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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泥裏就要甘心當一團爛肉
路铖從二樓露臺跑下去, 花園裏也沒見到人,他幾乎确信了自己的猜測。
是他太大意,沒想到閻昆會有這麽大的執念。一個窮途末路的惡徒, 甘冒被捕的風險也要報複一個間接關聯人, 這不合理。所以他傾向于閻昆在上次之後會放棄報複知予的打算, 畢竟不管是東山再起還是潛逃海外, 都比這件事重要得多。
因此他才在掌握閻昆行蹤之後沒有急着通知警方,反而想釣出他的同夥, 抓住上次那個攔截手機信號的人。
原本合情合理的推理和謀劃,路铖沒想到, 閻昆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又或者說,他們之間存在信息差, 閻昆的常理和他理解中的常理不是一回事。
路铖輸入密碼,打開了手機的另一套操作系統,操作的同時往停車坪跑。待命的司機見他跑過來, 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讓老板這麽忙急,連忙迎上前打招呼。
今天是再普通不過的私人行程, 他只帶了個司機沒帶保镖。這事帶個司機不頂用反而可能拖後腿,路铖沒工夫解釋,奪過他手裏的車鑰匙就上了駕駛座。
“去找廉叔。”路铖丢下這一句, 車已經飙出了停車坪,只留下一地尾氣。
車裏,他把手機放上支架上,上面顯示着一個在地圖上移動的小紅點。今天他看到了,知予戴着他送的竹節手鏈, 裏面的定位系統發揮了作用。
他把追蹤權限共享給廉叔, 開啓了系統的錄音功能, 然後他就聽到了知予那邊的動靜。
那頭很安靜,除了車輛行駛的雜音,就是有人不停踢撞車門的聲響。
“再他媽鬧,一會幹死你!”突然,一個兇悍的男聲在車內響起,踢打的聲響立刻就停了。
路铖不知道是那個含義豐富的「幹」字,還是那個生命威脅的「死」字對他刺激更大,他把油門一腳踩到了底。車在沿海公路上飄成一道殘影,不斷迫近那個移動的紅點。
半山別墅的車庫裏停了一輛Devel Sixteen,是他爸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價值上億的定制款陸地飛車,最高時速超過550公裏。
他不愛開太高調的超跑,現在卻只恨自己沒把它開出門。這臺邁巴赫飙到300公裏都極限,他只覺得像烏龜在爬。
地圖顯示,知予正在上山。車開到山頂以後,他們的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的聲音傳來。這時路铖的車也追到了山腳,樹木掩映的山道之上,車燈在其間閃爍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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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不是蠢!有人追上來了,他身上一定有追蹤定位裝置。”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在錄音裏,路铖一愣,這個聲音,是那位威廉重金聘用的歸國博士項陽。
這一刻,項陽履歷中的細節全部清晰起來。
他聽到周毅和威廉談論綁匪沒抓到時,曾主動提出幫忙,如果當時攔截手機信號的是他,那确實有這樣的水平,畢竟他的導師曾協助CIA搭建手機信號追蹤系統。
是他的話,閻昆這一次的綁架,或許根本是出于項陽的授意。
路铖不禁猜測,當年AIWI的事故,或許并非偶然。假設知予如期參加決賽,別的不說,項陽這個銅牌基本上是拿不到了。
那一頭,項陽戴着手套,動作利落地在給知予搜身。
作為專家,他當然知道現有技術能将定位裝置做成什麽樣,他首先搜的就是飾品和衣扣。知予戴的飾品實在太少了,連個可以混淆視線的都沒有,那條竹節手鏈一下就被鎖定。
項陽把手鏈取下來簡單查看,然後直接從車窗抛了出去,下令開車:“走。”
知道對方發現了有人追蹤,路铖無能為力,只能更快。當看到小紅點停留在一個位置不動以後,他不是慶幸對方不再移動,而是猜到對方已經取下了手鏈。果然,等他追到位置,路邊除了那條銀色手鏈,什麽也沒有。
“現在定位的位置往前下山以後,有一個岔道,我走左,你安排幾個人走右,要快。定位裝置我帶走了,有消息随時聯絡。”路铖撿起手鏈放在儀表盤前,給廉叔打着電話繼續往前。
上山的路他沒遇到人,那就是往前下山了。沒有了定位的指引,那只能靠自己了。
項陽說有人追上來時,他們在山頂,他在山腳,距離、時間間隔、車速信息齊備,随便一算都知道,他們現在的距離也沒有太遠。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會往哪裏開。
第一個岔路口賭了左邊,是因為左邊的是沿海路線。他推斷他們如果不是要沿海走,一開始就不應該走現在的路。
不得不承認,在附近抛屍沉海是最簡單直接的選擇。一想到這個可能,路铖的心像被巨力攥緊,疼得呼吸零亂。
那邊車上,項陽不時看向後車窗。
