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心有毒

次日,微熹初露。

投其所好,今日的早餐十分豐富,諸伏景光将湯湯碗碗上桌,摘掉圍裙随手搭在椅子靠背上。

看似清淡的味噌湯中點綴有幾粒蔥花,白米飯蒸的軟硬适中,搭配上幾碟小菜,桌子的邊緣還放有自炒的板栗與幾碟花紋簡約的青團。

或許是因為早餐的誘惑,明明玩游戲玩到淩晨四點,迦羽凜也還是起了個早,美滋滋的捧着個小團子咬了一口。

青團是黑芝麻餡料的,味道香濃,放了糖卻并不令人感到膩,表皮格外爽口。

“我仔細想過了,阿光。”迦羽凜很自然地更改了對他的稱呼,“你的身份不太适合打上我的烙印。”

畢竟,如果是公安的話,被刺上屬于他的刺青等以後複職會比較麻煩。

放棄潛規則了嗎?諸伏景光的心底松了一口氣。

“但是你依舊是我的人,我要你做我的廚子。”

總比做情人好一些,諸伏景光很自然便接受了,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那代號的事情……”

“放心,會給你代號的,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帶你先參觀下這棟房子的地下室。”迦羽凜真心實意的邀請着,畢竟等諸伏景光的身份暴露之後,那裏就是他以後居住的地方了。

因為許久沒人來過,地下室的暗門鎖頭有些生鏽,打開門後灰塵飛撲出來,帶着生鐵的腥味兒。

諸伏景光将手放在身前擺了擺,等灰塵停當之後才走進去,迦羽凜已經提前下去了。

他似乎一點不擔心灰塵嗆人,也像是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環境,漫步其中,悠然閑适。

一張黑鐵床已經有些生鏽,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床邊擺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無數的尖刺密布,一看便是酷/刑用具。

一旁的木架上擺放着各種刑/具,單單是鞭子的型號就有五種,還有幾把帶有倒刺的鈎子,剜進人/肉裏很難取得出來。

大型刑/具有可以調節電流的電/椅、釘床、老虎/凳與十字架,最邊緣的位置竟然還放有一門威風凜凜的虎頭鍘。

諸伏景光瞳孔微顫,努力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似乎随意地問:“這裏是刑/訊室嗎?”

“算是吧,喜歡嗎?”迦羽凜問。

這地方是琴酒弄的,他偶爾會在這裏審訊組織的叛徒,每次都弄得血淋淋的。

但是怎麽說來着,就像是槍/械與機車是男人的浪漫一樣,琴酒當年布置的可用心了,說不定這也算是男人的一種浪漫?

相比起迦羽凜語氣的随意,諸伏景光有些幹巴巴地笑了下,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回避那些刑具。

喜歡?怎麽可能會喜歡,喜歡這些東西的人是變态吧!

冰酒這個變态,帶他來這種地方做什麽?就算他有什麽特別的癖好,這裏的東西也太過分了吧!

諸伏景光在緊張,迦羽凜反倒像是被取悅了。

他淡淡瞥了眼諸伏景光,走到木架前拿起一根鞭子,鞭子上有牛毛一般細密的倒刺,一鞭下去便可讓人皮開肉綻。

“阿光,你知道誰是這裏的常客嗎?”

“組織的敵人?”

“不不不,是卧底。”迦羽凜的手指緩緩擦過木架,木架上的積灰被捋出一道明顯的痕跡,他低了低頭,發出清冷且涼薄的一聲笑。

諸伏景光精神緊繃,為什麽冰酒會突然和他說這個?他是察覺到什麽了嗎?還是只是普通的敲打?

