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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這不是個拜堂成親的場合嗎?!為啥拜堂對象是大妖怪?!

周刻內心咆哮,更讓他眼珠子要瞪出來的是,他附身的這位新郎官在解那誰的腰帶!

萬丈驚怒滔天,他差點沒氣得背過去,每一寸筋骨都在抗拒,識海裏殺豬般地嚎叫。他低頭對上這幻境裏狐妖星辰一樣的眼睛,心窩裏像被狠狠戳了一下。

正要避無可避地俯下去,周遭的幻境劇烈地變幻了起來,花燭囍字婚房紅紗全部如同霧氣一樣混沌缥缈,大風一刮,大夢醒來。

周刻身體一震,視線有片刻的扭曲,随後就感覺到了身邊傳來的脈搏跳動。

“小道士。”

周刻瞬間回神:“挖槽!”

“抱歉,剛才一不小心分了神。”潛離扣緊他的手,“沒想到只是這麽一瞬間,你就又中招了。”

周刻側首看見了身邊現世裏真實的潛離,幻境裏的狐妖一身紅衣,眼角都暈了紅妝,妖冶風流得勾人心魄。

現世裏狐妖一身白衣,從頭到腳不染塵埃,不笑肅穆時像是九天落下的谪仙。

潛離眉頭微皺:“你怎麽了?”

周刻立即否決:“我好得很!”他咳嗽着轉頭環顧四周,耳朵到脖頸一片紅:“那書生跑哪去了?!”

那書生竟然不見了。

這時潛離松開了手:“小道士,你先去追那書生,我去确認一件事,待會便追上你。”

周刻此時正巴不得能先離他遠一點,好逃離腦子裏那些旖旎的幻境殘留意識。他當即應了好,抽出手并指捂住脖子上挂着的鑒妖玉,運轉起靈力辨認方才那縷強勁的的妖氣,順着這線索感應街道上的妖氣殘留追蹤而去。

潛離已在他身上布下了一層防禦梨花妖幹擾的結界,看他三兩步跑去,也不再耽擱時間,撩衣向縣官府邸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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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那對夫妻拿着紅燈籠要進門去,忽然聽見身後傳了一個溫熱如玉的聲音:“兩位請留步。”

夫妻倆轉身看去,見是個白衣無塵容顏絕世的少年人,和善問道:“小公子有何指教?”

潛離合手彎腰:“在下是修道之人,方才遠遠一望,與兩位有一見如故之感,但所見有些不妥,可否請移步詳談?”

換做別人,便叫人覺得是個來打秋風的神棍,換做是他,卻讓人覺得信服。

青年笑着側身揚手:“原來是仙人,請進。”

潛離走上臺階,跟着他們走進府邸,就在庭院中的石桌坐下。

潛離振袖輕揚,一把素扇憑空出現在了手中,惹得那女子驚呼。

他歉意道:“驚到了夫人,抱歉。”

女子揮手:“一時覺得神奇,仙人勿怪。”

那青年倒是如常,他打量着潛離,有些疑惑:“我看仙人很是面善,仿佛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先生的記憶力一如往昔。”潛離展開扇子,那正面寫着“同塵”兩個字,他翻過面來,擡手在扇面上空掠過,扇上便出現了一幅水墨畫。

他将扇子挪到青年的眼底下,問他:“先生看這幅畫,會覺得熟悉麽?”

扇子上畫的是一幅古戰場,蓬斷草枯,風卷墨旗,戰馬與步兵緊挨,只有将軍頭盔上的紅纓是蕭瑟裏的一點亮色。

青年凝神看了一會,搖了搖頭。

潛離素手再一掠,扇子上的畫又變了,變成了一片庭院深深,一株歪歪扭扭的小梨樹在寬闊的庭院裏落了滿地的花瓣。

這一回青年神色怔忡,竟看得入了神。

潛離見這反應便了然了,倏忽合了同塵扇。啪嗒一聲,青年才回過神來:“仙人為何給我看那畫,敢問那畫上又是何處?”

“是結緣之地,也是埋骨之冢。”潛離看着他,眼眶有一些些酸澀,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他沒有多加解釋,轉向那女子:“先生身上功德無量,尊夫人卻似乎曾被什麽邪祟纏上了身。敢問夫人,過門前曾在哪個地方住過一段時日呢?”

女子有些害怕,想了一會,回答道:“我原本是鄰縣的人,過門前與親人到城中來時,曾在萬梨客棧住過。”

潛離心裏嘆息,很快想通了原委。女子問道:“仙人剛才說我曾經被邪祟纏過身,這……”

潛離合手:“夫人寬心,先生是功德無量之人,有他在,邪祟便再也侵擾不到你。我先前是覺得有些異樣,便想上前來詢問兩位,如今我已得了答案,多謝兩位,這便告辭。”

他站起身來,那青年也緊随着:“仙人留步!那畫上的梨花樹,是和我有什麽淵源嗎?”

“先生相信輪回之說麽?”潛離看着這人的眉目,“歷經千百輪回,面目早已徹變,靈魂卻還記着某一世的烙印,幾度孟婆湯也磨滅不了的烙印。如果相信,那畫便是舊世的一道風景,甚至是一位故人。如果不信,那便只是一幅缥缈的畫。”

青年踟蹰了片刻,搖頭自嘲笑起:“我相信,可舊世不同今往,雖風景舊曾谙,我卻不再是故人,糾結何所在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潛離沉默了以後,回道:“先生通透,勝過旁人千百倍。”

他彎腰向青年一拜,補了一個千年前的禮數:“先生,保重。”

行完禮,他轉身離開。

另一邊周刻循着蛛絲馬跡一路追蹤,跟個到處嗅的哈巴狗似的,走過三條街道,終于在拐角處堵住了那書生。

小道士一把上去按住書生肩膀,臭着臉道:“兄弟,借一步說話。”

書生躲不開,跟個小雞仔似的被他拎進了暗巷,還在掙紮:“你是何人,待要怎地?”

