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夏夜窒悶，房間裏透着一股燠熱。

程息剛洗完澡，半濕不幹的頭發披在肩頭，後領子被濕噠噠的發尾泅濕些許布料。她也不着急吹幹頭發，蹲在DVD機子前，她手指勾着溝槽，小心翼翼将光盤擱入影碟機裏。

一旁的老式電風扇呼呼地轉悠着，時不時發出吱呀聲，即便調到第三檔，風力仍是孱弱，像到了風燭殘年的老人，即将奄奄一息。

程息這人喜冷怕熱，打算趁着程母還未回來，偷偷開會空調涼快涼快。

程母素來生活節儉，程息偶爾開多了空凋，少不得要惹來程母幾番念叨。程息有時被她念叨地煩了，幹脆不開。

這會兒實在熱的心煩意亂，索性開了空調，心想大不了就挨一頓罵呗。

不到幾分鐘，冷氣氤氲在房間各個角落。

程息覺得有點涼了，但也沒調低溫度，扯來一張被單兜頭裹住自個，只露出一張小臉。

陳顏來找程息時，她正裹着被單，兩眼紅通通，一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時不時抹抹眼淚，然後如老僧入定般看向電視機屏幕。

這部韓劇，程母那一陣子看過。中考前夕，程息晚自習回來，偷偷瞄過幾眼，那會覺的挺有意思，礙于學業繁忙，也沒去看。這會考上四中，乘着程母這高興勁未過，央程母租來這部片子。

陳顏在樓下喊了幾聲，不見程息出來，這會駕輕就熟地進了大門，上樓來找程息，便撞見這麽一副情形。

陳顏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句：“阿姨又罵你了？”

程息悶聲道：“才沒有。”

“那你這副慘兮兮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程息似乎有些難為情，她擡手抹了兩下眼睛：“沒事，就是被劇情感動的。”

陳顏也順勢瞧了眼電視：“你這幾天窩在家裏，就為了看這片子。”

Advertisement

程息點點頭，還向陳顏推薦：“顏顏，這挺好看的。”

陳顏這姑娘壓根就沒有少女細胞，聞言，敬敏不謝：“我還是算了，你收拾收拾，帶你去玩好玩的。”

這劇情剛看了一半，程息猶豫不決，但她這人耳根軟，陳顏撒個嬌，她也就答應了。

程息穿了條連衣裙，然而坐上自行車，才覺得這裙子不太方便。

她下了車：“我上去換條褲子。”

陳顏似乎等不急了，催促她：“不用，我載你，反正你也不重。”

程息這人身材纖瘦，還未到八十斤，坐上後車座。陳顏載她，絲毫不覺得吃力。

等她坐好了，陳顏踏上腳踏。

程息以為要去什麽好地方，當車子停在1973網吧門口，程息遲疑問：“去網吧？”

陳顏不以為意，大咧咧攬過她的肩頭：“息息，別慫，咱們就玩一次，再說現在中考也結束了。”

程息被陳顏強買強賣，哄着拖了進去。

今兒何哥不在，陳觀替何哥看會兒場子。

陳顏往結賬桌上一趴，同陳觀打着商量，笑嘻嘻道：“哥，開兩臺機子呗？”

程息站在陳顏旁邊，佯裝鎮定，目光徑直盯着結賬臺上擱着的一只憨态可掬的招財貓，白色瓷身，看起來挺可愛的。

陳觀看了眼程息，她今兒穿了件吊帶白底碎花的裙子，她本就底子白，這會兒往燈光下一站，還真有幾分顯眼。這網吧裏的人，時不時掃來幾眼。然而小姑娘根本就沒發覺，她一瞬不瞬盯着招財貓，偶爾偷偷朝自己瞥來兩眼。

陳觀也當做沒察覺，擡手叩了叩桌面：“就一個小時。”

陳顏眉笑眼開，狗腿道：“行，哥，你真好，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好事，才能當你妹呀........”