“卧底若是被抓到這裏,說不得就要将這裏的刑/具嘗個遍,将信息吐出來之後還要哭着喊着求個速死,未免也太慘了。”迦羽凜長籲短嘆,卻又興致十足,他伸出手,輕輕撫摸上諸伏景光的脖子,染上灰塵的手指在諸伏景光的頸部留下淺淺的痕跡。

纖長的手指帶着些微涼意,撫摸在脖子上讓諸伏景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強忍住了沒有躲避,卻無法再維持往日完美的僞裝,表情有些僵硬。

“若是阿光有日背叛了組織的話,就從這裏下刀如何?”迦羽凜的指腹輕輕摩擦着諸伏景光的頸動脈,視線掃向一旁的虎頭/鍘,手指下移,又稍用了些力将手指戳在諸伏景光的胸口,胸膛內一顆心髒正以不正常的速度急促跳動着,“或是從這裏來上一槍,一定也能很快便讓你解脫,相信我,到了那個時候,死亡不會比活下來更差。”

諸伏景光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他死死盯着迦羽凜的眼睛,對方的眼中沒有多少情緒,涼薄又輕浮。

迦羽凜突然哼笑了一聲,下颌輕擡,似有些漫不經心地問:“被吓到了嗎?阿光。”

諸伏景光回神,也露出一抹笑來,輕輕撥開迦羽凜的手說道:“前輩不要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我對組織可是忠心耿耿。”

“不忠心也沒關系,我不會讓你死的。”迦羽凜深深看了諸伏景光一眼,“我只會将你養在這裏,一直。”

養在這裏專門給他做飯。

關在這裏一直折磨他!

迦羽凜和諸伏景光的想法差了十萬八千裏。

諸伏景光看着對方眼底的冷淡,暗暗下定決心,如果有朝一日他身份暴露,立刻就自殺,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冰酒這個變态抓住活口!

“有時候我就搞不清楚了,明知道組織是怎樣的,他們卻還是跑來卧底,是為了什麽?”迦羽凜看向諸伏景光,問他:“你知道嗎?阿光。”

為了正義。

諸伏景光不知道別的卧底都是為了什麽,但是他前來組織,都是為了正義。

“卧底的想法,我怎麽可能知道,大抵是為了錢?”諸伏景光言語嘲諷,露出輕蔑的笑來。

“為了錢的話,難不成還能比我們組織工資開的要高嗎?”迦羽凜反問,接着推銷組織:“這個組織雖然不怎麽樣,但的确挺有錢的,什麽東西壞了就直接找上面報銷,做任務的時候還可以公款吃喝,任務地點若是有趣的話,拖延一下好好玩幾天再做任務也沒什麽,随便寫份報告就可以糊弄上邊。”

諸伏景光表情僵住,這是可以說的事情嗎?

“所以我不認為那些人是為了錢。”

“那是為了什麽?”諸伏景光努力維持住自己的表情不整個崩掉。

“大概是……為了無聊的正義吧。”迦羽凜垂下眼簾,銀色的睫毛細密現場,遮住了他雙眸中的光。

身材高挑的青年垂眸站在木架旁,架子上是可怖的刑/具,宛如置身阿鼻地獄,青年清貴的模樣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諸伏景光心情複雜,青年沒有認可他們的正義,卻的确說出了他卧底的原因,整個地下室只有頭頂的一盞小燈,燈光灑落,青年側着頭,半張臉籠在陰影之下,半明半暗。

“前輩認為那些卧底如何?”諸伏景光不該問的,他在心底反複告訴自己不要問,但站在這裏,內心恐懼着周圍的一切,卻也讓他更加沖動了。

“很傻。”

果然,諸伏景光心道。

“但也不能否認他們的偉大。”迦羽凜又補充。

諸伏景光錯愕,“偉大?”

“逆光而行的人,難道還不夠偉大嗎?”迦羽凜反問,繼而說道:“他們承受着來自社會的壓力,明明是警察,卻要做肮/髒/龌/龊之事,遇到不靠譜的老大,還要被恐吓,日日生活在心驚膽戰之中。你知道嗎?阿光,卧底若是暴露的話,大多連具屍體都找不到,就算立了衣冠冢也沒人敢祭拜,甚至就連他們的親人朋友都不知道他是為了怎樣的大義才會犧牲。相信我,站在黑暗中對抗黑暗比站在陽光中對抗黑暗要艱難多了。”

就像諸伏景光。

哦對,他是個新人。

迦羽凜眼神欣賞地打量着他,一個新人,雖然偶爾會露出破綻,但他的表現也還算不錯了,應該可以卧底一段時間不被發現吧。

“我能問你一件事嗎?阿光。”

“前輩請問。”

“你是因為什麽才加入組織的?”