“我是你爺爺,教訓孫子。”小道士毫不客氣地把瘦弱的書生推到牆上,運着靈力把手拍在了書生的天靈蓋上,小嘴叭叭的:“凡人,你知道你惹了什麽事嗎?你被個大妖怪附在身上,還到處招搖害人,你丫的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你要真知道還助妖行兇,為虎作伥這詞兒總該明白吧?”

書生神情一凜,大喝道:“她從來沒有害過人!”

周刻一楞,張大了嘴巴:“我擦你丫還真知道!”

書生推開周刻的手,一陣靈流從他背後順着牆壁騰起,周刻的鑒妖玉起了反應,在那妖力襲擊過來時,劍光在巷子裏大作,小道士壁虎一樣爬上了牆,和光劍刷刷擋下了幾擊妖力,五感全封,開了天眼迎對。

他貼在牆上看底下的書生,看到他整個人都籠罩在濃霧一樣的妖氣裏,相融得很是徹底。

周刻擰了眉,脖子上的鑒妖玉一陣一陣地發燙,他封掉五感自固心脈,并指默念幾字咒語,從乾坤袋召出一張符咒貼在手腕上,以此來抵抗那梨花妖無孔不入的幻術,但眼下讓他頭疼的是這凡人。

書生皺眉擡頭,看着粘在巷牆上的周刻:“你究竟是誰?”

“普普通通一山中道士,下凡來除妖衛道。”周刻手裏的和光劍大閃光芒,“我不打诳語,兄弟,人與妖有兩界之分,大多妖觊觎凡人身鐵定沒有好事,要麽貪戀人的精氣肉/體,要麽貪戀人的壽數。你身上裹着一層厚厚的妖氣,可見那妖附在你身上的程度很深,喂,那可是千年的樹妖,就你這豆芽菜的身板,還不夠它塞牙縫的。你再執迷不悟,骨頭被嚼碎了還不知道!”

“你懂什麽?”書生厲聲,“一個不知善惡的所謂道士,仗着手中有利刃,見妖即不分青紅皂白喊打喊殺,用拳頭和力量說話的人,又算得上什麽修道者?她是妖不錯,可她的善惡,豈是你僅憑世人認知和幾眼浮躁就能斷定的!”

周刻瞪圓眼:“被賣了還替對方數錢,你怎麽不上天啊?那樹妖活了千年,你知道它幹過什麽事嗎?遠的我是不知道,就憑最近這三番幾次誘我入幻境,存着吞了老子進補的心腸,這哪門子看得出是個善妖!”

“她沒有想吞你!她不過是想借你身上法寶,以及讓你……”書生大聲辯解,嘴巴卻忽然被什麽看不見的手捂住一樣發不出聲音來。

周刻天眼看着,果然看見一道薄薄的朦胧妖影擡手捂住了書生的嘴,妖影側首看着暗巷的另一端,周刻循着它轉頭看去的方向而望,在巷子的盡頭看見了白衣凜冽的潛離。

“大妖怪!”周刻喊他,用天眼看着他,他身上竟也幹幹淨淨,沒有一絲妖氣。

潛離踏進巷,身後結界廣布,封住了一整條狹長的暗巷,他看着書生和那妖影,瞳仁逐漸顯出了妖形的紅色,說話間靈壓鋪開:“讓他幹什麽?”

書生身邊的妖影靜默,潛離一步瞬移,瞬間來到了書生面前,伸手扼住了妖影的脖子撞在牆上。

書生雖肉眼凡胎看不見妖影,但看潛離抓着空氣撞過去,竟把牆壓出一個大坑,想也知道那梨花妖的分‖身被制住了,大無畏地就伸手去抓潛離的手臂:“放開她!”

潛離連眼皮子都沒動,用靈壓将這傻凡人彈開,擡頭對貼在牆上的周刻道:“小壁虎,你下來控制一下你的同類,我需得和我的同類說幾句話。”

“你才壁虎呢!”周刻嚷嚷着滑下來,一條手臂拎起書生便往後退,“兄弟你怎麽回事,你鐵定是被那樹妖蠱惑了才這麽死心塌地……”

“同類?他也是妖怪?他要對浮光做什麽!”書生掙紮着大喊。

潛離聽見那稱呼,看向妖影:“我總算是想起來了。當年那王子出征繞過來請軍師參謀,便是到了這個地方。只不過那時宅子不是萬梨客棧,只是個破驿站。軍師喜歡院子中那株歪脖子梨花樹,時常坐在樹下讀書,還給那株梨花樹取了個名字,便叫浮光。”

“那時我看出你也是妖,可你連靈智都未開,長在煙火塵世裏三四年,只能汲取着薄弱的天地靈氣艱難地修煉,我當時根本沒把你看在眼裏。”潛離輕笑,“按理來說,這地方靈氣薄弱,便是千年,你也不該有如今的道行。”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書生:“像這樣呆傻的口糧不少,給了你充足的滋補,是嗎?”

妖影沒有掙紮,只是從喉嚨裏掙出六個字來。周刻也聽清了,不知怎的,識海裏一陣翻江倒海。

“不得哭,潛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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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得哭,潛別離,出自白居易的《潛別離》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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