“這樣不行,路铖太聰明了,他一定會猜到我們走這個路線是要沿海走。他的車快,再這麽開下去會被追上。”
閻昆和他都是土生土長的海城人,閻昆混地下以後,也算是盤踞海城多年,對海城的道路網摸得熟透。
聽到項陽的話,他當即方向一打,在下一個岔路口改了路線。然後接着開上鄉間小路,繞路去目的地。
“你誇起姓路的倒是利索,你念的什麽來着,博士是吧?大博士,念了博士還是擺不脫我們這些下等人啊?”閻昆哼笑。
車技出衆真是藝高人膽大,開夜路照樣回頭看後座的項陽,那眼神輕蔑、調笑、嘲弄又帶着勢在必得的征服欲。
項陽面冷如鐵,對上這個折磨了他十多年的男人,他恨之入骨,卻又有刻骨入髓的畏懼。
他只能佯裝鎮定,頗有些高傲地昂着頭。再等等,等他殺了知予,他就可以送這個男人進監獄了。
見他不回複,閻昆笑得更加放肆:“生在泥裏就要甘心當一團爛肉。你看看你現在的吊樣,穿得人模狗樣,學歷高,在大公司上班,年薪多少來着,千萬有沒有?不管多少吧,反正你還是跟老子一樣,要幹綁架殺人的勾當。不,你還不如老子,你不敢幹,還要來求我。”
“昆哥,這小子比妞還漂亮,殺之前讓兄弟們玩玩?”副駕上閻昆的小弟不停回頭,盯着知予看的眼神滿是淫邪。
知予被膠帶封了嘴,聽到這話劇烈地掙紮起來。可這話卻像是一個開關,蠢蠢欲動的何止坐副駕的那一個。
坐在知予旁邊負責看管他的,閻昆的另一個小弟,已經動起手來,捏着知予的臉頰扯他身上的襯衣,想要親他。
“閻昆!你是不是真的想死?路铖随時都可能追上來,你們還在想這些?”項陽沉聲呵斥。
他雖然決定要徹底解決一切麻煩,但因為過去的經歷,他最厭惡的事在眼皮子底下發生,仍讓他無法沉默。
閻昆沒接話,他的小弟自然不會聽項陽的,手已經扯開知予的襯衣,往他腰間探。知予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拼命掙紮躲避。
“閻昆!”
“算了,大博士見不得這些,要幹也不能在他眼前幹。不然大博士怒了,可就沒人幫我們出境了。”閻昆笑得很邪,又回頭看了項陽一眼,說道,“這種軟了吧唧的小明星操起來不帶勁,還是要那種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大博士才有意思。”
閻昆的兩個小弟聽了這話,看向項陽的目光都帶上了調笑。被當着別人這樣羞辱,項陽以為自己早就習以為常,可是對上知予的目光,他卻覺得難堪起來。
明明他衣衫淩亂,剛才還是在暴行之下無力反抗的小可憐,可投過來的目光依舊是清澈的。不像自己,就像閻昆說的,其實早就爛透了。
從小到大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脫離黑街,可是爬了二十多年也沒真正爬出來過。他媽站街,他為了能繼續讀書,就把自己賣給閻昆。他有媽生沒爹養,果然也是沒底線地走到了殺人這一步。
知予幹淨的眼神刺痛了他,他伸手一把揭開了知予嘴上的膠帶。
“怎麽?可憐我?為我可惜?知予,你一會就要死了,這會還要展示善良?”
“為什麽?我們無冤無仇……”剛才的驚恐之後,知予說話聲音都沙啞了。
“真是可笑的問題,無冤無仇?只有你們好家庭出生的小孩才能說出這種話。要什麽冤仇,你擋了我的路,還不夠嗎?”
項陽明顯有些激動起來,笑得仿佛陰間來使。鄉道昏暗的路燈投來光線,讓他半面光明半面黑暗,那一瞬形如羅剎。
“我不懂,我擋了你什麽道?”知予眉頭緊蹙,如果逃不掉,他至少要一個答案。
“呵,你這種體面人,永遠不會懂機會對我這種人多重要。那年AIWI你才十八歲,哪怕一屆沒有奪冠,你還有的是機會。可是我呢?我拿不到獎項,就申請不到全獎,沒有錢我拿了斯坦福的offer我也讀不起。所以我必須要拿獎,那是我最後的機會,最後逃離的機會……”
知予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其實他心裏一直有懷疑,明明當時入營之前醫生說他正式分化要半個月以上,結果他卻突然進入分化期,分化症狀來得又急又兇。
但是當時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其中有人為因素,所以哪怕他心有疑問,卻只能接受事實。
可現在,項陽的話告訴他,當年的事确實是另有隐情。
“你給我下藥?”
“哈哈哈,你也不是很意外嘛。果然,我就知道,你早晚會懷疑。他易感期都是你陪着,你是不是什麽都跟他說?如果你告訴路铖,他說不定就會查出當年的事。”
“可惜了,你太遲了,我已經先下手為強,你只能去地下喊冤了。也不能這麽說,你接了這個戲,多活了二十天,哈哈哈……”
“你,你做了什麽?”知予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剛才被動手動腳他都沒這麽大反應,一直克制着不做無謂的掙紮。可這會他腳上綁着繩子,中間還隔着一個人,卻伸腳往項陽的方向踹去。
當年的事故導致他失去了相依為命的母親,現在得知這一切都是人為,他幾乎要瘋魔,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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