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曲知義做了一個很久很久的夢，快要褪去了顏色。夢裏依稀他和曲知仁在追蝴蝶，終于抓到了一只，兩個人手舞足蹈。最後尋思了一下，還是把蝴蝶放生了。

再一回頭，曲知仁沒了。

天空中傳來聲音：“不對，我不叫曲知仁。”

“那你叫什麽？”

“我叫……蝴蝶……”

蝴蝶？

“成為我的蝴蝶！”

突然傳來了姜鷹的聲音。

“成為第二只蝴蝶，成為我的人。”

這聲音堅定，不帶一絲情感。随後是刺耳的急剎車聲，輪胎劃過馬路。

啊！！！！！！！！

曲知義睜開沉重的雙眼，看到純白的棚頂。随即感到強烈的疼痛感襲來。

“痛……”

想說話，卻發現聲音很難發出來，嗓子好像被壓住了千斤石。

“你醒啦？”

正在倒騰瓶瓶罐罐的護士聽到曲知義的聲音，走到病床邊一看，可不是，曲知義醒過來了。

運轉了一下不太靈光的大腦，曲知義想明白了，自己是被送進了醫院。實在有很多問題想要知道，只能一件一件問了。

“我昏睡了多久？”

那護士大約三十多歲，長得黑瘦黑瘦。

“三天。”

竟然昏睡了這麽久！

看病房是個單人間，曲知義忍着襲來的疼痛，想着各種不明白。還是要問一下姜鷹。

“請問有沒有一個叫姜鷹的人來過？”

那護士點了點頭：“姜先生今早來過。”接着護士又将幾個點滴袋子挂上架子。聽到姜鷹的消息，曲知義放心的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窗外已經天黑。屋子裏的另一張床上坐着一個陌生的婦女，大概五十多歲，正在悠閑地看着電視。

右腿已經被打上石膏，曲知義試圖動一動身子，馬上感到尖銳的疼痛，勉強發出了點聲音，那婦女轉過身，熱情的大嗓門一開口就是方言。

“哎呀，你醒了啊。”

什麽情況？曲知義莫名其妙。那婦女熱絡的自我介紹，她叫王玲，讓曲知義叫她王姨，是姜鷹雇來的看護工。

曲知義大概明白了。但此時，他很想聯系一下姜鷹，了解一下病情，于是問王姨要了手機，撥通了姜鷹的電話。

姜鷹接了電話，聲音不冷不熱。

“那個，是我……”

感覺變得很陌生，曲知義怯怯地打了招呼。

“嗯，王玲告訴我你醒了。”姜鷹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或者說，很冷。

“那個，就是那個……對不起……”不知從何說起，這句話突然就出現了。

那邊沉默了，随後是一聲嘆息。

“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曲知義呆呆地看着醫院的窗外。這個朝南的房間供暖良好，陽光明媚，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姜鷹沒有出現過。

在他和姜鷹那次通話之後，他們之間就再沒有聯系過。曲知義已經從姜鷹的寥寥幾句話中接受到某種信號。

現在這個姜鷹，是一開始認識的姜鷹。

姜鷹在通話那天告訴了曲知義，發生事故的肇事司機已經被判了刑，住院手續之類的問題曲知義一律不用管，平時有那個王姨照顧她。

雖然醫生說不是致命性骨折，但是他至少要一個月拆石膏，再過幾天才能下地走路，想要跳舞則還至少要再養三四個月。

三個月很久，所以姜鷹才徹底失望。曲知義苦澀地扭動了一下嘴角。對于姜鷹來講，他的價值果然還是跳舞，跳出蝴蝶一樣的舞。

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多希望能看到姜鷹。

在一起生活久了，有一種姜鷹是家人的錯覺。現在的現實告訴曲知義，在姜鷹眼裏，自己只是蝴蝶的代替品，如果這個商品出現了“損壞”，那麽姜鷹就會不滿意。

蠢嗎？為了救一個不相幹的人把自己弄成這副狼狽的樣子。但是曲知義不後悔。與其為一件事後悔一輩子，不如盡最後的努力。

看，現在自己活着，那個老人也在某個角落活着。雖然他跑了，但是對于自己的心，曲知義沒有絲毫的不安。

倒是水雲飛來探過幾次病，曲知義不知道為什麽姜鷹會告訴水雲飛。

“下周把你轉到我朋友的私人醫院，那裏環境比較好。”

水雲飛轉圈剝着桔子皮，一整條橘子皮完整地剝下來。

曲知義低着頭沒有說話。

“知義，腿會很快恢複的，快補充營養是你現在能做的。”

曲知義接過桔子，默默吃掉。

“老師，我沒事。”看着曲知義強擠出的笑，水雲飛搖了搖頭。

“我的朋友原來也是市醫院的醫生，放心吧。”

曲知義點點頭：“水老師的朋友我肯定放心。”

窗外是晴空萬裏，屋子裏，水雲飛帶來的炖大骨湯，香氣彌漫在四周。

“水老師……”曲知義頓了頓。“謝謝你。”

“說什麽傻話。”就知道水雲飛會這麽回複他，曲知義笑了。

水雲飛走之後，曲知義徹底沉默下來。

醫院白色的背景顯得格外空曠，就像此時的心。

為什麽，為什麽如此想念那個男人。半個月的分離，在脆弱的時刻，曲知義想見到他。

雖然不想承認，這種想念。

是喜歡上姜鷹了吧。

也許在某一天，發現他是他身邊唯一親近的人的時候；也許在某一個親熱的夜晚；也許是餐桌上的一個時刻。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自作多情是沒必要的，現實是這麽赤【和】裸【諧】裸，姜鷹想要的不是曲知義的愛情，而是“蝴蝶”。

這份感情是不需要的。

既然如此……給他想要的！滿足他！

曲知義咬了咬牙。

心疼起來比身體更痛，可惡啊。

滿足了那個男人，然後盡可能的……離開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