沙漏裏藍色的沙粒漸漸漏盡。
屋門忽地被推開,向來最知規矩的籬陽神色慌張,“大人,皇上、皇上不見了!”
纏繞在頸間的手不知何時松開了,霍顯輕而易舉地把姬玉落放在榻上,起身道:“什麽叫不見了?在哪不見的,何時不見的,裏外不都是錦衣衛和禁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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