本來還沉浸在迦羽凜那番話中的諸伏景光宛如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一直涼到了他的心裏。

他大意了,剛剛冰酒的那番話都是為了要麻痹他嗎?其實冰酒今天帶他來參觀審訊室,又和他說了那樣的一番話,根本就是在懷疑他加入組織的目的不純。

諸伏景光努力保持着鎮定,突然揚起一抹笑,十分輕松地說道:“我缺錢啊,前輩。”

這種理由,最為大衆化,因為錢铤而走險的大有人在。

“前輩,你剛剛那番話說的,讓我都有些猜測你是不是個卧底了。”諸伏景光笑着,眼底卻流露出警惕的冷光。

迦羽凜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只有一直保持這樣的警惕,諸伏景光才能在組織裏活得更長命些。

“這裏還缺些東西。”迦羽凜轉移了話題,若是以後準備給諸伏景光住的話,的确缺少很重要的東西。

諸伏景光問:“缺什麽?”這裏的刑/具這樣齊全,冰酒這個變态還不滿足嗎?

“缺個竈臺。”迦羽凜若有所思,或許還要排煙系統才行,方便景光以後在這裏做飯。

諸伏景光則滿頭霧水,張着嘴半天都沒能接話。

不輕不重地吓了景光一下,也帶他去看了以後可能居住的環境,迦羽凜打開電腦,翻出琴酒昨天晚上就發來的郵件掃了眼,上面是諸伏景光的代號考核任務,考核官是“冰酒”。

迦羽凜看了眼郵件,口中“啧”了一聲,眼神憐憫地看向諸伏景光。

“前輩?”諸伏景光茫然。

“你以前是不是得罪過琴酒?”迦羽凜問。

諸伏景光仔細想了想,格外困惑地回答:“沒有啊。”

“你确定?那他怎麽發了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給你?”迦羽凜将電腦朝諸伏景光的方向一推,開始思考對策。

三日後,夜間十一點,港口。

今天夜裏,将會有200公斤的毒/品通過這個港口運往組織,諸伏景光的代號考核便是前來交接,由迦羽凜全程監督。

但是,只要是熟悉迦羽凜的人都該知道,諸伏景光的這個任務必定失敗。

琴酒分明是最了解迦羽凜的人,但還是讓他們組隊,分明就是故意将一條死路丢到諸伏景光面前。

對此,諸伏景光一無所知,他這會兒心裏邊正着急,畢竟有迦羽凜盯着他一點向公安方面彙報的機會都找不到,況且如果代號任務就出了錯,組織可能會直接處理掉他。

看着遠處的船一點點靠岸,諸伏景光心焦如焚,該怎麽辦?若是這批毒/品進入國內,說不定要坑害多少人,身為公安他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諸伏景光摸上腰間的□□,回頭警惕地看了眼迦羽凜,就見對方正站在邊緣的位置吹海風,銀發被海風吹亂,金藍色異色瞳中毫無感情,涼薄地令人害怕。

如果要阻止毒/品流入國內,他也只能暴露身份,在此之前,他必須先幹掉冰酒才行。

諸伏景光的眼神逐漸堅定,他有責任為了日/本的民衆負責!

“到了。”迦羽凜開口,等船靠岸,一躍躍上甲板,問過來交接的人:“東西呢?”

“在這裏,冰酒大人。”那人一揮手,立刻有人擡着一個巨大的木箱走了過來。

迦羽凜點了點頭,就在諸伏景光準備發難的時候,他毫無預兆擡/槍,幾發子/彈送交接人以及兩個擡貨的夥計下了地獄。

身後的諸伏景光僵住了,拔出的槍甚至還沒擡起來。

“嚓”地一聲,打火機擦亮火花,迦羽凜手一擡,銀色的打火機帶着幽幽火光落在了箱子上面,或許是因為箱子表層有油的關系,火苗一瞬蹿起老高,瞬間吞噬了木箱以及裏面的毒/品。

迦羽凜這才跳下甲板,走回到景光身邊,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小心有毒。”他的聲音冷冷清清,倒映着紅色火舌的眼睛裏卻清晰地漾起幾分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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