陳觀薄唇微啓：“滾蛋。”

“十九和二十號機子。”陳觀遞給陳顏一張紙條，那上頭寫着開機密碼。

陳顏捏着紙條：“走吧，息息。”

程息拉住陳顏，壓低聲音問：“要給錢吧？”

陳顏：“沒事，我哥會付的。”

程息:“這.....這不太好吧？”

陳顏：“沒事兒，你是我閨蜜，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我哥的半個妹子，他給你付一次錢，也不虧呀，都是自家人。”

程息還欲再說些什麽，陳顏一把拽過她：“別磨叽了，只有一個小時呢。”

程息坐在機子前，還琢磨着這錢到時候得還給陳觀。

陳顏開了機，說：“息息，你有QQ號麽？”

程息搖搖頭：“沒有。”

陳顏嘆了一口氣：“算了，我給你申請一個。”

程息開着電腦，不知該幹什麽，只好去打開浏覽器，去搜剛才沒看完的那部韓劇。

不到十分鐘，陳顏就給程息申請好了QQ號，還順手加了陳觀的QQ號。她把號碼抄到紙條上，遞給程息。

程息登入進去，看着自己的賬號名為小息息，猶豫了片刻，還是給改成了程息，中規中矩。

陳顏最近沉迷炫舞游戲，順道也把程息哄來玩。

程息初次玩，手有點笨，跟不上速度，頻頻錯拍：“這游戲不适合我，我還是不玩了吧。”

陳顏道：“息息，你要有自信，來，再玩一盤。”

程息盛情難卻，又跟陳顏開了一盤，正要開始時，餘光瞧見陳觀走了過來。程息神思一晃，第一個符號都沒按對。

陳顏算是認栽：“行吧，息息，這個游戲确實不适合你這個手殘黨。”

程息壓根就沒聽清陳顏在說什麽，全副心神都在後頭。

趙鴻風：“何哥回來了，來來，玩一盤，我剛才被虐慘了.........”

繼而聽到那人似乎輕輕嗯了聲，最後是椅子被拉開的聲音。

陳觀登上自己的賬號，右下角有好友添加的消息。

陳觀點開一看，小息息。

他眉頭一挑，往後靠着椅背，一手搭在鼠标上，朝那抹身影掃了眼。

陳顏沒再拉着程息玩游戲，程息也就着電腦将剛才沒看完的那一段看完。

中途，程息想上廁所，探身過去問：“顏顏，這裏有洗手間嗎？”

陳顏心不在焉地點了兩下頭：“有呢，就在後頭。”

程息起身，順着陳顏指的方向去。路過陳觀那一桌時，順勢掃了眼他的電腦屏幕，但沒敢多做停留。

趙鴻風眼尖，哎呦了聲，一驚一乍：“那是程息妹妹吧？”

陳觀沒搭腔，趙鴻風兀自念叨：“今兒看起來有點不大一樣？好像更好看了點？”

趙鴻風擡手撞了撞了陳觀：“是不是？”

陳觀似想到了什麽，眉頭皺了皺，摘了耳機。

趙鴻風問：“做什麽去？”

“上個洗手間。”

這廂，程息剛關好洗手間的門，剛撩起裙子。洗手間的門，咔噠一聲被扭轉開來了。

好在程息反應夠快，及時放下裙子。她臉色微紅，頗為無措。

那人染着一頭黃毛，倚着門框，笑笑道：“哎呦，對不住啊，不知道這裏頭有人呢。這老何也真是的，洗手間門都壞了這麽久，也不找人來修修。”

他話雖說的客氣，但态度看上去，卻有點吊兒郎當。

程息臉頰發燙，心知這人是故意，但也不敢拿他怎麽樣。

她低着頭出了洗手間，那人還在身後喊：“唉，姑娘，你要是急，你先上啊。”

機子靠近洗手間的那一夥人，聞言，哄聲笑開。

有人起哄：“吳三，你這人不厚道，追女孩哪能這個樣子，人小姑娘都要給你吓哭了。”

程息咬唇，強裝鎮定，一擡頭卻看到陳觀。

程息眼睛微微泛紅，覺得有些難堪，擡腳要走。

陳觀啧了聲，手臂虛虛攏着她的手腕，問：“不是要上洗手間？”

程息小聲道：“不上了。”

陳觀看了她一眼，拉着她走到洗手間門前，擡手叩了兩下，不耐道：“趕緊的。”

“快了，快了，着什麽急？”

吳三拉開門，見是陳觀，倒是愣了下，又掃了眼他身後的姑娘，說：“哎呦，這小姑娘你還認識啊？”

陳觀沒理他，吳三讨了個沒趣，摸摸鼻子走了。

陳觀垂眸看了眼程息：“進去，我給你守着。”

小姑娘似乎有點傻了，擡頭愣愣地看向他。

陳觀從兜裏摸出根煙，手指搓弄着煙嘴，态度漫然：“不急？”

程息臉一紅，低頭進了洗手間。

陳觀倚在牆壁上，唇角微揚，垂眸點了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